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她抵着耳尖热意,小声唤“夫君”,一边观察他的神色是否有松动。
就是坚若磐石,这会儿也被她磨软了耳根子了。他松了口,明面上因着,心下却忖度着,倒时再着人暗中跟着,不被她发现了就是。
她忽而想到什么,问,“夫君如此便依了我,也不怕我走掉?”
“泠泠大可一试。”他语气随意,不似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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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程家也是一派混乱。
少了程行秋,程家似乎颓败不少,虽那树木山石还是往日模样,峥嵘可观,小道上往来鬟婢小厮,却是少了不少。
程朱氏像是被抽去了脊骨,歪在椅子里。
李妈妈呈了茶上来,悄悄掀起眼皮瞧了一眼,试探道,“夫人,这月的月钱该如何?管事的已是不知一次来催了。”
程行秋入狱后,程老爷亦被牵连停官,府中本就断了收入。加之又为了打点狱卒,疏通关系,更是支取了不少。
程朱氏近来无心管这些庶务,几乎交予了李妈妈,因而并不知实际情状,疑道,“什么如何?照发就是。”
第226章 落败
堂中,程朱氏接过那茶水,呷了一口,侧首蹙眉啐道,“拿这茶糊弄我,真是长本事了?”
“不敢,可府里只余下这样品色的了,”李妈妈忙跪道,“还有底下人的月钱,也委实是支取不出来了,方才来烦扰夫人。”
寻常时候,像李妈妈这样近前侍候的,一般是一两,旁的下人则五百钱至八百钱不等。在以往自是算不得负担,逢年过节还能给添点。
只是今时不比往日——
她端着茶盏的手微收,终是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知晓再维持不了旧日的气派。心中一恼,她发了狠劲儿将茶盏往地上砸去。
碎瓷片与茶水在李妈妈的手边迸裂开来,唬得她瑟缩了下。
她毕竟跟了程朱氏一辈子了,也不愿看到这些,又是唏嘘又是心疼,“夫人——”
程朱氏托着额,重重缓出了几口气,良久方道,“我知道了,你去我屋里,妆奁中取些出来拿去当了,暂且抵一抵。”
李妈妈抿了抿唇,垂手道,“是。”
脚边的碎瓷片久久没有人来清扫,程朱氏愈看愈恼,正要发作,程老爷带着一身风霜踏过门槛,又不知奔波了几处。
她忙迎上去,接过他褪下来的氅衣。经过那摊狼藉时,心里突突的。
不过几日,程老爷头上的银发却添了不少,他屈指揉着眉心,满面疲惫,“今日府中没出什么事罢?”
程朱氏默然不语。这时,李妈妈正取了她屋里的簪钗往外走,见老爷回来了,先是见了礼,才去做自个儿的事去。
程老爷久久注视着李妈妈离去的方向,开口道,“府中也该清减些人手了。”
“不可,”她一怔,旋即驳道,“这阖府上下,什么事不需要人。老爷不管这些,自是不知道的。”
他放下手,重重拍在几案上,“你再看看这府里,还有几个人在,养那么些吃白饭的做什么。”长子不在,公主远嫁,梅姨娘又在长余休养,府里当真零落不少。
她晓得他所言不错,眸中闪过一抹哀戚之色。
怎么就落到如此境地了呢?
程老爷长叹出一口气,毕竟是跟了他这么些年的妻子,说半点没感情也是假的。他随口安慰道,“你也莫要太忧心了,秋儿文采不凡,不至于做出如此恶劣行径。”
这话也不知是说与她听,还是说与自己听的。
闻言,她却是眸光微闪,忽地忆起几年前她撞见程行秋在屋里焚信的场景,只是那时他背对着她,不曾看见她来后,又悄然离去。
恐怕那时,便有些问题了。否则若是寻常书信,烧它做什么。
她不敢说,只附和道,“老爷说得是。”而后相对无话。
其实她见他对今日所得只字不提,便已知他又吃了闭门羹了。原程府不至于此,她还可上朱家一趟。
可寻常出嫁的女儿也就算了,她当初就是违背了其父要求,硬要嫁与程老爷的。如今就算是她放得下脸面,朱家也不肯再认她了。
想来想去,该求的也都求了。
程朱氏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面上有了喜色,道,“仪姐儿如今不是正得圣宠?我们去信央她帮衬一二如何?”
她愈想,愈发觉着这法子可行。也许仪姐儿给皇帝吹两句枕边风,秋儿那边也就没事了。
“糊涂!”程老爷紧锁着眉,厉声斥道。
他的斥责像是给她浇了一盆哇凉的水,她一激灵,却是不明所以。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她张了张唇,“什、什么。”
“你从前那样作弄那孩子,如今承了宠,你当人皇帝还会反过来帮你?这事儿与仪儿是否拖得了干系,尚还未必。”他阴沉着脸。
程朱氏一愣,“那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不过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程老爷原想与她好生说话,不想她愚钝至此,事到如今,还辨不清形式。亦有些被问得不耐烦,因拂袖而去。
程朱氏留人不住,一直跟到台矶上。
适逢程睿咚咚跑来,粗笨的手指捏着两束野花儿,巴巴地举到她跟前,“娘,花。”他心智不全,尚且不知程家将倒。虽几日不见兄长,身边婢子哄他说,大公子是办事去了,他也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