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白瓷杯击落在地面,应声而裂,里边残余的酒液四下飞溅,将她脚边浸得深了一块,她似也浑然不觉。
  她这一句话像是掺了冷意,与寻常的温和大相径庭。木灵哪里见过小姐这般严肃时候,被唬得一颤,忙跪了下去。
  “小姐明鉴,奴婢不敢说谎,方才那人确是郁王世子。”她只敢盯着自己膝上的裙裳。
  府中都言小姐是最好侍候的主子,其实只有她们这些近身的侍婢才知道,小姐惯是娇气的,冷了热了都不行,易受风寒,吃不了辣,口中挑剔。
  只不过她大多时候都不会说,这些还是一直跟在小姐身边的木香姐姐知会与她的。且就算她们做错了何处,她也是温声指点。
  正是她赏罚分明,为人和善,才使得侍婢们都与之亲近的同时,对她心存敬意。
  “并非哪家的郡王?”阮玉仪攥住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又问。
  木灵只是摇头,虽不言语,可也能看出其中决然。
  纷杂的思绪像是藤蔓,将阮玉仪紧紧缠住,她眉心突突跳着,却动弹不得。
  也难怪,难怪他手上会有常年习武起的薄茧,难怪他的性情与传言中大相径庭,更不见身边妻妾如云。
  ——原是一开始就弄错了。
  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知道自己错认,却不反驳,由着她这么误会下去。在他的眼中,她这些日子的行径,是否分外可笑?他是否因着意欲戏弄于她,才并不提醒。
  如果他并非姜祺,那他会是何人,怎有那个胆量假充大芜当朝唯一的世子。
  不过细细想来,他似乎从未承认自己是郁王世子,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地如此以为。
  她忽地发笑,鬓发垂落,掩去了她小半张脸。此时的笑意,在她不可置信的神情上,显得分外突兀。
  木灵被笑得心慌,恐小姐有什么事,悄悄掀起眼皮,瞥她一眼。
  她缓了口气,方觉得眼前清明了些。
  她伸手,将木灵扶起,声音虽柔和,却不难分辨其间的颤抖,“别跪着了,地上凉。我不是最初留下你的时候就说了,在我院儿里,无需动不动就跪的。”
  道了一长串,她才逐渐找回自己的嗓音。
  几案上的坛口还开着,埋藏了一年之久的桂香并未消弭,反是都被锁在那密闭的坛中,如今闻来,似是愈发馥郁了。
  “小姐,那我们眼下该如何?”木灵小心翼翼道。
  她望了门口一眼,轻声道,“回去罢再说罢。”反正若是留在此处,她也不知该用何种面貌去与他相处了。
  她想一直装作不知晓,可她似乎做不到。
  方行出几步,就见一玄色身影推开了院门。他身形颀长,眸中是惯有的冰冷,只消随便一立,便不怒自威,叫人惧于近身。
  她不知从前自己是怎会将这样一个男子,错认为是传闻中那风流亲切的郁王世子的,两者分明无一处相似。
  他手上若是也持着姜祺那般的折扇,怕是也会叫人觉得是闪着寒芒的利刃。
  她步子凝住,心下忽地涌上一股陌生感,只能盯着他向自己这边缓步而来,像是初次认得这个人一般。
  姜怀央走近小娘子的身旁,见她直愣愣看着自己,也不言语,便抚上她的脸颊,低声道,“站在此处作甚?”他眸中的寒意似有消散。
  只是她的目光未动,他一走近,便是落在他的衣襟上。
  摩挲着她的手有几个粗粝处,带着外面来的寒意,叫她不禁发颤。
  “殿下。”她尽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微微仰头,使得自己的脸颊蹭过他的手心。
  她听见他附在自己耳边,吐出的气息抚上她的耳边,“先进去再说。”
  她不知到自己是如何被他带进厢房内的,也不知门是何时掩上的,待回过些神来,厢房内只余下他们两人。
  他欺身上来,一手捉过她两只腕子,将其压过头顶。
  她心中没由来的升起惧意,下意识挣扎了几下,却发现他的气力极大,桎梏着她的手腕,纹丝不动。
  姜怀央并未感到奇怪,只当是她一贯的羞怯。
  她动不了手,便只能动足,足腕上的铃音在她的挣扎下,细碎响起。他落下一吻,这温软几乎要将她灼伤。
  他似乎被这铃音激得更不管不顾起来。
  她侧过脸,眸中倏忽落下泪。
  她向来都知道他的习惯,可眼下却心中却忽地泛起耻意。
  他从未问过她的意愿,在她身上的痕迹往往是上回的未消,又覆上新的——尽管她也清楚,是她自己先凑上去的,再他看来,便是愿意的。
  可她还是越想越觉着委屈,一开始因疼痛而落下的泪,愈渐汹涌。她死死咬着唇瓣,不愿出声。
  她甚至连身上的人为谁,都不敢问出口。
  只得兀自承受。
  颊边似有一只手抚过,沾去了她的泪水,但脸上很快又是一片湿凉。
  姜怀央见小娘子今日这泪止也住不住,便索性不擦拭了,在她眼下落下一吻,像是要将这泪吻去。
  第95章 败露
  稍整理衣着,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后,阮玉仪便称家中有事,今日怕是不能与殿下作陪,要先行告辞。
  姜怀央捉过她的手,示意上边那已凝固的小伤口,道,“这又是何时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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