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姑娘自幼便不爱动针线,虽在与谢闻锦成婚前学了一段时日的女红,也学得很好,却从不曾为他做过香囊,更遑论以自己的发丝入绣。
  无论出于各种情意,陛下对于姑娘来说,应已算是十分特殊的了。
  柔蓝将把那枚香囊仔细收好,放进要带走的箱匣中。
  已从禁军营回来的群青和绿沈陆续把东西往马车上放,容清棠和柔蓝也一同往山寺外走去。
  今日要离寺去状元府备婚,容清棠本想和住在不远处的卫时舟说一声。
  但她方才去时见卫时舟的房门紧闭,敲门也没有人应,便猜测他可能是回宫处理要事了。
  而容清棠行至云山寺门前的山阶时,才看见卫时舟正从另一边走来。
  “幸好,不算来迟了。”卫时舟停在恰到好处的位置,温声道。
  看着卫时舟手中竹制的篮子和他肩头沾上的几片花瓣,容清棠微怔了几息,“你是去……”
  “我见你爱吃杏花糕,但山下想摘杏花没那么方便,再过段时日花也该开过了,便去摘了些干净新鲜的杏花,给你们带去状元府。”
  “若做糕点用完了,可以差人来告诉我,我再去……”
  “我再命人去摘了杏花送去状元府。”
  容清棠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卫时舟,是一国之君啊。
  他为何要为自己做这些?
  无论是加固秋千,还是去山间采摘杏花,即便他细致入微地想到了,也大可命旁的人去做。
  他为何要亲力亲为。
  容清棠想不明白。
  容清棠不知自己该对他说些什么,只好走近从他手中接过那个装满了杏花花瓣的篮子,转而状似闲谈般问道:“你还会继续住在寺里吗?”
  卫时舟摇了摇头,没有隐瞒:“今日便也回宫了。”
  “我说过,我来云山寺是为了来见你。”
  “既然你搬走了,我自然也没有继续住在此处的理由。”
  容清棠的心猛地跳了跳。
  她心底某个念头已经破土发出了芽来,若不及时扼制,恐怕……
  “几日后,我便会进宫了。”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卫时舟却忽而笑了,眉眼温柔地望着她,眸底似有流光若星。
  “对,到时我们便会结为夫妻。”
  他刻意忽略了这只是名义上的,暂时的。
  无论如何,她终将成为他的妻子。
  卫时舟心尖滚烫,自灵魂深处升起难以言喻的欢愉。
  “我送你去状元府。”卫时舟说。
  容清棠纤指发紧,她与他对视了须臾,眼底似有探究意味。
  但卫时舟亦无声地望着她,眼神温和而沉静。
  似是并无一丝杂念。
  容清棠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同意道:“好。”
  直到与卫时舟一同坐在马车中,容清棠心里的思绪仍十分纷繁复杂。
  她觉得自己似乎遇上了什么陌生的难题。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却又让人难以信服。
  实在难以理清那些思绪,容清棠只能暂时将其按下。
  她忍不住抬眸再次看向卫时舟,见他侧身坐着,正掀开帷帘看向窗外。
  或许因为他常神情温和地面对着她,容清棠之前似乎不曾注意过他的侧脸。
  下颌轮廓清晰,鼻骨挺直完美,线条流畅利落。无论从何处看,卫时舟都是俊美无俦,相貌出众的。
  即便隐去他的身份,应也会有许多女子为这样的他心动不已。
  容清棠的眼神不自觉下移了些许,落在他肩上。
  那里还残留着卫时舟方才在杏林中沾上的花瓣。
  容清棠犹豫了几息,眼神几经流转又停顿,终究还是抬起手,轻轻替他将那几片花瓣拿去。
  察觉到容清棠的动作,卫时舟长眸微敛,半身发麻,眼睫也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却克制着没有侧身看向容清棠。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泄露那些汹涌的,难以继续忍耐的爱意,将似乎即将踏出某一步的容清棠吓回原地。
  而容清棠将柔嫩光滑的花瓣轻捻在指间,垂眸静静地思忖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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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儿时初见
  ◎“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马车行驶至状元府门前。
  卫时舟先行走下马车, 回过身想像上回来状元府时那样扶容清棠时,却发现一旁的柔蓝已经先一步朝容清棠伸出了手。
  上回柔蓝不在,他才有机会同容清棠那般亲近。
  卫时舟只得不动声色地将手垂在身侧, 拇指与食指的第一个指节轻轻摩挲了一个来回。
  “清棠!”有人在唤容清棠的名字。
  那位身着红色骑装的姑娘跑着向容清棠而来。
  群青和绿沈一反常态地没有将人拦住,容清棠也眉眼含笑地看着她靠近。
  “你总算到了!”李诗月停住脚步,动作亲昵而自然地握住了容清棠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她问。
  容清棠摇了摇头,笑着说:“不是我的手凉,是你的手太热了。”
  总是跟个小火炉似的。
  卫时舟沉静的眼神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凝了一息, 很快便敛回目光。
  容清棠见李诗月腰间佩着刀, 问她:“你方才刚练过刀?”
