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节
是周管家。
任何人都好,偏偏是周管家的声音,认得女帝、同样亲眼见证阿奚和女帝的事的周管家,还曾不止一次地劝过张瑾成全弟弟,希望他们兄弟和睦。
自然绝对想不到,郎主会对小郎君喜欢的人动心。
张瑾如梦初醒。
他猛地后退一步,拉开她的距离。
姜青姝始终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见他如此,倒是挑眉笑了笑,说完了剩下的话:“劳烦爱卿好人做到底,两日后去走一趟吧,朕依旧和你一起。”
张瑾闭目:“……好。”
……
当夜,周管家收拾出了张瑜之前的房间,姜青姝直接在那休息。
张瑜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得空空荡荡,连一件旧物都没有留下,好像这个人根本没有存在过,仅仅是她做了一个短暂又快乐的梦。
她看着那张空荡荡的桌子,甚至还记得她中毒昏迷时,少年一边守着她,一边趴在上面打盹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最近开不开心,有没有想她呢?
虽然远隔千里,但实时能监控到她见过并想关注的每一个人,有时,她还是能看到他时不时能冒出一个实时来,虽然都是些很简单的事。
【江湖侠客张瑜无意间救下被恶霸轻薄的女子,觉得那女子笑起来像女帝,于是好人做到底,一路护送对方回家。】
【江湖侠客张瑜在大街上打抱不平,救下被欺凌的老人,得罪了当地知府,又把知府揍了一顿后扬长而去。】
【江湖侠客张瑜来到渝州城,买了一坛酒后跃上屋顶,一边对着月亮喝酒,一边看着怀里的佩剑出神。】
他想她了。
姜青姝推开房间的窗子,寒风扑面而来,她也学着他抬头,望着外面皎洁的月亮。
——
漠北使臣的事,为了不打草惊蛇,姜青姝回宫后也没有声张,只是与裴朔讨论了一下。
霍元瑶在京兆府任职,她便让裴朔作为中间人,暗中吩咐霍元瑶留意京兆尹近日的动静。
霍元瑶提供的信息是,因为年关春节的缘故,最近京兆尹李巡参加酒宴倒是挺多,至于这些酒宴之中有何人参与,她职位低微,也没有得到李巡的全部信任,所以没有机会跟着一起去赴宴。
但霍元瑶聪明圆滑,当即找了个借口拉着少尹聊天,一阵阿谀奉承,对方被哄得高兴了,便酒后吐真言,透露最近私底下参与酒宴的,也有一些在西市活动的商贾,说是和李巡是同乡。
此外,门下省城门郎的活动也很频繁,最近频频去东市采买东西。
京中马坊就那么几家,按照这两位的轨迹,大概能确定几个。
如果当日姜青姝直接在进入马坊的瞬间拿下对方,那些人自然是会被抓到,但如果他们背后有当官的,到底是谁,不一定能问出来。她先倒推一下可能是谁,到时候抓到人再验证便是。
到了约定的时间,姜青姝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打算出宫。
对此,裴朔却不太赞同,“此事或有危险,对方非大昭人,行事毫无底线,一旦东窗事发,可能会起杀心。张司空也未必全然可信,还是让臣代劳吧。”
尽管刑部已就位,随时准备冲出去拿人,但这也还是有隐患。
姜青姝笑着摇摇头,她理解裴朔的担忧,如果仅仅只是打算抓个人,她自然犯不着亲自去,但她还有一些别的事。
实时里,她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刺杀。
有人想刺杀张瑾。
“朕还有别的任务交给你。”她对裴朔道:“此事朕不想提前惊动京兆府和刑部,朕记得……裴卿似乎有个好友在金吾卫中任职,此人与赵家往来可密切?当日可否让他出手?”
