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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牌过气后 第37节

  唐肃道,“门主派人过来,敛了大公子遗体,我叫他们把那死山魈的头割下来,一同装车拉回去。三当家已经到了凌阳,本要上山拜望二当家,谁料路上着了时气,上吐下泻,一整日没能爬得起来。”
  唐玉笑大大不快,“习武之人这么不中用,平日里操练得少了!”也无他法,“阿肃与我先去凌阳看看。”
  舒念立时面露喜色。
  唐玉笑站住,又问,“我看崔述坐起来了,几时醒的?”
  “醒了就好了——”舒念信口开河,“躺着只是挣扎,靠着倒好些,便由他靠着。”
  崔述这几日意识不清,很是闹人,唐玉笑信以为真,“你随我去凌阳,阿肃留在这里。”
  舒念推拒道,“我在这里便是。”
  “我信不及你,带在身边才妥当。”
  舒念无法,只得回转身,嘱咐唐肃,“都交给你了,仔细些。”
  唐肃眨眨眼,“放心。”
  唐玉笑转身下山,舒念回头,崔述松松靠着闭目入定,不由暗暗庆幸小吴侯这入定姿势很有欺骗性,否则叫唐玉笑知他清醒,说不得便要先发制人。
  唐玉笑走了几步不见人来,“快走,一会儿天黑了。”
  舒念郑重地拍了拍唐肃肩膀,疾步跟上。
  两人逶迤下山,堪堪入了凌阳城,便见一个大男人在大马路上横冲直撞,喝醉酒也似。
  唐玉笑皱眉,“白日酗酒,什么人?”便去拉舒念,谁料一拉不中,那男人已经扑至近前,看面貌方头大耳,环眼凸鼻,倒似戏里说的鲁智深。
  唐玉笑心下一凛,“小五过来!”眼睁睁见那男人劈手一夺将舒念拉在手中,双足一点,一起一落间已飘然远去,便听舒念的声音远远传来,“二当家,山长水远,有缘再见。”
  唐玉笑顿足,他如今内功恢复不足三成,如何追得上?想了想掉头往城外去——跑了舒念,起码制住崔述。
  出得城来,还未上山,便见唐肃连蹦带跳打山上下来,劈头问道,“小吴侯何在?”
  唐肃道,“姑余大管事刚来,接走了。”
  “姑余昆仑?”唐玉笑大惊,“他们如何知道崔述在此?”
  唐肃眨眨眼,“二当家命我去寻姑余一门,引来此地,怎么忘了?”
  唐玉笑勃然大怒,“老子几时命你?”
  “那天苗姐姐吩咐我,我本要问问二当家的意思,二当家很不耐烦,吩咐我听苗姐姐的便是。”
  唐玉笑一滞,那日舒念跟个话唠也似,一时问土豆是烧了还是烤了还是煮了,一时问兔子吃腿还是吃头,一时又连水几分热都要问十七八遍……聒噪得头疼,便命唐肃“听你苗姐姐的便是”。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一时大怒,拍了唐肃一掌,“旁的便也罢了,崔述这种要紧人物,怎能放他逃走?”
  倒把唐肃激得意气顿生,“小吴侯为救我三人身负重伤,咱们不致谢意便也罢了,难道还要胁持于他?”
  唐玉笑无语,咬牙暗恨——舒小五,你与我等着!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就到这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明天进平淮副本,少年小吴侯要来了。
  明晚九点《偷窥》,比心……
  第二卷:平淮
  第38章 偷窥
  ◎蓬勃着少年旺盛的生命力。◎
  七年前。
  甜井村。
  舒念提着药箱, 经过隔壁院子时,往内探头,“凤姨,我牵驴子去看诊, 晚间带春记的烧鹅回来加菜。”
  耳听凤姨应了一声, 便去牲棚解了驴子, 堪堪走了多半个时辰, 入得城中, 又七弯八绕一程,到一处白墙黑瓦的院落, 正间一黑底金漆大匾, 上书——
  南院。
  角门开着,门口二三个小厮闲坐, 拉着家常。看见舒念,一人笑道, “今儿不是日子,小舒大夫怎么来了?”
