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话音方落,温雉叩门而入,“陛下,阮婕妤求见。”
陛下会见大臣时,一般不会叫人搅扰。若是寻常人,他自然要人回去便是,只是因着来者是落梅轩的那位,他报也不是,不报也不是,倒将他置于两难之境。
他垂眸看着地面,等待新帝的答复。
大殿内静了会儿,意料之外地听姜怀央道,“让她回罢。”
温雉还想再争取一下,“可婕妤是拎着食盒来的。这外头的雪这般大——”若是陛下是真不愿见还好,若不是,又恐届时落个苛待她的罪名。
他捏着笔杆的手紧了紧,眸色沉下来,“不见。”
“是。”温雉不再说什么,暗自轻叹,不敢久留,因垂手退下了。
阮玉仪还立在台矶上,垂眸敛目,身形纤弱得厉害,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吹走似的。新做衣裳套在她身上,竟似乎还宽大了些许。
听罢他的回话,她眼睫颤了颤,轻声道,“臣妾便在外头等着。”一次作罢,两次作罢,只会叫此事愈拖愈久,到时候这情,也就愈难求了。
温雉唇嗫嚅了下,想安慰什么,终是只说出句,“陛下正与刑部的大人商谈要事,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您要不——”
她摇头,回身下了台矶,立在了雪下。
她脊背端直,雪珠儿将她的身影掩映得朦胧,不似真切。他微蹙了眉,如此寒凉天气,怎可立于雪下。
他意欲上前劝说一二,却遥遥地见她对他摇了摇头。她发上珠钗映出雪色,晃出晶亮且坚决的微光。
旁人皆知她与淑妃交好,便只当她是得了淑妃的好处,替淑妃做事。其实不然,这深宫寒凉,她们不过是相互取暖而已。
兄长战亡后,她再无与她亲近的兄弟姊妹。淑妃对她的照拂,又何止是平日的长谈,或是得了好东西给她送去一份。
她是真的将淑妃视作长姐的。既姐姐深陷囹圄,她又怎能不帮衬一二。
温雉见状,心下一沉,却断不敢让她这般待在漫天大雪之中,又转身叩响了门。
一声——
两声——
敲门声清晰地落入刑部尚书的耳里,他瞄着新帝的神色,额角已是冷汗涔涔。他以一两句止住了话头,不再往下说。
他拱手道,“陛下,臣要禀之事已禀尽。”
姜怀央一怔,这才回了神,摆手要他退下。跟前的窗牖是没关严的,透过窗缝,有一蜜合色裙衫的小仙娥翩然而舞。
雪伴在她身边簌簌落下,她裙衫衣袖划出的弧度,轻盈却有力,几乎要将那落雪截断一般。
蓦地,那小仙娥止住了动作,掩嘴弯腰,像是在咳嗽,好半晌缓不过来。
殿门开合之际,温雉趋步而入,还不待他说什么,姜怀央便冷声道,“不是叫她回去了?”受了这半晌的雪,她身上的病症怕是更不易大好了。
“回陛下,阮婕妤执意不走,奴才也劝说不动。”
他气得发笑。明明是最畏寒的人,却愿意为一个淑妃做到如此地步,他若是不允她进来,她是否还要自刎给他看?
他搁下笔,“传。”
温雉松下一口气,忙应声退了出去。
阮玉仪好容易止住了咳,缓缓站直了身子。木香在一边替她穿上斗篷,压低声音道,“小姐,温公公来了。”
温雉上前行了一礼,“小主,陛下传您进屋。”
她缓了口气,将喉间的痒意咽了回去,温声道,“多谢温公公了。”她赌赢了,他果真不会将她晾在外头。
温雉摆了摆手,哪里敢受这一声谢,瞧陛下的态度,只消这位往后念他一分好,都足够他风风光光过下半辈子了。
殿内炭火足,暖如春日,她款步提衣跨过门槛,门在她身边合上,将风雪阻拦在外。
新帝曾行军在外,炎夏凛冬,皆是风餐露宿,因而眼下也并不以为寒冷,平日里也只燃少许炭火。可他受得,这娇气的小娘子可不一定受得。
遂还是叫人添了炭火来。
“见过陛下。”她欠了欠身,声音几乎是从唇齿间挤出来的。
虽非腊月天气,可这寒风已是噬骨侵肌,这会儿双手紧紧扣着已是发凉的袖炉,双足冻得有些发麻。
姜怀央原想冷着她,可真见了,还是蹙眉将人揽过,“朕要你回去待着,你跟朕犟什么?”
第172章 乱象
怀中的小娘子许是冻坏了,抖得不成样子。
姜怀央命人取来挂在衣架上的白狐氅衣,展开覆在她身上,又抽过她袖中的手炉,递给侍立在侧的木香。
木香会意,举步离开去添些热炭。
“京中落雪可真早。”阮玉仪跨坐在他双腿上,将额头抵在他的肩颈处,妄图获取一些暖意。她纤细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颈处打圈,挑起他身上一阵酥麻。
他喉头紧了紧,咬着她的耳朵道,“泠泠难道是初次来这京城?怎的还未习惯。”他将热茶递至她唇边。
她往后退了些,伸手接过,又规规矩矩地谢恩。她微微仰头,温热的茶水流入口中,包不住的,则濡湿了唇瓣。
他眸色沉沉,却不开口,等着看她何时才会说明来意。
她挣扎着从他膝上起来,素白的指尖勾起提手,将食盒拎起,另一手揭开盖子,“陛下可要尝尝?是新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