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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侣是APP拼来的 第113节

  “我没有发现。”白芨真人如实道,“我那时已不再剑宗,我若发现,怎会任他在剑宗这些时日,我还答应他给你订亲?我那时候,完全是因为信任我大师兄商云岐!”
  他的大师兄,是个性格忠厚,做事一根筋之人,有些木讷,但是为人正直,很受弟妹们爱戴。
  柏云芨始终记得,他离开宗门那日,天降暴雨,他一步一叩首的走完了云离天阶,到最后,已经分不清眼前的是雨水还是额头的血水。彼时他已经是众人眼中的叛徒,剑宗的公敌,无人靠近,唯有商云岐立在山门前,临走时,赠他一伞,道了一声“珍重”。
  这一把伞,一句“珍重”,就是他从剑宗带走的最后的东西。也因此,柏云芨一直记着大师兄的恩情,始终觉得自己愧对剑宗。
  白芨真人又说道:“七年前,你带禄阳回来,又说了后来发生的事,还让我看到了犼灵。我觉得匪夷所思,因为我印象中的师兄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去了一封书信,约他出来,想和他谈谈,看看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结果越问就越觉得不对,我只小小地挖了个坑,他就暴露了。他当即想要对我灭口,这一交手,我才认出,他用得不是剑宗心法,他也不是商云岐。”
  “我有灵兽保护,他一时杀不了我,他便设计将我困于此处,想要慢慢耗死我。我一边熬着,一边套话,后来才推断出,他应该就是昆吾宫主。”
  白芨真人叹了口气:“这些年被关在这里,我又想明白一些事,他当年抱着宁寻来找我,根本不是为了结亲,他是看中了你身上的煞气,他想要你的犼灵!”
  只是管青柠有煞气保护,他最终没能得手,这才改口订亲,又以道印封了管青柠的部分灵力。
  被这一说,管青柠恍然大悟。
  是了,殷昉说过,老贼受自身天赋所限,这辈子飞升无望。他当年对殷昉做的那些事,本意并非炼剑,而是要打造出一副全新的根骨,让自己脱胎换骨。他没想到殷昉没死,还占据了新的身体,他自知不是对手,只有假死逃脱。
  成为商云岐后,他手上还有偷来的半副凶骨,如果再有犼灵,那他和新的根骨融合便能事半功倍,不会再出殷昉那样的“变故”。但前提是,他必须得再找一个天资卓绝的“殉品”,此人要对他深信不疑,听从他的摆布……现在看来,他是看上了江云沉。
  想到江云沉回到剑宗以后,一直是在他手上“医治”,根本没有人会怀疑他,他尽可以为所欲为……管青柠只觉得背脊发寒。
  “不行,我得出去!”捋顺了这一切,管青柠没法淡定了。
  殷昉还在江云沉识海之中,这会儿很可能已经和那人元神对上了。
  江云沉狠那老贼入骨,难保不会失去冷静,这会儿都不回消息了!
  “师父,你退后一点,我斩开这牢门。”管青柠目光一寒。
  见了杀气冲冲的大徒弟,白芨真人叹了口气:“青柠,别白费力气了,要是能出去为师早就出去了,这是千年玄……”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牢门整个倒塌。
  白芨:???
  无鞘:我姐姐的师父哎,说了多少回了,咱就是干这个的。
  “师父,我们走!”管青柠将白芨真人背了起来。
  白芨真人被关在这里七年,又被地脉吸食灵力,骨瘦如柴,管青柠感觉到那份重量,心里一酸,道:“师父,徒儿不孝,害您在这里受苦了,我这就救您出去!”
  白芨真人看着当年的小女娃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还来救他,只觉得欣慰不已。他生性豁达,虽然被关在这里七年,心中却无半点戾气,只是每每要痛骂昆吾宫那老贼一番,骂到没力气,上气不接下气,咳嗽不止。
  不管怎么说,徒弟来救他了,他心里高兴,比自己逃出去更要高兴。
  他还以为元灵宗不会有人发现他不见了。
  “对了,青柠啊,我那厉害的徒女婿呢?你找到他了吗?”
