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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第222节

  从十几岁就在田里拉犁的沈烈很清楚桑萝这新犁的好处,更知这看似不起眼的农具,实是真正利国利民的好东西,且这与造纸不同,不会动了谁的利益。这样的功绩,合该是桑萝自己去才是。
  “阿萝,这东西是你做出来的,合该你自己去送,眼下衙门也下衙了,也别现在去,明日一早州署衙门开了衙,我陪着你一起,这图纸和犁你自己往刺史府送。”
  未见女子能读书做官,但这原就是桑萝的成果,属于她的荣光与声名,实不该藏于他或是任何人身后的。
  他考州学的初衷不就是这个吗?知道她的不凡,尽可能给她挣一片宽阔、能供施展的天地来。如果夺了桑萝身上光芒的人最后是他自己,这一切努力是为哪般?
  沈安和沈宁也听出门道来了,兄妹俩连连点头。
  “对,大嫂,这是你做出来的东西,就该叫刺史大人,叫往后用着这犁的百姓知道这是你做的。”
  沈安读了几年的书,这点敏锐性是有的,隐隐觉察到如果这犁推广开来,这或许会是他大嫂以女子之身闻名于世的机会。
  沈宁眸子里也亮着两团光:“大嫂,你去,朝廷不管是选官还是读书都只招男子,咱们女子差在哪里了?正好叫他们瞧瞧,女中也有真诸葛!”
  最后一句的豪情逗得桑萝笑了起来:“我算哪门子女中诸葛?”
  曲辕犁是她上辈子那个时空先辈的智慧,她充其量只是个搬运的拿来党。所以桑萝还真没想太多,把这东西做出来的初衷只是因为这里的百姓需要,就这么简单。
  虽然她让沈烈走这一趟压根没多想别的,也很清楚沈烈只怕第一句就会直说这是她做的东西,不过看着兄妹三人满脸郑重,沈宁一双眸子更是亮得惊人,桑萝想想也是,女子哪里不如男?
  不说别的,若论读书,庄里几个小姑娘如果和男孩儿们有一样的机会,哪一个又差了?
  虽然她去与不去其实没差别,但如果从提升女子的声名、影响力这个角度来说,从微末小事、从她自己做起,这样也很好。
  “行,就照阿宁说的,也叫世人知道知道咱们女子的厉害。”
  ……
  事情定了下来,沈烈把那图纸收好,与桑萝说了一声,当时就出了门先往周家去了,不止周家,庄子里除了刚落户,分田位置分得最偏又不太敢出来走动的卢大郎,家家都走了一圈,包括当时正好在他爷奶家里说话的拴柱兄弟也到了。
  这一圈一走,不知引来了多少人,就连魏清和、王云峥也跑了出来看,天还未黑,新犁被组装起来抬去了田里,满庄子都沸腾了,不过这沸腾也仅压在大兴庄内。
  一帮子庄稼汉轮着拉犁扶犁,少说犁了得有半个时辰,那新犁才被清洗干净抬了回来。
  是的,抬。
  明明是一人就能扛得回来的东西,大伙儿都太兴奋了,周大郎和施二郎一起抬着送回来的。
  摸着那新犁都不舍得走,上边别说泥点子,连水迹都快被他们摸干了。
  陈有田这有木匠手艺的更是了,问桑萝:“阿萝,明天往衙门送,我今晚可以自己在家先做木头部分的吧?抢先一步,明儿就把旧犁的刀头卸下来送去铁匠铺改新刀头去。”
  明天之后,想也知道铁匠铺会有多忙了。
  桑萝笑道:“琢磨出来本就是给大伙儿用的,有田叔你随意。”
  沈家热闹了许久,关于第二日该怎么献犁,你说一句,我出一招。
  周村正说:“明儿咱得抬副担,再敲个锣,正好衙门给每个村都发了一面锣,明天我来敲锣。”
  “一副担不够。”施二郎道:“两副,咱得把新犁旧犁一起带上才好比较吧,你说刺史大人那样的人物,他能认得旧犁是啥样?”
