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对不起，成成。
对不起？呵呵鹿胜上前一步, 抬手捏住邢澈下颌, 迫使他仰头，你除了跟我说对不起, 还有没有点别的？邢澈, 我听都听腻了。
邢澈抬眸看着他，眼前的鹿胜和当年初见时的少年相差太多, 那个单纯又有点天真的少年已被折.磨得不见踪影。
可他变成现在这样，又是因为什么？
你想怎么做，我都会努力帮你达成。邢澈声音低沉, 带着不易察觉的柔情。
我想怎么做？鹿胜甩手松开邢澈，他光着脚在地板上来回踱步，微仰起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忽然，他迎着光亮露出微笑，我想让那些把别人折磨到生不如死的人，也尝尝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至于你他猛推了下邢澈的肩膀，椅子大力碰上身后书桌，随之有什么东西摔落。
伴随着一串细碎的响动，鹿胜的目光定在一枚鸡蛋大小的石头上。
底座已经被摔碎，那枚黑色的石头躺在地板上，形状没什么特别，表面有些金色和孔雀蓝的纹路，并不是多好看的颜色。
但鹿胜却觉得莫名眼熟，他眉头皱了下，随之想起十九那年，略显荒唐的画面。
你鹿胜走过去，蹲下身捡起那枚石头。
当年黑石头上的花纹还很漂亮，暗金色水波纹，还有孔雀蓝的树状纹，他还记得自己献宝一样对邢澈说，他发现了铜矿和金矿。
鹿胜噗得笑了，手里掂了下那块已然褪色的石头，这破东西你留着干嘛？
邢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说他其实早就对十九岁的鹿胜一见钟情？还是说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这份感情？
外表向来强势的联盟军上校，在面对鹿胜，面对这份感情时，却一直是软弱的。
邢上校，我们的机甲即将靠近首都星，可监测首都星附近有交火情况，请您指示下一步行动。
邢澈个人终端里传来机甲驾驶员的行动请示，听声音好像是蒋海。
鹿胜的精神力还没收回去，邢澈不能动，只能用眼神盯着鹿胜，难得露出点不受掌控的不安。
鹿胜抓过邢澈手腕，按下对讲键，暂时悬停在首都星联盟军管控范围外等待指令，还有，十五分钟后，将刚刚捕获的机甲送上脱离轨道。
你要做什么？邢澈察觉出不对，用力想挣脱，却换来更凶狠的精神力压制，脑后如被重锤猛砸，让他不禁闷哼一声。
鹿胜立刻松开对讲，不耐烦地皱眉。
很快，个人终端里传来蒋海兴奋的声音，鹿哥，是你吗？你和邢上校在一起？
嗯。鹿胜看着邢澈，在一起呢，你按我说的办就行。
邢澈耳鸣到压根听不见声音，他抬眼盯着鹿胜薄薄的双唇，大概明白他的目的，你要去干嘛？你觉得你一个人能牵制多少机甲？
鹿胜饶有兴致地看着邢澈，你是在问我？还是在质疑我？
精神力上的压制丝毫没有松懈，鹿胜扬起头，露出个不达眼底的笑容。
邢澈强忍着无法抑制的眩晕，嗓子里挤出句话，别去干傻事，我求你。
鹿胜有一瞬晃神，他对邢澈的感情太复杂，结婚三年，如果抛弃邢澈与鹿辛远之间的纠葛，那是他最幸福的三年，期盼得到满足，身边是他爱的人，多少次，他因为有邢澈在，甚至忘了曾经的苦难。
这段感情于他而言，至少回忆圆满。
但这段感情，于邢澈而言又算什么？
机甲缓缓停稳，窗外依旧战火纷飞。
鹿胜多希望自己是个心如铁石的人，多希望他能做到睚眦必报，但可惜了，他的心是肉长的，更何况是面对邢澈。
我知道科林有问题，我也知道，他那个狗屁基地根本不是收留基因变异人的地方，而是联盟将试验成功的变异人通过某种途径送到了亚莱星基地。
火光映在鹿胜浅珀色的眸子里，明艳而生动，他笑了笑，俯下身，碎发滑落耳鬓，我做什么，我自己清楚，至于能控制几艘机甲，你会看到的。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邢澈，你只要打好这场围剿战，送该走的人走，我便对你既往不咎了。
鹿胜！邢澈眼中攀上血丝，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你这样就是在冒险！
我挺喜欢冒险的。他细白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哦对了，记得问清联盟那个基因试验基地在哪，我记得，小时候总能看到个独眼博士，你千万帮我好好照顾他一下。
鹿胜半侧过身，转头看向邢澈，毕竟，我童年所有不好的回忆，都是与他和鹿辛远有关。