  管青柠七年前“回来”那次说过,她找了个特别厉害的道侣,而且愿意给他们元灵宗“倒插门”,他等了许久,一直想看看徒女婿什么样,把这丫头迷得不愿回来。
  管青柠一怔。
  “他和你一起来了吗,剑宗人很多,为师怕你一个人打不过。”
  “来、来了。”管青柠边跑边说道。
  “噢?是哪一世家的小子?你告诉我他姓什么,让为师猜猜?”神州这些世家,没有他不知道的,他这些年想来想去,都没想到哪家小子配得上他的大徒弟。
  管青柠:“……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他姓什么?姓“昆吾”啊。
  管青柠头皮一紧,突然有点不敢说。
  ……
  另一边,殷昉终于在江云沉识海深处找到了这位“道一”道长的元神。
  只是情况却和他想得有些不一样。
  江云沉的识海内并没有什么心魔,他之所以出不去,是因为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出不去”。
  识海的海面上竖起了一根巨大的黑色柱子,如定海神针一般,上不知多高,下不知多深,江云沉被沉沉的铁链锁在上面,垂着头,神智不醒。
  殷昉他挥手,朝着那锁链打过一道剑气。
  忽地,殷昉快速闪避,只见那剑气触碰铁链之前,居然被反弹回来,堪堪擦过他的脸颊。
  殷昉凝眉。
  这世间能阻他剑气的阵法并非没有,但是需要布阵者的境界不在他之下,据他所知,神州界没有这样的人。
  那问题就在这根柱子了。
  殷昉再度观察这根黑红色的“铁柱”,这绝不是江云沉识海之内应有的东西,显然是被人强行安置在此处,而且非一日之功。
  江云沉是个出窍后期的修士,距离化神一步之遥,进入他识海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做这件事的人,必然得到他全然的信任。
  ——显然,这个人并不值得信任,这个人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欺骗了他。
  殷昉抬手触碰铁柱,一瞬间,他眉心黑红印记浮现,周身的灵力猛然炸裂开来,连识海的波涛都惊起动荡。
  昆吾剑君眼中陡然赤红,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这铁柱。
  凶、骨!
  怪不得……怪不得凶骨就在剑宗,他却感受不到一点儿气息。江云沉一身纯正剑气,凶骨在他识海之中,被剑气包裹,难以寻觅。只是这样一来,江云沉命脉被阻,此生也别想再有突破,这定不是他自己做的。
  有这种手段的人,他记忆之中只有一个。
  “师兄……为何……”江云沉被灵力所惊动,人却还是昏沉沉的,只是不停地问道:“师兄……为何如此对我……为何……”
  他元神被缚在这凶骨之上,灵力完全被锁住,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备受煎熬,神志模糊,心中只余一份执念。
  “师兄……宗主……商云岐!为何如此对我!你为何——”
  江云沉身后,海水变成了血色的深红,滔天巨浪掀起一面水墙滚滚袭来,在靠近殷昉时,海水又化作一只巨兽,咆哮奔腾。
  是“犼兽”!
  和禁地之中的一样,犼骨的煞气催动了江云沉体内残余的灵力,化作犼的形象,攻击外来者,上次是藤蔓,这次是海水。现在的江云沉,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呼唤,他满心被仇恨所覆盖,在他眼中,所有的入侵者都是商云岐,是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人。
  殷昉从始至终不为所动,只是周身灵力充沛洋溢,将衣袍吹得舞动不止。
  水做的犼兽咆哮而来,巨浪瞬间将他吞噬。
  然而浪头过后,殷昉依旧站在原地,身上滴水未沾,仿佛那巨浪不过幻境一场,半点也碰他不得。
  事实上,那就是幻境,因为殷昉心中没有丝毫恐惧,这识海中的幻境也对他奈何不得。这些不过是江云沉的拼死挣扎与不甘,然而这样无底线的催动残余的灵力,只会加剧他元神的耗损。
  殷昉双指并剑,剑气破空,巨浪瞬间被劈开两半,卸去力道,散落海面,化成一阵丝雨。
  那一瞬间,江云沉仿佛也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他吃力地抬头,神色逐渐清明,终于认出了眼前之人:“昆吾剑君……”
  “你元神被凶骨缚住,本君只能帮你醒来片刻,想活命的话,本君的你话,你最好如实回答。”
  “剑君……请讲。”
  江云沉元神虚弱,他如今已经不奢求其他,心中唯一的执念是想要四个明明白白。如今能帮他的,唯有昆吾剑君。
  “这凶骨是何人种入你识海之中的?”
