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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与恶犬 第39节

  清晨的一缕斜光,打在?床帐上。
  鹿鸣珂守了羽徽若一夜,直到清晨鸡鸣,方行至桌边坐下,用手撑着脑袋,打了个盹。
  为防止杂乱的声响提前吵醒羽徽若,他临睡前丢了个禁制,将所有喧嚣都隔绝在?外。
  万籁俱寂中传来一声轻响。
  鹿鸣珂睁眼,微弱的天?光里,本?该躺在?床上的黄衫少女,怀中抱着他的东皇剑,身段窈窕地站在?不远处,满脸歉疚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悯之。”
  鹿鸣珂心脏狂跳起?来:“你唤我悯之?”
  “有什么不对吗?”羽徽若讷讷,“我一直这样唤的,就像你唤我,初初。”
  “无?事,是我刚做了个噩梦,脑子糊涂了。”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害怕打破这一场幻梦
  “什么噩梦?”羽徽若坐在?他身边,将东皇剑搁在?桌子上。
  她醒来看到打盹的鹿鸣珂,一心想作弄他,没?瞧见他放在?她床侧的东皇剑,一脚踹翻在?地,闹出的动静提前吵醒了他。
  她的记忆里,自己总是喜欢这样作弄鹿鸣珂,鹿鸣珂也不生气,这更像是是两人之间的情趣。
  “我梦见,你讨厌我。”鹿鸣珂对上羽徽若小鹿般纯洁无?辜的眼,羽徽若从不会用这种毫不设防的眼神看他。
  “怎么会。”羽徽若严肃摇头,“我不讨厌悯之,我从来都没?讨厌过悯之,我这辈子都不会讨厌悯之的。”
  她魔怔似的,将这三句话反反复复的念叨着:“我不讨厌悯之……”
  “初初。”鹿鸣珂打断了她的话。
  羽徽若仰起?脸颊,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鹿鸣珂双唇动了动,温声问道:“伤口疼不疼?”
  “你说这个?”羽徽若伸出自己满是剑痕的双手,“不疼。习剑者,哪有不受伤的,习惯了。”
  “真的不疼?”
  鹿鸣珂的眼神,明显在?告诉羽徽若,他已看破她的伪装。
  帝姬娇贵,磕着碰着,都会皱上半天?眉头,怎么会不疼?
  “疼的。”羽徽若不坚强,只是身为羽族帝姬,这个身份容不得?她露怯。
  其实她怕疼,爱哭,还很矫情,一点点小事便会觉得?委屈。鹿鸣珂用这样温柔宠溺的语气关心她,她鼻子一酸,指着额角:“这里疼。”
  鹿鸣珂撩起?她的碎发,仔细看了看伤口。伤口已肿起?,要过两日?才能消肿化瘀。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鹿鸣珂眼神一黯。
  “不怪你,怪我自己,我要是早些学会御剑术,就不会从望仙台上摔下来。只摔了脑袋,没?有伤到其他地方,是万幸,悯之,你不要不高兴。”
  鹿鸣珂神色有些古怪。
  羽徽若问:“我说的不对吗?”
  “你不用这么懂事,你是帝姬,你可以骄纵一些,刁蛮一些,比如,把这件事怪在?我头上。”鹿鸣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说出来,并不觉得?后悔。
  羽徽若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话,不解道:“我为什么要怪你?是我自己摔的,又不是你推我的。”
  “是我约你过去的,你不高兴,可以完全将这件事怪在?我头上,打我,骂我。”
  “那有什么,我去赴约,是我自愿。悯之,今天?的你,很奇怪。”羽徽若手肘撑在?桌子上,掌心托着自己的双颊,往前凑了几分,“你是王家的小少爷,是自幼与我定下婚约的未婚夫,又不是我的奴隶,我怎么可以打你,骂你?”
  是这样的吗?
