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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 第15节

  他今天穿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朝着安平走过来:“走。”
  安平手揣兜里,有点扭捏。王培清看她咬唇的样子,嘴上不留情:“你嘴起死皮了?”
  安平眉心一跳,无语地看他:“嗯,馋肉了。”
  “我现在没钱,等有钱请你再吃涮羊肉。”王崇礼不光没收手机,害怕他偷偷去网吧,零花钱也缩减了,之前他自己存的小金库也被侦破充公了。
  安平还是不太擅长自如地跟他谈钱,装傻:“好,你可别赖账。”
  今天周末,房东老太太照例不在,但安平为了避免麻烦,在两人进门前,她踮脚将王培清衣服上的帽子拉扣到他脑袋上。
  王培清瞪她:“你干嘛?”但他还是没把帽子摘下来。
  安平嘘声:“我们房东不让带异性到房里去,等会你走快点,我房间是西边挨着院墙的第二间。”
  王培清嘴上不说,但真觉着像偷情一样。
  他难得很乖顺道:“哦,那你挡着我点,别被你房东看见了。”
  院门开着,几十米的一点路,安平关上房门的时候竟然气喘吁吁。王培清站在床边的空地上,将头上的帽子拨到后面,看了眼房子里的陈设,又转头去看安平,问:“我坐哪里?”
  安平这间屋子只有十几个平米,墙边摆一张一米二的小床,床边挨着是一个书桌还有一把椅子,门边是一个简易的灶台,她的衣服本来就不多,都装在箱子里放床底下。
  除了钱同元近水楼台,经常光顾,她没有带其他异性来过。
  她略显局促:“你坐床上吧!”她又补充,“我要坐这儿写卷子,你就坐那凑活一下。”
  王培清没有立马就过去坐,他从包里掏出卷子扔安平桌上,才过去屁股虚虚搭在她床沿。
  这地方只能用简陋来形容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东西太少看起来不凌乱,还是安平本身就是整洁的人。
  不论怎样,安平都有点后悔自己想出来的这个馊主意,她拉过椅子坐下,看着跟她一步之遥的王培清,才意识到他其实也是危险的。
  那种危险不是暴力的,是好奇纠缠着本能,尤其是他微微抬眸望着她的时候,眸光像是泡过春药,柔软又慌张,透着一种不真实的纹理。
  安平别开脸:“你看你书吧,我先做英语。”
  第18章 chapter18 .分分分学生的命根
  春日的风不似夏天那般闷躁,浸染了一点花草的香味,又带着季节独有的温度,柔柔地从遮光帘的边缘吹进来。帘子的分身在安平的卷面上游走,她迫使自己集中注意力在试卷上,英文字母的组合看起来懒洋洋的,她把那些单词放进大脑的检索器里一点点辨别它们的真意。
  王培清很配合,安静地看他带过来的书,但是床沿坐着很不舒服,想躺下又觉着不太好。
  安平写完作文长吁了一口气,转眼去看,倚在她床边的人手里的书扣在脸上,呼吸匀匀的,已经睡着了。
  她伸手过去想推他一把将人叫醒,又改变主意想把他脸上的书拿掉,看看他睡着的时候是不是也跟平常一样拽七拽八的。
  她屁股离开凳子,勾着腰往前,手指控制着力度抓住书下沿,刚使了点力,王培清身体很警惕地惊了下,随即已经睁开眼半拾起身来。
  安平手被他反握住了,他表情很懵,嗓音是没有被润泽过的干涸:“你手乱动什么?”
  他的手温度很高,饱满的指腹压着安平的手背,让她感到明显的力量失衡。
  安平原本还沉浸在两人肌肤相接的鼓噪里,一听他这话,手握成拳往前在他胸口上掼了一拳:“试试你还喘气着没。”
  她手劲有点大,王培清一下子被钉在床上,胸口有点疼,他咳了两声,有点气:“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一点都不温柔。”
  安平手背到屁股后面,嘲他:“你又不是跟我处对象,你管我温柔不温柔。”
  “呵,”王培清手捂着胸口揉,“谁找你呀,真的,你要找到了通知我一下,我好看看是哪位勇士。”
  安平手上的触感从一开始羞红的烫变成了熊熊燃着的火气,她冒火:“好啊,我找到了一定第一个给你撒消息。”
  王培清坐起来,将掉到腿上的书合上。手指像是被割开了一个小缝隙,里面灌了麻药似的,酥酥的,安平站得离他很近,他能看见她紧身牛仔裤包裹着的大腿,他视线换了个方向抬眸看她:“少说点废话,你写完了没?”
