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十三)
“你疯别带上我,我、不、会、生。”
陆璟眼神瞥过,意思不言而喻。
这由得了你么。
他另一边手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有十分钟。”
冯宜气得浑身发抖,无耻禽兽,偏老天给了他那么多,叫他能把自己笼在股掌之上随意玩弄,她的任何挣扎都不如小猫挠人有劲儿。
“生下来之后呢,你负责吗!”
在她小腹上抚摸的手停了下来,他又瞥过眼。
这倒是句新鲜话。
“你认为我不会?”他说罢眼神向上,似乎思考了一下,道:“难道你在怕哪天我抛弃你?那倒不至于,再怎么样我都会留足你能……”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你那些朋友的姊妹,你还会这样随意地说生就生了吗?”
他拧起眉,冯宜转头,右脸贴在枕头柔软的布面上,声音懒怠下来:“无聊想发泄的时候操操玩意儿的逼也就罢了,万一哪天真怀了,岂不是混淆你陆家的高贵血统?多余,还有点贱。”
“别误会,我说的是你贱。”
他倒没有勃然大怒,只是扯了扯嘴角:“我早该这样做的。”
这人就是天生皮痒,不拿鞭子逼一逼都听不到心底话。
他之前倒没发现,她表面笑嘻嘻实则是个最爱暗暗记仇的,直到憋不住开始外散怨气对着人一顿挠,也仍不说为什么挠你要人去猜。
“不会。”
他的声音慢下来,倒不是觉得不好意思说,只是有些难以想象,他发小的姐妹么,赵书怀有个小八岁的妹妹,今年才十岁他都没见过几次,贺家是两兄弟,林宁和他一样独生——起码明面儿上是独生,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堂表姐妹他哪记得清。
不过他知道她只是用这来指代和他家世相仿的女孩,最后道:“理论上不会。不论‘她’本人是什么模样,我都要为‘她’的姓氏和我的姓氏连结在一起的后果考虑。”
陆璟被她的问题带得思绪开始游散,他清楚这其中的逻辑并能平静向冯宜阐述,也知道联姻的意义,可是却仍有些难以想象在未来哪一天和哪家他现在尚不认识的女孩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合并生儿育女。
他的父母其实不算联姻,因为他们结婚不是图有什么直接的好处,谁能帮谁更上一层楼,只是两家长辈都曾参军打天下,虽不在同一方面军但相互间有些耳闻,又碰巧两人上了同所大学,老人们给他们琢磨婚事的时候一看,干脆牵一起图个两姓之好罢了。
不过他爸年轻时风流,只爱美人,嫌他妈其貌不扬自然没什么喜爱可言,他不知道自个儿妈怎么想的,反正两人结婚前几年都不冷不热,直到第五年他才出生。
意料之中的回答,只是冯宜没想到他竟还反问一句:
“所以,那又怎样?”
很好。
好一个并不觉得自己随意侵犯人权是错是肆意妄为的权贵公子。
冯宜眼前黑了又黑,只恨自己生作这细胳膊细腿的女身,不然真要当场蹦起来一拳锤爆他的狗头!
“就算是玩意儿,也不想十几岁就从肚子里又跑出一个小玩意儿来,可以吗?”
但她不是,她只能一遍遍控制自己翻涌的血气把话说完整。
“你介意你的出身没办法给我带来顾忌,所以用‘玩意儿’这个词刺激我也刺激你自己吗?”
陆璟将她拉起来按在身前,虎口托在她的下颌摩挲,只见她眉毛一凝马上反驳:“不,因为对方的力量无法对自己形成威胁而肆意妄为是施暴者的错,我为什么要把别人的错归因自己。”
“那你是?”
“只有在嘲讽你的自以为是对我好,但我并没有在自嘲。”
陆璟咬着牙微扯起唇角,不合适发作,只能冷冷道:“原来我在你眼里已经是施暴者了。”
“那我这个能凭借力量肆意妄为的人的孩子,你又凭什么说他是小玩意儿?”
“你的家人会承认他吗?他生下来有资格姓陆吗?他以后能光明正大叫你父亲吗?”
“你在要名份?”
冯宜眼珠偏斜睨去一眼。
见他表情从方才的阴冷里回落,眉头微皱,脸上似乎写着一句“没想到你还在乎这个”。
“你认为一对不相熟的男女,因利益或单纯的‘合适’二字结合,但因订立了正式契约,所以他们的孩子就可以是‘孩子’,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工具’之类的东西么?”
“所以我觉得你负责不了,你自以为是的负责只是养得起,事实上你甚至不能为自己负责。”
他怎么会养不起,普通人养一个孩子到大,节俭些的也不过一百多万,他这几天花在她身上的都有这个数了。
金字塔尖的家庭手指缝开点闭点就能决定无数人的死活,他要真养只狗,那狗的日子过得估计都比好几亿人强。
但养得起和能为人父母是两码事。
如果他现在已经是陆家当家人说一不二,可以凭自身的意愿选择对自己的哪个孩子是认祖归宗养成继承人,或是给些物质补偿傍身,下半辈子富足地过了便罢。
但他不是。他虽从不在自己面前主动提及家里的情况,但从态度上冯宜能隐隐感觉到他受的管辖并不少,连对自己负责都做不到还当父亲?
她不在乎自己能领个什么头衔,反正她还年轻,还没逍遥过,可没想过死扒着哪个男人不放,但孩子可不一样,她脑子还正常,知道生小孩可不是过家家般轻松可以随便中止拉了又塞回去的。
冯宜可是知道什么是子宫道德的女生!
这都不敢想她爸还当高中生时抱着刚出生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陆璟愣了一下,冯宜接着道:“我没说错吧,你上学的事儿应该有被家里影响,你不是不想出国,也许是没得到允准,或者说不符合他们对你的期望?连学什么都被框定起来,你还想……唔唔唔!”
她一眨眼脖子就被锁住,力道收紧带来窒息的本能惊恐让她瞪大了眼睛,瞳仁微缩。
身上人几乎一霎就褪去了所有表情,但脸色跟在冰水里浸过似的,一抖就能掉一地冰碴儿。
他喉结滚动,许久才吐出一句:“好好说话,掂量掂量自己的命够不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