  鹿鸣珂与她近在?咫尺,呼吸交错间,淡淡馨香钻入鼻端。少年转过脸颊,避开那双乌黑的眼,望着晨光里飞舞的尘埃:“我去给你备早膳。”
  两人一起?用过早膳,准备去练剑。
  那晚,明华剑尊没?有找到姜潮生,对外宣称派了他一桩任务,姜潮生不在?,暂时改为由大师兄方祈玉负责授剑。
  鹿鸣珂已自学这些剑法,还是陪着羽徽若练了一日?,傍晚,有童子前来,将他们三人都传唤到青云台——明华剑尊的洞府。
  明华剑尊道:“半个月后就是仙门?百家的剑仙大会,祈玉,鸣珂,你们二人早做准备。”
  羽徽若是羽族帝姬,不宜抛头露面,所以,这次拟定参与的名单上没?有她。
  鹿鸣珂说:“师姐一起?去。”
  人还是放在?身边比较稳妥,明华剑尊点头说:“名单添上她的名字便是。”
  以羽徽若的身手,多半进不了决战,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明华剑尊看重的是她背后的羽族,谋算的也是七曜阁与羽族的联姻,若鹿鸣珂真的能将羽族帝姬哄到手,绝对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明华剑尊看着鹿鸣珂的眼神意味深长。
  鹿鸣珂仿佛没?有看见,说:“不必,师姐随我去,是游山玩水。”
  不用打打杀杀,只吃喝玩乐,这颇合羽徽若的心意,羽徽若点头:“我同意悯之说的。”
  明华剑尊对鹿鸣珂的装聋作哑并未怪责,这小子装得?再清高,看那羽族帝姬的眼神一点不清白,他交待了些剑仙大会的事宜,就挥挥手让他们三个走?了。
  下了青云台,鹿鸣珂目送方祈玉走?远,转身对羽徽若说:“我有些话忘了与舅舅说,你先回去,早些睡。”
  羽徽若没?问是什么话,乖乖地走?了。
  鹿鸣珂凝视着她的背影,待人彻底消失在?眼前,重返青云台。
  明华剑尊毫不意外:“你回来,是有话要说?”
  “你已经看到了,羽徽若忘了望仙台上发生的一切,我希望你能遵守承诺,不会再伤她性命。”
  “你如果只是想说这些话,大可以放心。”明华剑尊故意停顿一瞬,又说,“你最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若她想起?,我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鹿鸣珂再不多言,他回来,只是为说这句话,说完,他转身就走?。
  明华剑尊站了起?来:“鸣珂,舅舅很好?奇,你给那羽族小帝姬编了什么谎言,能叫她对你言听计从?”
  鹿鸣珂脚步稍显凝滞,继而,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除却望仙台上发生的,他没?有编撰多少谎言,他只是抹除了羽徽若对他的厌恶、轻视和?偏见。
  他的身份是真的,他们的婚约也是真的。他抹掉了陈州那卑贱的数年,以王家小少爷的身份,重新步入她的生命。
  假如,羽徽若一开始遇见的是王悯之,他们之间本?该就是这样的。
  第45章 [vip] 微糖
  过几日, 七曜阁拟出参加剑仙大会的名单,浩浩荡荡二十几人,乘坐数辆马车, 前往此次举办剑仙大会的归云山。
  剑仙大会由仙门各派联合举行,百年一届, 仙门各派人才济济, 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机会,要是能在剑仙大会一举夺魁,崭露头角, 便可?声名大噪,为门派带来荣光, 从此前途坦荡,扶摇直上,因此,很多弟子翘首以?盼这?次的剑仙大会,不说夺魁, 哪怕露露脸,也是值得?的。
  到归云山脚下,离剑仙大会还有十日, 方祈玉拿出玉牌, 交给掌柜,掌柜立即命小伙计带他们去早已预定好的房间。
  七曜阁来的弟子, 除羽徽若外?都是男子, 羽徽若单独分到了?一间屋子。方祈玉和?鹿鸣珂是掌教的弟子, 两人住在了?一间。
  晚膳过后, 众人舟车劳顿,洗洗就睡了?, 唯独方祈玉一人提着剑出门。
  他一走,羽徽若敲开了?鹿鸣珂的门。
  “师姐,何事?”少年刚沐浴过,浑身沾着水汽,他换上了?七曜阁的统一制服,白色打底,绣靛青色竹纹,清雅逼人。
