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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 第24节

  安平惨白的脸上挂了霜一般,冷透了。她眨了眨眼睫,挪动了一下已经站僵硬的双脚。
  半晌的沉默后,王培清观察着她的表情,好像缓和了一点,但是没想到她直愣愣看着他说:“既然你牺牲不了,我们就到这。”
  王培清觉得他的心也冷透了,这个点的风比夜里十二点的寒气更甚。
  “出什么事了?你今天太偏激了。”他尽力冷静。
  安平却来者不善:“要钱,对,找你要点钱花。”
  王培清真的生气了,握住她肩膀使劲捏着,牙齿咬着劲:“你能不能别跟神经病一样,有话好好说。是不是你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安平使了点力甩开他手,眸子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不会想白嫖吧?”
  他低喘了口气,摁了摁额角,利落地从兜里抽出钱夹,将里面所有的现金一点不剩全掏出来塞安平手里。安平看了眼手里的钱,估摸着也就小一千块钱。
  她卷了下,塞进兜里:“不够,你再给我点。”
  王培清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哼笑了下:“确实,太少了。不,应该说你对自己标价还挺高。”
  安平用力抠着自己的小拇指,她看着王培清觉得陌生,也意识到,安秦确实没有骗她。
  爱情于同样懦弱的他们来说就是需求的置换,是一场奴役与被奴役。拥有筹码多的那个人才能快乐的享受当下,不用惴惴不安。
  而贫穷者,要承诺,要未来,即使是空头支票也要让人高兴,可她不愿也不喜自己那样。
  她讨厌当一个行乞者,感情里的行乞者。
  荷尔蒙可以短暂蒙蔽这些,但是那种不相称的不适感始终伴随着她。她以为足够勇敢就可以守住自己想要的,但她错了,王培清就是他妈店里的那双鞋,她要不起。
  他的傲慢一直都在,只是他暂时收起来而已。
  安平指了指街对面的银行:“那有自助取款机,你可以取钱。”
  王培清深深看她一眼,眸光里盛着怒火,大步朝对面走过去。这个地方是条支路,车流量小,所以路中间没有人行横道,安平看着两边没有来往的车辆跟过去。
  王培清将他钱夹里的银行卡插进取款机,没有任何停顿,将里面存着的钱尽数取出来。也没多少,一万一。
  他一股脑全塞到安平手里:“够不够,不够家里还有,我去取给你。”
  安平将那钱攒了攒,塞到羽绒服的大兜里,嘴里哈着气,能感觉到舌头在嘴里打颤:“够了。”
  她没有去看王培清,转身就要走。
  王培清觉得一切都很无厘头,前段时间的美好如同梦一般,他扯住她胳膊,迫使她看着自己,问她:“我们之间这段时间算什么?”
  安平抬眸,眸子里蒙着水汽,她说得很真:“一场愚蠢的错误。”
  午后的白光照不进自助取款机的小隔间,他们两在一个如此逼仄的环境里,距离却如此遥远。王培清觉得诡谲,他们好像碰不了一点现实,两个人的感情就像真空打包袋里的食物,一遇到空气就要腐烂就要发臭。
  他偏了偏头,压住情绪:“所以你这几天失联就是在酝酿着怎么跟我摊牌?”
  安平觉得她最近不光情绪脆弱敏感,连往日里强健的身体,现在也脆弱的不行,被他抓握着的地方异常的疼,她挣扎两下,没挣开:“对,之前脑子不清醒,觉得你挺好的。仔细想想我们之间不合适的地方太多了,关键我发现我谈不了异地恋。”
  要用一根电话线,确认一个定力并不够强又有一定挥霍资本的男生的心是否在她身上,对她来说比考上大学还难。
  王培清电话响了,网咖里的两人在催。他挂了电话,低眸,语气也很低:“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嘛?不要这么着急做决定。”
  他头一回见识到安平的固执。
  她摇头:“不了。我买了后天回学校的票。你出发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还是现在说清楚的好。”
  王培清撇开脸,没看她,愤愤道:“好啊,谁回头谁他妈是狗。”
  第28章 chapter28 .狗都不是
  晚上,王培清回家已经很晚了。
  和安平在银行门口不欢而散后,他回了网咖,但是已无心谈事。又跟着那两人换了场子,一家清吧,一晚上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堆人在嘈杂的环境里自说自话。
  终于,结束回来。
  蒋艳窝在客厅的沙发上跟朋友打电话,看见他进来,挂了电话。
  兴冲冲道:“你要我找的鞋,我找到了,怎么感谢我?”她从沙发边拎起一个鞋盒,邀功。
  王培清脱了外套挂好,走过去,坐她边上,声音闷闷的:“不要了,你放你店里卖掉吧!”
