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笑话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陆唯耐心地等，等女孩认真思考过后予以答复，可是他话音刚落的第二秒她就开口了：
  “会。”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女孩平静地补充完后半句：“但结果是一样的。”
  陆唯尝试着牵动了下唇角，却发现无论怎样都没办法挤出笑容。他吸了下鼻子，抬眸让目光流转到闪烁着五彩灯光的霓虹招牌上，压低声线隐藏嗓音里的沙哑，对身旁的女孩道：
  “再陪我一会儿吧。”
  ……
  “陪我……走完这条路。”
  交握相贴的掌心不知何时渗出了一层湿汗，湿濡得像之前在车里接过的吻。
  许宜泠没有答复，只是默然地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了去。
  仍在兀自失神的陆唯被她牵动起脚步，也开始慢慢向前走去。
  新年近在咫尺，熙攘街道上的每个角落每处缝隙都流淌着连绵不绝的欢声笑语。许宜泠神情平静地走在前面，半拉半拽地拖动着身后那具躯体，内心逐渐升起的烦躁让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几乎是横冲直撞地绕开一簇簇人群向弥漫着浓郁夜色的道路尽头走去。
  两人快步走出小吃街时，标志着新年到来的第一抹烟花在背后屋檐上猝然闪过。
  许宜泠没有被身后的尖叫沸腾吸引注意力，目光仍停留在不远处的道路上，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车辆，开口对身后人道：
  “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现在这个点应该还比较好拦……”
  “我等会儿和薛冉他们一起回去。”
  身后的男人轻声回答，手掌却依旧牢牢抓握着她。
  许宜泠抽了下手，没有丝毫松动迹象，刚准备开口就听见身后那人用卑微到近乎乞怜的语气恳求她：
  “我想陪你过去一起等车，可以吗？”
  ……
  许宜泠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语调：
  “陆唯，你没有必要这么做，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男人一字一顿地反问，像是听到什么滑稽玩笑似的低声闷笑起来，笑完之后却倏地猛一下把她拉拽到胸前，俯身贴靠近她耳畔，在她骤然急促起来的心跳声里沉冷开口：
  “许宜泠，一个小时前我们还在接吻做爱，你现在却来和我说，好聚好散？”
  刚刚伪装出来的温顺被他亲手撕破，终于露出他匿藏在面具之下的绝不善罢甘休。
  许宜泠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开，一声不啃地朝对面马路走去。她脚步迈得极快，身后那人也跟得极紧，两人一前一后地在行道树旁穿梭，走了百余米后终于被迫在红路灯路口止步，立定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许宜泠直视着过道另一端的红灯标志，呼吸出的雾气转瞬间就被寒风刮走，藏在衣袖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试图压下自己嗓音里的颤意：
  “继续这样下去有意思吗？”
  男人静立在她身侧，半晌之后，答非所问道：
  “许宜泠，你低估了你对我的重要性。”
  ……
  许宜泠闭上眼睛，嗓音喑哑地回：
  “陆唯，你只是缺少恋爱经历而已。等你以后找了新的女朋友，很快就会把我忘记的……”
  “你教会我了伤害。”
  男人轻笑一声，本就沙哑的嗓音被午夜寒风吹袭着，透出一股仿如从幽黑夜空遥遥传来的渺茫——
  “我怎么可能再去真心爱另一个人？”
  许宜泠默然掀开了眼，指甲却在掌心里陷入得更深，沉吟过后缓慢启唇：
  “这只是你现在的看法，将来的你或许并不会如此。”
  男人对她的评述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笑了下，似是自嘲般开口：
  “过去我所交付出的所有真心，在你眼里都一文不值，我大概永远不会再像对你一样去对待另一个……”
  “够了。”
  女孩掺杂着浓重情绪的嗓音倏然打断了陆唯的顾影自怜。
  他迟疑地偏过头去，本以为会看到她眼神里的嫌恶，没想到却望见一双噙满眼泪的通红眼睛，尚未来得及从怔愣中回神，便听到她嘶哑着嗓音开口了——
  “为什么你们男人总是那么喜欢标榜自己的真心？总是那么擅长说出‘永远’这两个字？”
  陆唯哑口无言地看着她，想伸手帮她拭去眼眶里的泪珠，女孩却先一步地往后退却，继续撕扯声带对他吐露心声：
  “你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吗？她在开车的时候接到了小三打来的电话，所以才会因为分神发生交通事故！我爸呢？他在我妈刚死的那会儿装得可好了，可是过不了一年半载他就装不下去了，堂而皇之地把挺着大肚子的小三带回了家！”
  ……
  “你觉得真心最可贵，但对我来说真心不过就是一个笑话！永远也是！没有人会永远爱另一个人爱到至死不渝！你不要觉得自己就是例外！”
  陆唯惊震到无法言语，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女孩却已快步朝马路另一头走去了。
  绿灯倏然间跳转到红灯的瞬间，遥遥几十米外的车灯也随之晃到了许宜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