  舒念问,“前日开了方子, 一直未得阮公子呼唤, 不大放心便来看看。公子可好些?”
  “怕是不行了,几日水米不进, 昨日打他屋前过,长一声短一声的只是叫娘,今早路过声儿都没了。看诊定是不必了, 若要见一面, 倒可进去看看。”
  舒念便疑他在逗自己玩儿, “前回看, 病虽重却不算险,按方服药,应能下地走动了,十来日工夫,何至于此?”
  “这院子里逢高踩低的还少么?阮公子平日里嚣张跋扈,如今失了淮王欢心,能有什么好下场?”小厮往角门一指,“自去瞧罢。”
  舒念将驴托付给他,往里走时,却听他在身后道,“管院唯恐晦气,早已吩咐挪去西院最里那一间。”
  舒念急往西院,与南院纸醉金迷的豪奢作派大不相同,西院屋舍简陋,荒草丛生,舒念寻不着人相问,看北向一间屋子里隐有人声,便奔了过去。
  便听一人刁钻道,“阮公子着实金贵,日头还在天上,只顾躺着。”
  另一人忽然惊叫,“这是死了么?”
  先一人道,“没有,也快了。真是身娇肉贵,只不过在这西偏院住了十来日,竟闹到这般田地……可惜了了,本是奉管院之命召你,要重新升发了,死在这里,天大的富贵无命消受也是白搭。”
  “管院召他,如何是好?”
  “这样子只怕抬到半路就要咽气,回头还要赖上我二人。”
  诡异地寂静下来。
  舒念心中生疑,隔过窗缝探头,帐子里隐约见一人躺卧,床前一左一右杵着两条中年大汉,其中一个正解那人衣衫。
  “一个快死的,有甚么玩处?速去回管院话!”
  “这一位可是天下尤物,勾得淮王爷神魂颠倒的,今日若非沦落至此,我等怎得机会瞧上一瞧——名满天下的阮公子是个何等绝色——”
  一时衣衫解尽,又探一只油腻腻的肥手,伸入那人衣襟内揉搓。
  舒念大怒,手指一弹,银针暴出,两条大汉一声不吭栽倒在地。
  一时四顾无人,悄然入内,见一人横卧床上,四肢大开,气得背过气去,一丝气息也无——
  正是淮王禁脔,南院公子阮倾臣。
  舒念心头凉了半截,她扮作游医,潜伏淮扬数月,好容易得阮倾臣信任,原打算借这当红头牌接近淮王,看眼下的光景,竟是阮倾臣自打前回与淮王置气,弄假成真,病中沦落此间为下人所欺,小倌身子娇嫩,便一病不起——
  无论如何,不能见死不救。
  舒念右掌凝一股真力,往阮倾臣胸前重重一拍,便听他喉间“格格”作响,好半日“喀”的一声响,才把那口堵心气咽下去,“小……小舒大夫……”
  眉目间死气笼罩,活不成了。
  舒念见他说不出话,摸出一枚小还丹,喂他吃了,“公子有什么话,尽可交我转告。”
  阮倾臣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将死之际险被凌/辱……求大夫转告王上,倾臣出身并州,本是良家子。”他唯恐自己一口气上不来,急急道,“谁料祸从天降,我家五口俱被杀害,只我一人遣来南院。”
  舒念应道,“我听着。”
  “前日方知,凶手便在吴山藏剑楼。”阮倾臣说着,不知哪儿生出一股子气力,竟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苏氏一门害我,求王上为我报仇——”
  舒念万万想不到竟能与藏剑楼扯上关系,还不及细想,阮倾臣两眼上插,仰面栽倒,上前查看时,面色如土,气若游丝,呈弥留之势。
  此时院中又有人来,隐约听人呼唤“管院”,便知南院大管事过来,听方才言语,搞不好便是淮王气平,惦记阮倾臣往日恩情,复又相召——
  舒念低头看阮倾臣,却见他大睁双目,嘴唇一张一合,反复吟诵一句歌谣——
  “芦苇高芦苇长……并州芦花雪茫茫……”
  都到了这般田地,只能叫淮王往阮倾臣灵前哭几声了。
  舒念一掀窗格,赶在人来之前躲了出去。翻墙而出,牵了驴回甜井村。
  一路上愁云惨雾——阮倾臣一死,小半年水磨工夫白做,再要设法接近淮王,又有什么法子?