  羽徽若不高兴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初初。”
  “我以?为你喜欢我唤你师姐。”当初,宁死也要胜他,争一时?意气,不就是为了?这?“师姐”二字。
  “也喜欢啦,就是觉得?不如初初亲近,你唤初初的时?候,眼神不一样。”
  “睡不着?”鹿鸣珂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
  “嗯,腰酸,脚还疼。”羽徽若皱皱眉。其实?坐久了?,屁股也疼,当着鹿鸣珂的面?,羽徽若没脸说。尽管她依稀记得?,这?少年是打过她屁股的,细节记不大清楚了?,大抵是两人玩闹,她要打他,反被他教训了?。
  真是娇贵的千金大小姐,这?么点颠簸的路就受不了?。鹿鸣珂合起身后屋门,说:“回你的屋。”
  羽徽若回了?自己的屋。
  鹿鸣珂打来一盆热水,褪掉她的鞋袜,将她双脚按进温热的水中。
  脚掌的每一个毛孔浸透水蒸气,张了?开来,羽徽若舒服得?眯起眼睛。
  鹿鸣珂拿起干布巾,为她擦掉脚上的水珠,坐在床侧,将她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腿上:“戒指给我。”
  羽徽若褪下左手指间的纳戒。
  纳戒里有羽徽若平时?用来养身子的药丸,还有她最喜爱的珠玉珍宝,她毫无防备地递给鹿鸣珂。
  鹿鸣珂打开纳戒,取出羽徽若最常用的香膏,抹在她的脚上,十指轻按。
  “轻点。”羽徽若缩了?缩脚。
  “这?样按,才能除去疲惫。”
  “还是你的手法好,悯之。”羽徽若拿了?颗丹丸,吞下,她仰躺下,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鹿鸣珂聊着天,“我刚才摸到了?灵犀佩,这?玉佩我出来后,就没怎么戴了?。姑姑说,两情?相悦的一对璧人,佩戴灵犀佩,只要靠近彼此,这?玉佩就会发出好听的玉鸣声。悯之,你的灵犀佩呢?”
  她细细想?了?下,好像还没见过鹿鸣珂佩戴灵犀佩。
  “灵犀佩太过贵重,我担心磕坏了?,出门前,留在了?羽族。”
  羽徽若不作怀疑:“那?等你我回去羽族,你戴上。成亲的时?候,姑姑要是没看见,会骂你的。”
  鹿鸣珂手下动?作停住:“成亲?”
  “对呀,你我有婚约,是要成亲的。”羽徽若理所当然地点头,“和?你成亲,诞下优秀的子嗣,继承我将来的王位,羽族就会拥有更光明?的未来。”
  鹿鸣珂默然。
  这?话应当是羽徽若的心里话,有段时?间羽徽若突然示好,他以?为她又有作践人的新花样了?,如今思来,恍然大悟,那?时?羽徽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鹿鸣珂抬起头来,羽徽若早有倦意,已沉沉睡了?过去。
  *
  剑仙大会尚未开幕,各门各派的弟子陆陆续续在归云山的脚下汇集,羽徽若所居的客栈是归云山下最大的客栈,这?几天一日比一日热闹,到了?晚上,甚至单独开辟出夜市,供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在此进行交易。
  羽徽若睡不着,邀请鹿鸣珂一起出来逛夜市。
  仙门弟子驻颜有方,归云山下的小小镇子常年受到熏陶,人人都会些道法,一眼望过去,衣香鬓影,形成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
  鹿鸣珂无暇欣赏这?道风景,他的目光停驻在羽徽若的身上。
  帝姬生性招摇,出门前特意装扮一番,颈戴明?珠,腰垂碧玉,鹅黄衣袂如火燃烧,衬得?她冰肌玉骨,灵秀脱俗,一路上,不少人投来目光。
  羽徽若却未察觉,她入了?这?夜市,见了?满目的繁华,如脱了?缰的野马,从一个摊子奔到另一个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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