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否

  孟江燕默不作声，当作没发现这回事，自顾自地打扫起家里的卫生。甩干的湿衣服还在桶里，没能拿得出去晾干。
  她把一些内衣内裤单挑出来，就挂在阳台上的铁围栏上。
  待到江游中午回来，她全然当作没出门，不知晓江游偷偷锁门一事，同他坐在小餐桌旁一起吃饭。
  江游同她提起，以后不要在早上去买菜。他想陪着她一块出门，去远一点的超市购买东西。每天下午放学吃完晚饭后，就陪她一起去买菜，他多点时间陪她，也还能帮她拎东西。
  她顺从地应下，听得出少年话里的意思，是不让她一个人独自出门。
  孟江燕不明白，江游为什么会偷偷锁门，会作出这种看似没什么问题实则很无理的要求。
  到了晚上的时候，很显然江游比起昨天，在使劲努力讨好她，没有折腾她太久，就连做爱时的姿势也是先着她的意思，不像昨天那样激烈。
  孟江燕学历不高，但不代表她察言观色的能力就差人一等。正是因为早早的出了社会，所以她极为能够察觉得到江游这些出格的举动和那天中午的事情有关。
  直到江游锁门的第叁天，她终于决定好好跟江游说一下这个事情。她并不着急马上斥责着少年的不对，而是循序渐进，同他提起早上的蔬菜和肉类都更为新鲜。
  “我感觉超市的肉菜，一到下午就剩不下什么好的了。我想买点小排骨，但一直没能买到。要不我白天自己出去买些菜，下午你放学回来，我们再去超市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买？”
  少年端着碗筷的手，明显地僵持了一下，随后低下头，开始扒起碗里的饭菜：“……我不想吃小排。”
  “可五花肉也买不到，你不是喜欢吃红烧肉吗？”
  少年垂下眼脸，手中的筷子，在碗里狠狠戳了两下，有些米粒从碗边掉了下来：“我不吃，我什么都不想吃！”
  孟江燕轻叹一声：“江游，我们聊聊好吗？”
  “前两天，我发现我开不了家里的门，我以为是你出门误锁了，所以没说。但连续叁天，我都发现，你出门后，家门都会被锁起来，我出不去。”
  “江游，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他冷着脸，哪有还有平日里阳光开朗的少年样，阴冷的眼眸，冻得人毛骨悚然，不敢直视。
  “不要这样看着我。”女人柔声细语着，伸出玉指去触碰男孩的大手：“江游，你跟我说说话。”
  “是因为那天中午我临时去应聘没有提前告诉你，让你担心了吗？”
  她能察觉得出来，江游这个男孩，比起同龄人早熟的代价，就是极为缺乏安全感。
  他低头看向孟江燕伸过来的手，白皙纤细，放在了他的手上。
  人并不是单一的生物，身体结构复杂，大脑思想也很复杂。
  他偶尔也会有一些不好的念头，比如将孟江燕锁起来这种。但真的这样做后，他的心里并不好受，因为他接受的良好教育，使得他能够更好的共情他人的想法。
  “孟江燕。”
  少年突然开了口。
  “你为什么要去找工作呢？难道家里没有钱吗？我的所有钱都给你了，为什么你还要想去找工作？”
  “这不一样啊。”女人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动听：“你给我的，那是你的。我自己赚到的，才是我自己的。”
  年少丧父，在成长过程中最为关键的那几年，同母亲也没多少接触。江游不明白，为什么他给孟江燕的钱是他的，他只认为，给出去，就是对方的。
  他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说道：“孟江燕，你爱我吗？”
  “我每天都会告诉你我好爱你，每天都想和你亲亲抱抱，可是你爱我吗？”
  他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就像孟江燕老家里养着的大黄狗，每当她离开家乡远赴外地打工，就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孟江燕并不知道如何表达。
  女人与少年的年龄差，不仅仅是六年，更多是代沟，认知，以及社会认可。
  她已经在复杂多变的社会中沉浮了八年，早已过了春心萌动的年纪。而少年青春尚好，朝气蓬勃，未来还会遇到比她更好的同龄女孩。
  她很难说爱这个词，厚重又飘渺。
  她不应该对一个同她小上六岁的男孩，一个正在读高中，一个未成年的男孩说爱。
  她说：“江游，我喜欢你。”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这就足够了。
  对于江游来说。
  他低声下气地跟她承认自己的错误，承认自己不应该偷偷把她锁在家里，最后又说道：“你能别去工作吗？你工作后就没有多少时间陪我了……”
  孟江燕愣了一下，又缓缓笑道：“好。”
  “我、我可以聘你……你每个月给我做饭打扫卫生，我每个月给你发一万块钱，不，两万块钱的工资好不好？”
  他的眼睛，又黝黑又明亮，像漂亮的黑曜石，盯着你的时候，还会露出一点可怜兮兮的表情，使你不得不去软下心来。
  孟江燕点头答应：“好。”
  那一刻孟江燕觉得自己有些难受，江游为了她在退步，而正是因为看到了少年的退步，她才难以说清自己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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