  蒋艳不解:“干嘛不要了,这限量版很难找的好嘛!”
  王培清抹了把脸:“真不要了,妈,你处理吧!”
  蒋艳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皱皱眉:“你怎么回事?还喝上酒了,跟你那神秘的女朋友分手了?”
  礼物不送了,还假模假式的借酒浇愁,可不是分手的征兆嘛!
  “嗯。”他承认。
  蒋艳无语:“那买鞋的钱我退给你?”
  他摇摇头:“不用了,你拿着吧!”
  想起之前的事,他又问:“你见过她的,之前跟邹喻去你那找过我,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蒋艳看着儿子,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伤,但是也不愿意将问题全推给别人,她说:“我当时真觉得你配不上她。”
  王培清手扶着额头,笑笑:“我才是你儿子。”
  蒋艳点头:“你是我儿子,也不代表你继承了我的优良基因。其实我也能理解,你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还是一种要玩玩这个世界的姿态,心比天高,总觉一切尽在掌握,但又不成熟,真遇到事又胆怯不已。”
  “是她提的分手。”王培清不觉得这件事他有错。
  蒋艳将电视打开,调到音乐频道,又按着遥控器调低音量,语重心长:“可是她比你勇敢,她敢来我那找你就能说明她愿意搏一搏,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跑到广州去了。你爷爷去广州的事,不是非你不可,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我不知道这回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应该也是她主动的吧!”
  王培清没否认。
  蒋艳就明白了:“如果我是她妈妈,我不会让她这么做的。女孩子的勇敢,在这个年龄段,更多是一种莽撞和愚蠢。”
  王培清没让她说下去:“你不了解她,她才不蠢,她那人很实际的。”
  蒋艳看他一脸颓丧,不想打击他。
  “不懂的是你,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呢,遇到喜欢的男生会勇敢,但是男生不是,既晚熟又没什么担当,总是叫人伤心。所以呢,男孩子要慢慢明白,这世上的很多事并不都是在你的掌控中的,尤其是感情要付出的;而女孩子呢,就要一点点认清,没有人是可以永远依赖的,除了自己。你的女朋友,不,现在是前任了,她应该是觉得跟你在一起很不安,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王培清不太能明白他妈这话的意思,但今天安平情绪化的让人害怕,可是他:“她有什么大可以直接跟我说的,而不是直接拒人千里之外。”
  蒋艳无奈,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没有再开导的必要了。她要是直接告诉他,你要是还想在一起就再去找她,缠着她,看是否真的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但是,她的儿子,已经退缩了。不管因为什么,他自己本能做出的选择,她也不想去干涉,路她也不能帮他走。
  个中滋味,还是要他自己亲口尝尝才有意思的。
  蒋艳把那双鞋从鞋盒里掏出来,一双很好看的白色板鞋,很经典的款式。她戳戳儿子:“你真的不要了,钱我也不给你喽!”
  王培清看了眼,起身:“不要了。”
  安平从市里回来的时候没有从铺子的前门进去,而是绕到夹道边的偏门进去了。但马兰娟听到铁门关上的声音,还是扔下铺子进了院子堵她。
  她追着一言不发的安平进了她的卧室,看着她把这几天折腾的凌乱的房间一一归置收拾干净。
  终于,她耐不住问:“你今天是不是去找那个混蛋了?”