裴朔沉吟片刻,点头,“他虽是赵玉息下属,但为人直爽,不曾关心党争。”
“好,爱卿再找一趟霍凌,朕要他有用。”
霍凌的武力值又涨了,以前又时常跟着她干这种事,没有谁比他更熟练。
第169章 梧桐半死5
姜青姝出宫后,立即与张瑾在约好的地点碰面。
她今日身着绣着海棠纹样的粉色襦裙,鹅黄帔子,粉白绣花小履,梳着时下流行的发髻,外面罩着雪白毛领的朱红披风,帷帽遮住灵秀的五官,乍一看,只是个普通的小娘子。
霍凌在宫门外等她,看到她这副样子,稍稍晃神了一下。
一下子就好像回到了很久从前,她总是扮成普通的娘子在市井中闲逛,沉默寡言的少年拿着剑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像她家的小护卫。
他们一起大闹过寻芳楼,一起闯过杏园,还一起在公主府历经过危险。
如今过了数月,她还是这般样子。
他还是可以保护她。
这小将军静静地看着她,素来紧绷的俊秀面庞上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来,大步朝她走过去,唤了一声“陛下”。
她回头看到他,“你来了。”
“嗯。”少年点头,握紧了佩剑,“您有什么吩咐。”
少女朝他笑了笑,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说话声像一股柔软的风,一下子钻到他耳朵深处,痒呼呼。
她说了很多。
少年垂睫认真地听着。
“霍卿,听明白了吗?”她后退一步,含笑望着他。
霍凌用力点头,神色紧绷起来,沉声道:“臣会暗中保护陛下,完成陛下的吩咐。”
“好,去吧。”
少年朝她一拱手,随后利落地转身,用轻功一跃上了屋顶,顷刻间消失无影。
姜青姝看着少年消失的方向,抬手正了正脑袋上的帷帽,起身去朝着南边启夏门的方向走去。
张瑾在茶馆等她多时。
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墨发高束,从头到脚都很朴素,而非华丽昂贵的绸缎,已是尽量低调简单,任谁也想不到,朝廷里的一手遮天的张司空竟然坐在这破旧小茶楼里。
他平静地喝茶。
然而难掩的是通身清雅冷淡的气质,令人一看便觉得鹤立鸡群、绝非常人。
京中多达官贵人,位高权重者来体察民情的也不是没有,这茶肆老板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眼力尖,一见了这位客官,态度也不禁放得恭敬小心。
直到又有个小娘子冒着雪进来,男人看到她,才起身付了几块铜板。
他们看起来很熟。
那掌柜的见了,不禁笑着奉承两句:“郎君在鄙店坐了好半日,原来是在等夫人。”
张瑾一顿。
他抬眼,黑沉沉的眸子落在对方身上,那掌柜被盯得一僵,心里一阵打鼓,在想难道是他说错话了?
就听到那小娘子笑着说:“夫人?掌柜的怎么看出的?”
那掌柜的见这娘子没有不悦之色,反而还在笑,应是没有猜错太多,便又连忙道:“是是是,郎君和夫人相貌都如此出众,气质又这样不凡,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在下每日见那么多人,还甚少看见像夫人和郎君这么登对的。”
她扬眉笑,朝身边的人看了一眼。
男人站在那,侧颜平静,然而身子似乎有些僵硬,心绪已是被这话勾得剧烈起伏。
【司空张瑾和女帝在茶肆碰面,被人误认成夫妻,张瑾只觉得心里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因为这话感到高兴,又有些酸涩。】
只要将她和“夫人”二字联想到一处,摆脱现实的桎梏,那股不该产生的想法,就像一股魔障,冲破泥土,迅速生根发芽。
本是注定孤独的人,而立之年,竟也在听到“夫妻”二字时心念动摇。
他捏紧了掌心剩下的铜板。
“走吧。”
他低声说完,就转身走了。
他乱了。
姜青姝好奇地瞧着他的背影,转身追上。
“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不穿官服的样子。”她在他身边说。
张瑾语气淡淡:“陛下想说什么。”
“还挺好看的。”
显得没上朝时那么严肃老成,整个人好像精神了好几岁。
平时他和那群六七十岁的老臣站在一块儿,都毫无违和感,让人忽略他的年龄和长相,只能感觉到言行举止间的严肃死板。
她常常觉得他和她都不像一辈人。
这样就好多了。
人帅了,她连泡的兴趣都多了点。
“卿要多这样穿,显年轻。”她揶揄道。
张瑾听到她这样说,脚步又一顿,没有回答,气氛稍微冷了下来。
他们一起穿过巷子,走到拐角时,他才轻声说了句“好”,只是被其他脚步声掩盖住了。
那使臣派来的人已经在等候。
见张瑾出现,那人连忙上前,朝他拱手,张瑾拿出袖中的铁制小牌,出示给他看。
“阁下请跟我来,只是……这位……”
那人看向姜青姝,面色有所迟疑。
张瑾说:“这是我的人。”
那人为难道:“不瞒阁下,一个铁牌只能带一人,其他人我们不好带过去。”
姜青姝站在张瑾侧后方,面容被白纱阻挡,闻言露出些许笑意,这些人还真是谨慎,多放一个人都不愿意。
张瑾并不是那么好买账的人,是这些人在求着他合作,不是他在反过来求他们,他冷淡道:“既如此,那便没必要谈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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