  安平知道自己要干嘛,她指了指桌上的卷子:“完了,你把答案给我,我自己改。”
  王培清往床头挪了下,伸手将她桌上的试卷抽过来,先扫了眼作文,他哑然失笑:“你语法跟你这拳术都一个师傅教的吧,够乱的啊!”
  安平皱眉:“你上个礼拜说要教我写作文,你自己食言了。”
  “怪我。”他语调藏着笑,“其实英语真不难,我觉得你有点把它神化了,一直带着学不好的心态在死磕,这东西勤奋一点就能学好的。”
  他拿起笔就着那张试卷开始写英文单词,下笔丝滑:“我给你说一下写作文的思路,你按着套路再把你的句子好好修一下,没问题的。”
  他语气松快下来了,空气里的燥热也慢慢降温。安平在椅子上正襟危坐,脑门上像绑着一条印有“好好学习”的发带,眼神诚挚。
  王培清看了眼,又想起昨天邹喻说的话,莫名笑了:“你变脸也够快的。”
  安平不跟他打这不清不楚的哑谜,掏出笔记本,摁下笔头,耐心等他讲。笔被压下的咔哒声让王培清清醒了不少,他也不吝啬,基本是倾囊而出,能讲的都讲了。
  也就半个多小时快一个小时,长时间盯着发白的卷面,安平眼睛有点涩,她起身伸了个懒腰。王培清坐那耍手机,看着是跟人聊天。
  突然无事可做,安平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但是也不至于现在就逐客,她问王培清:“你饿不饿?”
  王培清倚靠着书桌,挠挠额头:“饿,超级饿。”
  安平表示了解:“那我给你随便做个面片汤?”
  王培清知道安平自己住肯定是会做饭的,但他还是表现出了惊奇:“你会做饭?”
  安平看着他,刚要说“不会做喝西北风啊!”又想起他说的不温柔,于是声音很柔地回:“会,不会早饿死了。”
  她温柔还没装够,房间的门就被使力拍了两下,钱同元贱兮兮的声音传进来:“你大白天在房子里生蛆嘛?”
  外面有人,王培清心里倒是被虫子爬过似的,既有点兴奋,又有点不想被人发现的隐秘。他看了眼安平,她耳根被晒红,有点局促。
  他倒要看看她会怎么做?
  安平实在不想让王培清接受钱同元的审视,但是她又不想让他误会自己......
  钱同元又拍了下门:“你在不在?出来透透气呀!”
  安平拧开门锁,立时外面的夕阳从地面漫进来,又堪堪停在王培清的脚边,明暗在狭小的空间里各自为营,让他看着很清晰又十分盛气。
  钱同元说完话的嘴巴还没合上,看见屋里的男生,他摸摸下巴,问安平:“谁啊?”
  安平看见林东行站在钱同元身后,原本他背对着门,但是听到问话之后转过来看了眼。安平跟他打招呼,他点了点头。
  安平随口道:“帮我补英语的......老师。”
  这是王培清第一次直观的看见安平的圈子,他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那种感受。总之,他忽然很不喜欢她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莽撞和伪装起来的野心。
  此刻,他更觉自己是那颗被看似懵懂的她捏在手心里的棋子,跟其他的几颗挤在一起,逼仄的环境,被她淋漓的汗渍染湿,看她咬着唇纠结再三,做出要把这些棋子落在棋盘方寸之地的选择。
  他拎起包,绕过安平,对钱同元说:“麻烦,借过。”
  钱同元愣了下,闪开。
  安平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追出去。他走得快,已经出了院门,她扯住他胳膊,问:“我不是说了要给你弄吃的吗?你干嘛一声招呼不跟我打就走?”
  王培清下颌紧绷,眼神又是两人刚认识那会的冷漠,他没回答安平的问题,而是问:“你为什么找我给你补习?”
  安平松开手,抬眸看了他一眼,眉头紧锁:“我们学校我也找不到能在课外教我的人呀,我就认识你和邹喻。原本要让邹喻帮我的......”