  安平手上动作没停,利落地将床上的床单被罩全拆下来,换上新的:“嗯,已经处理好了。”
  马兰娟气得七窍生烟:“你脑子不正常,事情出来到现在我连他面都没见着,你怎么处理的。我今天非要给你爸打电话,我看他管不管。”
  安平不理会她的气急败坏,说:“你指望他给我什么支持呢?钱,他从来只顾自己的。还是你希望他去找那个人,把他揍一顿?可是我都不需要。”
  马兰娟扯掉她手里洗干净的被套:“你知不知道堕胎是要有报应的,而且你怎么忍心,那也是你身上的一块肉,要是我当时也跟你一样,怎么会有你跟安秦。我不许你这么做。”
  安平眼神怔愣了一会,从她手里拿过被罩继续套:“报应,我要是真的生下来了,报应估计来得更快。”
  “你没有心。”马兰娟半泣半诉。
  安平不说话,言语的锋刃比物理意义上的伤口更弥久,让人变得沉重,她觉得自己像一块刚从冷水里被拎出来的湿布,黏答答的。
  她安抚马兰娟:“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明天就回学校。”
  马兰娟依旧哀鸣,但是她拗不过安平。
  王培清的 qq 还在,她没有拉黑。电话号码虽然没有保存,但是也有通话记录。她其实没有那么坚强的,去找他之前安平又买了几个测试棒,上面的结果还是不变。
  可是直到安平第二天下午出发去火车站前,她 qq 和电话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她心里有点难过,昨天有些话确实是气话,她也真打算那么做,但是他真就不闻不问了,她又觉得她之前的主动和热情受到了侮辱。
  他不真诚,半推半就没走心。可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所以必须撤退。
  她心里一个劲安慰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嗯,及时止损。
  马兰娟帮她拎着一个袋子,安平手里拉着一个行李箱。
  马兰娟哭诉:“你真的要把人的心伤透。”
  安平不愿意在车站跟她上演这样的戏码,她不是硬心肠的人,难过得很,但是也更不愿意表现出软弱,然后让软弱变成软肋。
  她接过袋子:“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马兰娟要是识字就知道安平那趟车不是去省城的,而是开往北京。
  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看着站台外面交错纠缠的电线,心里的慌乱变成一种空洞,一种极其麻木的空洞。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的通话和 qq 页面,拉黑然后删除,一点余地都不留。
  正好是春节假期结束的时间,返工返校的人把车厢挤得满满当当。座位下面还有人垫着报纸在睡觉,他们一起在北京西下车,贯入这个满是高楼的城市。
  安平在站前广场给安秦打了个电话,那边安秦正在工位上干活,他实习到岗没几天,正是被差遣的时候:“在单位呢?有事快说。”
  安平讲:“我到北京了,在西站。你租的房子在哪里,我过去等你。”
  安秦直觉她有事,挂了电话,发了个地址过来,告诉她坐地铁到哪里,又转几路公交,以及备用钥匙的位置。
  安平拎着箱子光是找地铁站就费了一番功夫,等她到安秦那间在四环外的出租屋已经傍晚,身上大汗淋漓的。
  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楼间距极窄。好在有电梯,但是里面也是极其逼仄,一层楼有十几二十户,安平出了电梯,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安秦那间的门牌号。从门口出入平安的地毯下面找到钥匙开了门进去,但是情况比她预估的还不乐观。
  屋子里面极其简陋,简陋还不是关键,里面没有任何家具,客厅的地面上摆满了石膏像和各种画材,没有地方落脚,简直是仓库。
  左右有两道门,右边的紧闭着,左边半开着,安平从门缝里看见了安秦的行李箱和挂在窗边的黑色卫衣。
  她推门进去,不敢走动,在里面安安静静待着等他下班。她从没这么依赖过安秦,就连爸爸离开家的时候都没有,讲实话,她挺迟钝的。
  从他房间的窗户看出去,能看见还在施工的塔吊机,轰隆隆响。
  安秦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回来,他进门看了眼蹲他床边可怜兮兮的安平,没有说话,换了衣服又拿了笔记本就坐在晾衣架下面的飘窗沿边处理手上的工作,安平知道他在等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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