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她着曳地长裙,自暗处走出,妆花斗篷内衬细密的羽锻,因而保暖却不显厚重,垂至膝处,显得整身衣裳层次分明。
因方才宣娆的扮相便是历史中一名皇后,故她取用的那口脂乃正红之色,点在她灼然若桃花的面皮上,娇艳有余而威仪不足。
宣娆还立在原处。
她上前去,颔首道,“烦扰你们收整了。”
宣娆像是被唤回了心神,怔了下,忙道,“娘娘哪里的话,也是托宫中贵人的福气,我们戏班子才能有今日。”
寒暄几句,阮玉仪便动身往落梅轩走去。
“宣老板,”一役使的小厮过来,“那莺儿更衣时忽然被闯进来,这会儿正气着呢,您要不——”
宣娆遥遥地不知望向何处,所见皆是树木山石,巍峨华宫。他蓦地道,“从前以为宫里的娘娘都该是眼高于顶的,向来不将咱当个人瞧的,你说这位是否委实不像位娘娘了些?”
他似是并未注意小厮在说什么。
那小厮随口应了几句,又复与他说起莺儿的事。
他敛回目光,转向戏台上拆了一半的布景,这才随小厮去了。
却说阮玉仪前脚方回了落梅轩,呷了口暖茶,后脚便有宫人巴巴地送了新锻造的紫铜袖炉来。
那宫人笑着道,“寻常手炉要稍大些,陛下恐小主往来携带不便宜,这才嘱人新做了。小主往里头添些香,还兼香炉之用呢。”
这宫人笑面极好,絮絮叨叨地说着好话讨赏。
她只淡淡地分了那袖炉一眼,赏了东西下去将人打发了。
木香提了那袖炉到她跟前,“小主,这倒是个精巧物件呢。”
炉盖上的纹饰繁丽细致,雕的是喜鹊绕梅之景,炉身的大小也正是她两只手恰好可环过来的,不会大了笨重了去,亦不会小了手没处暖去。
女儿家哪有不欢喜这般精巧之物的,她接过袖炉细细观摩,心中微动。
也仅仅是这一瞬松快了些,旋即又被一股沉重感压了下去,她失了兴致,将那袖炉搁在一边的几案上。
窗外寒风刮进来,木香忙去合严了窗子,却见檐下湿了一小片,想来是又降雨了。
第163章 观雪
翌日晨起梳洗,木香笑着端了水盆并巾帕进来,告诉阮玉仪道,外边下雪了。
她侧首望向窗牖,窗纸被映得透亮,连窗沿的雕花似也生动几分。她随意披了外衫,只散挽着发,趿着鞋便推门出去。
风裹挟上来,却也不觉有昨儿那般冷了。
眼前的雪只是堪堪立住,薄薄在树木山石上铺了一层,披着雪白的纱衣般。她行至中庭,抚下叶上的薄雪。
叶被雪覆得洇润。她拢住手心,那一点雪不消多时,便在她手中化作了雪水,沾得她掌心一片冰凉湿滑。
“小姐!”木香抱着斗篷追上来。
她抖开斗篷,将阮玉仪整个人裹住。阮玉仪回头,唇角含笑,“去将木灵唤来,她是个玩性大的,见了定然高兴。”
木香见她笑得真切,却是一怔。似是被感染了,随即也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见木香离去,她拢了拢斗篷,托起一片叶子,以指腹在薄雪上摁了个印儿。
这是她在京城见到的第三场雪。
木香很快便回来了,对她摇了摇头,“那丫头还在被衾里窝着着,恹恹的,看起来像是身子不妥当的模样。”
“可是病了?”她温声问,“去请个太医来给看看罢。”
木香抿了抿唇,“奴婢也是这般问的,她背对着奴婢,倒是歇息一下便起来侍候,不碍事。”
白日里下房是不点烛火的,略有些昏暗,木灵一个人缩在通铺上,一床被衾几乎是盖过头顶,说话声音闷闷的,且是轻细的。
阮玉仪蹙眉,眸中染着担忧,“她何时习了医术,我竟不知。别理会她说的,着人去请了来看诊就是。”
木香应下,料理去了。
外头站久了,她方觉有些冷,便回了屋中。木香安排好后,侍候她梳洗完毕,又往袖炉中放了烧热的炭火,两人这才往重华宫去。
一早淑妃便遣人来知会,道是得了两瓶上好的冬茶,邀宫中众姊妹去赏雪吃茶。其实也是将众人聚了,以便了解各宫近况的托词。
重华宫那位一开口,哪有敢怠慢的。
阮玉仪行在路上,适逢碰见了玉芙宫的徐嫔。这徐嫔是个再清冷不过的性子,见了她,也是淡淡一点头,相对无话。
只是自然而然,两人便一道去了。
上了台矶,大殿中却不见人影。早侍立着的宫婢迎上来,引她们去了后院。淑妃已与另一嫔妃坐于亭中的石桌边了。
远远地便听有一尖利的女声传来,“今儿阮婕妤倒是准时了,看来上回确实长足了记性。”
李美人一身盘金绣彩宫装,斜了门口一眼,“徐姐姐怎的跟她一道来了?阮婕妤可是咱宫中唯一承宠的主子,金贵着呢,别给人磕了碰了,届时吃苦果子的可是我们这些可怜人。”
一番话叫她说得抑扬顿挫的,末了,还瞥了眼淑妃,看是否讨着了她的好。
徐嫔知她是个嘴碎的,甚至怠于分她一眼,寻了平常的位置坐了。
阮玉仪微微攥紧衣袖下的手,上前给淑妃见了礼。
“瞧瞧,这不是规矩不少。”李美人掩嘴嗤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