  王培清打断她:“好了,不用说了。”
  安平皱着的眉头变成不悦,他总是要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一副你的心思都在我掌控中的感觉,她生着气,眼睛刚才揉过看着有点红,盯着他问:“那你呢?你干嘛要答应帮我补习?”
  王培清视线略过她白皙泛着红晕的脸,看了眼远处,又收回来,从容道:“不是你威胁我的吗?”
  安平这下是真真被气到了,她用力将人推了把:“想走你就赶紧走吧,钱我会照付,但做人要有诚信,下个礼拜见。”
  王培清被推的往后退了几步,他站定后就看着安平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他感觉自己这会像个充多了气的氢气球,气是她充的,绳子也是她松的,还要怪他不听话。
  他觉得自己多半是脑子有病,才会跟她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安平耷拉着脑袋进了院子,那两人还在门前杵着。钱同元高考无望,最近天天按时按点上学就是为了陪裴江南。
  他不是很会看人颜色,问安平:“哇,刚才那男的就是你在隔壁勾搭回来的,不错,面子至少过得去。你刚才......”他笑得诡异,“干嘛呢?”
  安平脸上挂着寒霜:“你脸上是不是欠一双 37 码的鞋印?”
  钱同元立时退后几步:“我开玩笑的,消气消气。”
  林东行手揣裤兜里站在台阶上,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不知道是最近他出现的频率高了还是会打扮了,安平看他好像跟之前又不太一样了。
  他看安平在看他,浅浅笑了下:“你今天学完了没?要不要出去玩玩放松一下。”
  他们的玩玩要不往网吧跑,要不就往巷尾那家台球室钻,打一盘一块五,每天都被他们学校的学生挤满。
  安平摇摇头:“你们玩吧,我不去了。”
  林东行点点头,一点点失落。安平解释:“我昨晚熬夜了,今天中午也没休息,想睡会。”
  钱同元也不扰她了:“本来呢,我们家江南想吃串串,想着我今天放放血请你们,你倒好......”他打住,“你休息吧,我们回来给你打包点好吃的。”
  林东行看他:“安平不去,我一个人去给你们当电灯泡不好,要不你两去,还能二人世界。”
  钱同元瞪眼看他:“喂喂,一个个干啥呢?”他一下勾住林东行的脖子,唇贴着他耳朵说悄悄话,“你老实说你怎么回事?以前你可不爱来我这,每次我屋里吃火锅你也不爱凑热闹,最近变了啊!”
  林东行搡开他:“你媳妇来了。”
  裴江南把头发剪了,齐耳的短发,看着比之前还要沉静。安平冲她笑笑,钱同元手揽过她肩膀,控诉刚才被拒绝的遭遇。
  不过,他还是屁颠屁颠带着裴江南过久违的二人世界去了。
  就剩下安平和林东行,面面相觑,她说:“你也回吧!”
  林东行看了眼她被夕阳的余晖笼住的房子,只能模糊看见一张椅子,他按住自己的窥探欲点头:“嗯,明天学校见。”
  安平回屋后迫不及待脱了鞋子躺床上,她眼睛实在干的不行,脑仁胀痛,但还是撑着精神看了眼手机,上面什么消息都没有,她点开和王培清的对话框,干干净净。
  想点进他空间看一下,又怕留下痕迹,于是作罢。
  安平盯着他刚才坐过的地方发了会愣,很快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外面已经黑天。她从桌上摸过手机,摁开,看着 qq 界面的极其简单的分组,点开“我的好友”往下滑,看王培清在什么位置。
  滑了没几个人,安平停手,眼睛盯着泛一点光亮的天花板发呆。这个阶段很忌讳情绪的,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心思,但是不能让这些心思侵占大脑成为一种情绪,那简直要命。
  她确实可以大大方方跟王培清说些什么,但不是现在。
  王培清的消息周六晚上十二点准时发过来,很简单:“明天下午三点,市图。”
  安平那会刚挂了马兰娟的电话后又给安秦拨了个,两人聊了一会,后面听见谢听然的声音,她撒娇似的隔空控诉安秦的种种不体贴,安平只好找借口挂了电话。
  第二天再见到王培清,他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竟然清瘦了很多,原本还有点肉的下颌变得尖利。
  从市图出来后两人沿着读者大道散漫地走,五月底季节已有了盛夏的风度,虫鸣声聒噪。
  他今天话很少,安平问他:“你身体不舒服吗?感觉你瘦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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