  “这个在理。”一帮人连连点头,周村正道:“明儿一早,都早点起,弄两副木杠能抬的担,四个青壮抬着,这就够排场了。”
  一想那场景,大伙儿都笑起来,卢婆子说:“新犁上得系个红布吧?喜庆。”
  许老太太就笑着接话:“用红绸,我那儿有,明儿我就带来。”
  这又是抬担,又是系红绸又是敲锣的,陈老汉心里有点儿打鼓:“太张扬了吧?”
  许掌柜忙止住他:“不张扬,叔,这怎么叫张扬?当着这个时间,赶得这样巧,这是给朝廷添喜,给圣上舒心,给刺史大人添功绩,给百姓扬福祉的好事,就得热闹喜庆的办。”
  魏清和也笑着说是,道:“这也是官府和圣上都乐见的。”
  大齐刚把陈国打下,这时就有百姓献新犁为贺,这说明什么?说明圣上得民心,得天助!笔锋子厉害些的能把天道都写在今上身后。
  商量完这些,甘氏说:“咱庄子里明儿能去的都一起去,不过,咱得列个队吧?”
  又开始商量着明儿怎么列队,不用说,桑萝是要让走前边的,夫妻一体,沈烈可以陪在旁边,周村正敲锣,就站另一边。
  队头、队中、队尾,叭啦叭啦一通商量,就差来个现场演示了,好不热闹。
  桑萝也知道他们说的都对,不管是皇帝还是曾刺史,这时候都会乐见百姓弄出些顺应天道的事来的,也跟着瞧得热闹。直到陈婆子提出还得有个词儿,不能明儿就敲个锣,干巴巴往城里走啊?显着傻。
  然后一帮子人一通商量,说是这词儿要能雅俗共赏,百姓听得懂,官家听着也不寒碜
  经过多番润色,最后是定了下来,只打头那一句大兴庄桑氏把桑萝生生给惊住了,火速叫停!
  “别啊,后边都挺好,前头那一句改掉,咱重点是犁和为朝廷贺,带出歙州城就行了,不用带我在里边,至少不能这么一路喊过去。”
  从大兴庄门口一路这么敲锣披红的喊到城里,桑萝脚趾开始抠地了:“其实我走在最前头,又是由我去献,谁都知道是我,不用喊我名字。”
  这话桑萝真没夸张,州城口最近的位置落户的基本是他们那一片山里出来的,她或许认不全那些人,但那些人还真的大部分都识得她。
  魏令贞、秦芳娘、甘氏和施二郎媳妇这些人听桑萝急急叫停,笑得不行。
  陈婆子也笑:“是,路上不用喊阿萝名字,咱这一片少有不认得阿萝的,等到衙门里再说不迟。”
  武定四年的第一个团圆夜,大兴庄就是在这样火热的氛围里过的。
  翌日一早,沈烈让沈安跟王云峥几人先去学里,帮着他给先生告了个假,言明会稍晚点进州学,原因他会亲自向学正解释。
  卯时初各家就准备了起来,等犯时末一到,沈家的两副犁,一副旧式直辕犁,一副新做的曲辕犁,就被周大郎他们一行人规规整整捆在了两副竹担子上,新犁上披红绸扎红花,好不喜庆。
  一帮子人抬好犁、列好队就往庄外去了,孩子们兴奋得奔前跑后,把个一早来上工的赵大和赵四直看傻了眼。
  桑萝站在队首,看着这阵势自己都想捂一捂脸。
  不过她也清楚,这不只是最快最妥当最能确保歙州百姓能第一时间看到曲辕犁的法子,也是最能帮那位曾刺史政绩上添一笔彩的办法。
  你好我好大家好,行吧,她只当读书时校运会上扛旗领队绕操场一圈了。
  ……
  继正月十五傍晚差吏各处报信的朝廷大捷,武定四年正月十六,熟悉的铜锣声响了起来,第一声锣响便是在大兴庄门口。
  “歙州乡民,感圣上恩德,改直辕为曲辕,做出耕田更省力、更灵便的新犁来了!”
  “适逢朝廷大捷,天下一统,献犁于州署衙门,献犁于朝廷,为圣上、为朝廷、为百姓长安贺!”