  “凶骨……?”江云沉喃喃道,“原来是凶骨,怪不得……”
  “是宗主……是商云岐。”江云沉咬牙道,“他以为我疗伤为由,在我识海暗中打下骨桩,又在我昏迷之时,将我捆缚在此处。”
  “商云岐为何要这么做?”
  商云岐乃天元剑宗之主,毁了江云沉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又从何处得到凶骨?何处知道这种用法?
  “我不知,不知……”江云沉自琅嬛回来一直十分虚弱,他知道有人侵入自己识海,但也无能为力。
  他寄希望与殷昉:“剑君……可有线索?”
  殷昉沉默,半晌,他道:“他将凶骨放入你识海,又将你元神囚禁,这么做的目的本君想来只有一个,那就是炼化你元神,等你和凶骨完全结合,再夺你肉身,取而代之。”
  江云沉痛苦地闭目,对此他也有猜测,只是他想不通,“为何,为何要这样对我!”
  “也许是因为,商云岐根骨天资都远不如你。”殷昉只能说到这里。
  江云沉目光再度浑浊,只是喃喃道:“不会的……师兄不会如此对我……”
  殷昉一挥手,江云沉便被卸去了浑身的力道,再度陷入昏迷。
  如今这状况,不省人事对他而言反而是好事,他越是挣扎不死心,元神消耗得越快。
  商云岐为何要这么做?殷昉也找不到理由,但是他知道,商云岐不可能会夺舍之术,也不可能拿到凶骨,他没有这个本事。唯一的可能是,商云岐早已被人夺舍,他根本就不是“商云岐”。
  那人夺商云岐应是别无选择之下所为,商云岐资质不足以驾驭凶骨,所以他盯上了剑宗天资最好的江云沉。
  殷昉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此刻面若寒冰,周身已经涌起了抑制不住的杀意。
  江云沉身上发生的一切,与他曾经历过的何其相似。
  有这般本事,又能将凶骨为自己所用的,天地间应该再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殷昉闭目,关闭了全部的感官,静心体会这识海波涛的流动。
  有人,识海内还有第三个人。
  随云烟说过,“商云岐”进入了江云沉识海,两日未出,那么此刻,他在哪里?
  静谧中,来自元神的感应逐渐清晰,感受到那个“存在”,让殷昉几乎已经要控制不住嗜血的冲动。他一抬手,袖袍翻飞,对着天海皎洁的明月劈出一道剑气。
  破!
  ——元神被缚,意识丧失,识海中何来代表着灵台清醒的“明月”?
  一瞬间,那一轮明月如碎片剥落,露出空空如也的天海皎洁。
  天海一线之间,一名宽袍老者缓缓走来,他穿着剑宗宗主的衣着,却顶着一张完全不同于商云岐的苍老的脸,他的目光落在殷昉身上,宛如一条毒蛇一般。
  他扬起笑意,一开口,依旧是那无数次成为殷昉梦魇的声音,苍老,沙哑,如地狱魔鬼。
  “吾儿阿昉,别来无恙。”
  在这个人开口的一刹那,殷昉额间的血印的黑色退去,彻底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红得像在燃烧。
  “你、没、死。”三个字几乎是从牙齿间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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