鹿胜！邢澈用力挣扎，椅子猛地晃了一下，你回来，这件事不是冒进能解决的。而且我还有、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你能不能
呵呵，鹿胜低头笑了声，好啊，留着，等我回来，慢慢和我说。
重甲外传来一声轰鸣，首都星火光冲天。
鹿胜拉开屋门，毫不留恋地迈步走出休息室，不顾邢澈的挽留和呼喊。
在他决定投奔科林时，其实就想得很清楚，不过是一条命，他过往的三十年已经足够精彩，之后的日子，他想来次将一切置之度外的洒脱。
可就在刚刚，在邢澈说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时，刹那间他心中竟涌起些不舍。
通往机甲停靠仓的走廊灯光暗淡，他一个人快步向前走着，现在科林应该正在和联盟军混战，从刚刚爆炸的规模来看，应该是地面军资库爆炸造成的。
首都星想守住这道防线，估计很难。
鹿胜驾驶着自己的机甲，在完全脱离736轨道后，才将对邢澈的精神力压制撤回。
邢澈立刻跑到主控室，蒋海，联络外围部队，准备随时对首都星外侵海盗进行围剿。
蒋海：是。
他向外围部队发出加密指令后，才回头看到站在身边的邢澈，邢上校，您脸色怎么这么差？
把主控权交给我。邢澈深吸了口气，我们先进入首都星军控范围。
蒋海迟疑了一瞬，但依旧按照邢澈命令，断开了精神网，上校，咱们不等部队集结吗？现在战场形势还不明朗，前方部队没有传来消息，而且我看您的状态似乎也不大好。
邢澈走上主驾位，刚刚精神力压制后的不适还没完全消失，他便连接上了精神网，机械性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别废话，在增援到达前，必须保护好前面的机甲。
前面的？鹿哥那艘机甲？蒋海还有些懵，以为刚刚的命令是两人商量好才下达给他的。
邢澈没心思和蒋海解释，736全速向前行进，联系前方战场，时时了解战况。
蒋海：是。
科林带着机甲队通过军用航道时受到了些阻拦，双方在航道内交火，但成效并不大，科林很快带着武装部队抵达首都星，且顺利通过空防。
可想而知，里应外合绝不是猜测。
科林带着一群海盗如入无人之境，交火不到一小时，便精准定位到南部军资库，并予以炸毁。
之后联盟军才后知后觉般开始反抗，但效果并不理想。
邢澈不断向鹿胜的机甲发送通讯请求，但鹿胜一直不接受，邢澈没办法，只能发送文字简讯：双方在联盟军北侧荒原交火，我们可以从火力薄弱点靠近。
简讯发出去不到三分钟，邢澈便接到鹿胜机甲发来的通讯请求，他立刻接通，你要怎么做？
鹿胜略显慵懒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联盟军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你还能调动首都星驻军吗？
不行。邢澈刚刚已经试着联络驻军指挥，对方根本不理他，我现在能调用的只有之前安排在外围的部队，总计三十艘中型机甲。
唔鹿胜拖了个长音。
你准备怎么做？现在形势绝对不容乐观，邢澈看着越来越近的战火，他很少打没准备的仗，更别提这种几乎连一点胜算都没有的仗。
我会夺过他们的精神网控制权，你只要瞄准指挥甲，再挨个灭掉就行。鹿胜语调轻松，甚至还能听出些许愉悦的感觉。
邢澈：夺过精神网？现在战场上有近一百五十艘机甲，你准备怎么突破？
通讯频道里传来浅淡的一声笑意，不突破，一百五十艘全夺过来。
第29章 、快跑
鹿胜一个人坐在主控位上, 偌大的机甲里只有他自己。
此前他曾无数次幻想过最后将怎样面对联盟，但所有方案中，都没有考虑过邢澈。
736通体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辉, 不远不近跟在他机甲后。
鹿胜按下对讲键, 我说你就准备这么跟着吗？科林会发现的。
这边话音刚落，736便将防护罩关掉，黑黢黢的重甲依旧没与他拉开距离。
前方时时发来战况, 联盟军内部已然乱成一锅粥，炮火对着自己的兄弟疯狂打了出去，指令完全混乱, 战场不分敌我。
鹿胜没认为自己能有多大的能力，但放手一搏好歹不会留下遗憾。
邢澈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出，外围机甲已经准备就绪, □□就位,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进攻？
那就现在吧。鹿胜将精神网如海潮般铺展过去, 交战双方机甲都有折损, 外加科林已将一部分机甲停靠，现在剩余的大概四十几艘。