  走到村头两棵老槐树下,才想起春记烧鹅忘了买,腆着脸找凤姨还了驴子,灰头土脸回自家小院。
  她在岛上向师尊立下军令状,誓取淮王首级。如今一切皆成泡影,难免大受打击,缩在院中三四日不曾出门,好在她住的院子偏僻,也无人相寻。
  到得第五日上,强打精神爬起来,收拾乱七八糟的药罐子去水涧洗涮。
  还未刷得两只,凤姨家的小阿部总着一对角辫儿过来,“阿念姐姐,村里来了个大美人。听人说以前是池州城里头牌,长得天仙一样。”
  头牌二字立时勾起舒念的伤心事,“胡说八道,池州城头牌到咱这做甚?”
  “就住在村东头,听阿娘说,但凡年轻些的,魂儿都被勾走,阿娘不许我往东头去。姐姐带我瞧瞧去?”
  舒念哪有兴致?撵他道,“回家帮你娘剪桑叶喂蚕,姐姐涮完罐子,回去炸油角子与你吃。”
  “真的?”小阿部一听油角子便忘了美人,一蹦一跳跑走了,远远还叫,“我晚饭时来。”
  舒念难免好笑,一时洗完,用只大笸箩装了往回走,一路看见三四个年轻小媳妇面含神秘笑意,拉拉扯扯往东头去,看见舒念连忙故作无事。
  这是看头牌去的——怎的不见爷们,却都是些小媳妇?
  舒念心中一动,难免异想天开,难道阮倾臣没死,还来了甜井村?将笸箩往树下一放,跟着小媳妇子到东头,齐齐聚在早已迁居的李家小院门口。
  舒念凑过去打听,“里面住的什么人?”
  一名小媳妇掩嘴发笑,“黄花闺女凑什么热闹?还不快躲远些?”
  舒念无语,“姐姐们不也看着呢?”
  “姐姐们呀,看一眼就走。”几个人挤挤挨挨,又笑了起来,却是口头说得凶猛,没一个有勇气靠近,商量着又嘻嘻哈哈往回走,“回家做饭了,明儿来。”
  一群人走这么远过来,看看大门就走……这是何等感人的雅兴!
  此时日头夕沉,乡野间炊烟四起无人走动,舒念看前院无人,绕到屋后,内里哗哗水声,却并未点灯。
  她凑到窗边,捻破窗纸,隔窗看时,屋中一只大浴桶,袅袅升着白汽,水雾朦胧中,一个人慢慢撩水洗浴,因是背对自己,只瞧见一截修长的后颈和半边雪白的侧脸——
  这头牌大美人,分明是个男人。
  舒念未看清面貌,只得捺着性子等,却见他坐了一时,忽尔仰面靠在桶沿上,脖颈拉出一条美好的弧度,雪白纤细,被热气一蒸,粉光融融,一头乌瀑长发垂落桶壁——
  只一个背影便叫人目眩神迷。凤姨说的对,但凡年轻些的,都要被勾了魂儿去。
  舒念深觉蹲墙角偷看男人洗澡这种行为……很是猥琐。师尊教导多年,苦练轻功不是用来偷窥的。
  便心生退意,不如明日光明正大登门拜访,看看究竟何方神圣。右足后踏一步,正待退走,却见那人手臂一抬,指尖轻拂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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