  一声锣响,一声高喝,周村正高喊一声,大兴庄青壮也跟着齐声念一声,也不刻意停留,直往歙州城门去了。
  第一遍的动静已经引得人注意了,大兴庄距城门口不算太远,道儿走到一半,周村正又哐一下敲锣,重又高声领着喝了一遍。
  清早的歙州城门是最热闹的,排队进城的人不少,何况官道两边不乏农田,农田之中早有农人耕作,听得这动静,焉有不看的?
  尤其大兴庄青壮齐声说的那话,更省力、更灵便的新犁???
  每个村可就一头牛,这一天天的,都把自己当牛使着呢,听得这话谁不关心?
  犁田的农人都停下了脚步,远望官道,见那一行人抬着的前后两担,好像……是犁?
  “去,去看看。”
  田也不耕了,跨着两脚的泥就上了田梗,往官道上奔。
  城门口排队进城的人也不进城了,全都转身往后瞧。
  “这是做什么?”
  “说是做出了省力的新犁?”
  “犁还有省力的?”
  “走走走,去看看。”
  队也不排了,唰唰全往入城那一条土路上奔。
  桑萝说得没错,城门口这一带出入的,认得她的人真不少,农田里的,进城摆摊在城门排队往回折的,一打眼看到队首的桑萝,一个个面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大兴庄的,桑娘子!是桑娘子!”
  有那不是山里出来的好奇问道:“桑娘子是谁?”
  “桑娘子啊,大善人,活菩萨!你们不知道,当初咱逃进山里……”
  有人给身边人说起桑萝其人,说起山中岁月,有人已经扬声跟桑萝跟大兴庄众人打招呼了,有人蹭到队伍旁边跟队伍末端的陈婆子众人打听消息。
  原本大兴庄几十人队伍,队侧又开始跟上了不少城外乡民,叽叽咕咕,好不热闹。
  守城的兵士原本看远处来这么一大群人还有点懵,下意识是要拦的,等听清是献犁的,又听清是给朝廷一统为贺,再看到在前头走的那一个身穿州学学子服的,不是帮着衙门从山里往外带人的沈烈是谁?
  好了,不拦了。
  打发一个士兵回衙门报信,看过大兴庄众人确实只带了犁,没带什么刀兵之类的,也就笑着往一侧让行,验过所都免了。
  几十人进城,加上后边跟着看热闹的乡民,浩浩荡荡百多人鸣锣往州署衙门去,城里的居民也都纷纷出门来瞧热闹了。
  刺史府,城门守卫飞奔回来报信,刚上衙的曾三郎就收到了消息。
  “献犁?”
  “对,说是改直辕为曲辕,更省力更灵便的。”
  那守卫记性还算好,正准备复述大兴庄众人那两句口号,曾三郎听得一声锣响,微一侧耳就听到了。
  “来了!”
  侧耳细听,待听完那口号是什么,曾三郎乐了:“通知长史和六房主官都随本官去迎一迎。”
  大跨步就往外去。
  不用那守卫通知,长史和六房主官已经听到动静出来了。
  刺史府一众官员齐齐出了府衙大门,那阵仗。
  曾三郎想起什么,招手唤了成安,低声道:“去后院告诉娘子一声。”
  第240章 奇女子也
  穿越的第五年,桑萝作了两辈子来最大的一场秀。
  别说,虽然心里快用脚趾扣出座城堡来了,面对夹道围观,她面上竟也稳住了。与迎在衙门外的歙州官员对答也能称得上一个稳字,口号可以激昂,但一路张扬热闹的来了,到这时就该是展示谦逊的时候了。
  可桑萝不知道,一个庄子那么多青壮在后,村正在侧,另一侧还有个穿着州学学子衫的青年,却是以她一个年轻女子为首,面对一众官员,一应对答皆是她。又兼生得温婉秀美,虽布衣荆钗,然行止有礼、进退有度、对答从容,这本身已经是最大的风头了。
  这种反差,甚至比她衣饰华贵站在那儿更引得人心震动,更叫人瞧得移不开眼去。
  经这一日后,随着曲辕犁一推开,只怕半个歙州城百姓都知道桑萝其人。
  褚其昌看着正给刺史、长史和他们这一众官员讲解新旧犁不同的桑萝,心里当真,只剩下一个大写的服。
  聪慧、端庄、大气,最紧要是,一样是人,你说你会种薯蓣不说,怎么一架犁还能折腾出花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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