但就在鹿胜准备夺下全部控制权时, 才发现科林的几艘重甲全用的手动操控。
他对鹿胜早有防备, 而就在战场瞬间停滞的一瞬后，超级重甲立刻将炮口瞄准了鹿胜的机甲。
巡航弹铺天盖地袭来, 失去操控权的机甲如被施了定身咒, 面对炮火只有硬挨的份。
鹿胜迅速将几艘手动操控重甲的坐标发给了邢澈，精神网的压力让他眼前发黑, 他轻咳了一声，喉头瞬间涌上阵腥甜，邢澈, 这几个坐标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伴着震天的炮火声传到邢澈耳朵里，几乎变成气音。
邢澈的心不安地沉了下，把你的精神网断开，这几个坐标交给我。
科林早就料到鹿胜会有这么一手，在进到军用航道后就一直防备着，战场情况已逐渐明朗，而鹿胜也不出他所料，立即反水。
第一枚打响鹿胜机甲的炮弹，在一顿混战中擦到另一枚核弹的边缘，改变了弹道，两枚导弹在空中炸成一团火光。
但幸运的事总归是少数，鹿胜正艰难地支撑着来自精神网的压力，那几艘重甲便如得了指令般，将炮口齐齐对向鹿胜。
而与此同时，被鹿胜控制的几十台机甲，一同对他的精神网发起抢夺。
鹿胜机甲的精神网不堪重负，先是所有警报炸了锅般鸣叫，随后精神网竟冒出火花，沿着线路乱窜。
鹿胜猛咳出一口鲜血，延伸出的精神网如被弹回的飞镖，几十个一起打在他后脑。
瞬间，所有机甲都活了。
邢澈察觉到不对，试探了下，发现原本来自鹿胜的强大精神力不见了。
他迅速打开防护罩，挡在鹿胜机甲正前方，但发射出的导弹从四面八方袭来。
736硬抗下几枚，但仍有粒子炮打中鹿胜的机甲。
机甲精神网几乎完全受损，精神力的反噬让鹿胜几乎失去意识，就在这时一枚炮弹打中他机甲的动力系统。
强烈的冲击力猛然推动机身，鹿胜后脑重重砸在座椅靠背边缘。
机甲在失去动力的情况下迅速旋转，不知飞去哪个方向。
警报声急促到连成不休的长音，刺得鹿胜耳膜疼，他的身体不断撞击着坚硬的座椅，人飞起，又被拉回。
脑后的顿挫感和精神力带来的疼痛一齐袭来，他的身体好似这艘残破的机甲，已然濒临崩溃。
肺部涌上的血沫令他呛咳几下，鹿胜这才意识到，可能一切就要这样结束了。
他眼皮发沉，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机甲外炮火连成海，亮得犹如身处白昼。
鹿胜露出个笑，不管结果怎样，至少现在他不会后悔，而且在最后关头，他没料到邢澈会这样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这边。
只是他这个人，从小就不被上天眷顾，在最初决定要迈出那一步时，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但却没想到，会把邢澈也拉下水。
鹿胜眼前一阵阵发黑，周围的炮火声渐远，含混地，他听到通讯频道里传来邢澈的声音，鹿胜，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
现在所有火力都冲着他来，邢澈如果想逃，应该是能逃得掉吧？
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按下通话键，机甲又被一枚炮.弹击中，他在身体腾空前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声，跑，你快跑！
邢澈
嗡
周遭一切都失去了声音，鹿胜觉得自己被丢进海里，冰冷、黑暗，他在不断下降，沉入海底。
*
滴滴滴
什么东西在耳边有规律的响起，似乎还伴随着脚步声和说话声，鹿胜皱眉，只觉得天旋地转。
医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他是醒了吧？
是的，但脑部受创严重，精神力也遭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需要再静养几天。
好的，谢谢您。
鹿胜勉强睁开眼，周围一切转成片白光，他忍不住干呕一声。
鹿哥？蒋海送走医生，听床上有动静，便立刻跑回来，你先忍一下，防晕的药才注射进去，起效估计需要几分钟，你先闭眼休息会。
鹿胜胃里泛起阵恶心，他闭上眼，努力回忆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机甲失去了动力，周围是漫天的炮火，还有邢澈在通讯频道里的声音。
那现在这里是哪？他应该是被邢澈救了吧？可为什么身边的是蒋海？邢澈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