  “对, ”李诗月仍有些兴奋道, “听说你要从云山寺搬出来了, 我今日便想来状元府见你。但怀伯父说你还未到, 我便先在府里坐了会儿。”
  “怀伯父见我带了刀, 就说想与我练一练。”
  “清棠, 你师父好厉害啊!我用李家的刀法竟只能与他打个平手。”
  容清棠柔声说:“你也很厉害。”
  李诗月摇了摇头, 神情有些遗憾。
  其实李诗月察觉得出来, 那位前辈与她过招时保留了实力, 她引以为傲的刀法才没有输得太难看。
  方才切磋时,李诗月甚至没能探出怀伯父的实力到底有多少。
  人外有人, 山外有山,她果然还是练得不够。
  “怀伯父说我今后若有空, 可以再来状元府找他切磋。”李诗月难掩开心地说。
  容清棠打趣道:“你不怕李家的独门刀法被我师父学了去?”
  容清棠的师父精通武艺, 各式兵器中他尤其爱耍刀,且天分极高。
  李诗月摇了摇头, “刀法是藏不住的, 只要挥了刀, 任谁都能看见。但这么多年来,也没人真能将它学了去。”
  “怀伯父很厉害,他的确很有可能学会我们李家的刀法,但说不定我也能从他那儿学到许多别的。”
  李诗月和她父亲一样,并不打算把家门刀法藏着掖着,但也不会有意外传。若旁人能在切磋中将它学了去,说明对方的刀法也不会落于下乘,他们自然也乐于一起交流,再各自精进。
  “到时便看我和怀伯父谁学得更快,谁学得更好!”
  见李诗月还是这副豁达的性子,并未因搬来了长安便失去她原本的灵动,容清棠很替她觉得高兴。
  但容清棠捏了捏她的手,提醒道:“一提起你的刀,便什么都不能让你分心了。你看看旁边是谁?”
  “谁?”闻言,李诗月回首看了看。
  待看清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听她与容清棠闲聊的人后,李诗月愣了愣,立马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道:“卑职见过陛下!”
  李诗月上回返京已是半年前,她已许久不曾同容清棠说过话了。方才她看见容清棠后光顾着开心,竟没注意到陛下就在旁边!
  卫时舟温声说:“平身吧。”
  李诗月已经去军营领了从七品的副尉一职,在卫时舟面前的确可以自称“卑职”而非“臣女”了。
  知道她与容清棠交好,卫时舟多问了一句:“在军营可还待得习惯?”
  “回陛下,一切都很好。”
  李诗月刻意没有选在她父亲李将军麾下,目前是在谢世子手下任职。虽军中只有她一人是女子,但李诗月并未觉得有任何不习惯的地方。
  刚去军营那几日也有人不服,但打服便是了。
  迟早有一日,不只是她,还有很多女子也能上阵杀敌,领兵为将。
  卫时舟微微颔了颔首,转而对容清棠道:“我先回宫,便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好。”容清棠柔声道。
  得了她的回应,卫时舟才回身朝宫城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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