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断裂的记忆
对于颜冰炎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新年，她要面对的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新生活。颜家大傻屋开始装修，因为颜冰炎打出的名声，每天只招待五桌客人，中午两桌，晚上三桌，天天都有人预订，饭馆的收入不是关键，关键是属于自己和大傻的事业，并且，村里镇上的许多居民，都开始关心学校的事情。
“大傻，今晚打烊之后，明天咱们不开门了，你陪我去城里，我要去参加一个教师资格的考试。”赶在开学之前有一场考试，虽然村子里的学校远远没有完工，但是这些该做的先做了，总不是什么坏事。
“哦，那这些食材……”厨房一个人是真的繁忙，但是大傻似乎乐此不疲，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总是偷嘴，颜冰炎担心他吃到以后会发胖。
“交给我妈他们就行了，又不是没了你就没人会做饭了，你呀，也别把他们养得太懒了。”颜冰炎已经预定好了行程，这种考试根本不用回香城，虽然，她很想用这个借口回去一次，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舟车劳顿，对于大傻并不好。
“那，我听你的。”他总是会这么说，只要颜冰炎稍微向大傻解释一下，他就会同意自己的观点，所以，颜冰炎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放松，很多事情大傻可以不知道，但是她必须知道，大傻很擅长读书学习，但是不擅长应对生活。
颜冰炎和大傻的房间装修之后，只会比城里住得更加舒适，卧室和浴室就有颜冰炎在香城一米阳光的整个房子那么大，只不过，在村子里，再也见不到香城夜晚的灯红酒绿和五光十色，也见不到车水马龙的道路，人来人往的商业中心，一旦到了黄昏，乡下的一天就早早地结束了，偶尔有几个老人聚在一起，打打小牌搓搓麻将，也不会被人知道，“今天早点睡吧，明天早上我们就走。”因为加油站隔了不少路，颜冰炎还需要时刻关心着车子的油量。
这一次都没有选择去香城报名，恐怕下一次回香城，就是要把自己的那套房子给卖了的时候了，不过，颜冰炎知道，到了那个时候，一点也不会觉得可惜。
颜冰炎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很重，只有和大傻这么平静地相处的时候才能感觉到生活带给她的一丝幸福，也唯独在面对大傻这件事情上，她是自私的。开颅手术的风险太大，颜冰炎宁愿大傻就像这样呆呆笨笨地陪在自己身边，也不想去冒这个风险，假如手术成功了，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那就不再是自己的大傻，假如手术失败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这样真的好吗？也许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和大傻有关系的知道他以前的另一些人，正在焦急地寻找他。”颜冰炎一个人躺在床上，时不时地还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但这不是我的错，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倘若我这么做是错的，那么大傻早就应该离开自己了。”更何况，现在大傻正在和自己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他的善良也会得到回报的。
最让颜冰炎担心的，不是大傻之前的人生究竟是什么样的，而是大傻的创伤，究竟在好转，还是在恶化，她绝对不希望最后还是要推上手术台，但是，这样的伤不做手术的话，除非奇迹发生，否则很难自己愈合，颜冰炎最大的心愿，那就是大傻不再恶化，保持现在的状态就足够了，剩下的，都由她来照顾。
“对不起，冰炎，也许，我该走了，我在这里逗留得太久了。”迷迷糊糊中，颜冰炎好像听到了大傻在说话。
“你要去哪儿？你这个样子能去哪？”颜冰炎很纳闷，大傻还能去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但是总感觉，必须要去做一点什么才可以，这个样子下去，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们不是已经努力过了吗？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只能顺其自然。”颜冰炎的劝阻没有得到大傻的回应，“大傻？”他很少这么不‘听话’。
“你到底想到了什么？我们现在的生活，你觉得哪里不开心吗？”过了很久，大傻还是没有说话，“大傻？你怎么了？”颜冰炎在着急中惊醒了，发现自己在做梦，反而松了一口气，身边的大傻还在，“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个时候，身边的大傻也有了动静，“看来把他给吵醒了。”
“唔……”摇摇晃晃地，大傻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一个人蜷缩在了角落里。
“大傻，你醒了，已经清晨了，早睡早起也挺好的。”村子里的清晨，空气清新得发甜，深呼吸一口，仿佛能够净化整个心间的污浊，“大傻？”然而，大傻没有回应，也没有什么表情，已经对于大傻的各种习惯都无比熟悉的颜冰炎，瞬间察觉到了不对，“你又发病了？”顾不上身上穿的单薄的睡衣，颜冰炎立刻熟练地从药箱里取出了几种应急药，“快点吃药！”大傻终于抬起了头，“乖，把药吃了，你很快就就会好起来的。”
按照颜冰炎的吩咐，大傻吃下了一连串苦涩的药，入口的时候皱了皱眉头，然后，双目无神地看着颜冰炎，“你……是谁？”
颜冰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很快就会想起来的，你现在只要记住，我是对你好的那个人就行了。”
“嗯……”大傻又木讷地点了点头。
“该早一点离开了。”颜冰炎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所以她虽然担心，但还没有太慌张，依然不打算让家人知道大傻的情况，他们也许不会再逼着自己和大傻分手，但是也只能平白无故地更加担心而已，也不会有任何帮助，“大傻，抬起手，我替你换衣服。”面对这一张已经无比熟悉的脸，表露出的陌生又困惑的表情，颜冰炎很心痛，因为她想到，自己希望大傻保持现状的想法似乎并不现实，一个不断流血的伤口，无论如何都只会变得更糟，不管自己对他的照顾有多么地无微不至，“大傻，我们走吧。”颜冰炎毫无避讳地在大傻面前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大傻并不知道，怎么样用男人的目光来看女人的身体。
清晨的空气依旧清新，但是失去了神采的目光却显得无比呆滞，颜冰炎看出了大傻心中的害怕，他又忘记了这个地方是哪里，又忘记了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所以，对于陌生的事物表露出了本能的恐惧。
“不要怕，大傻，我会陪着你的。”颜冰炎像以前一样安慰他，她希望这一次，也会像以前一样好起来，然而这并不是必然的，面对大傻充满了迷茫的眼神，她也跟着变得迷茫了，踩下油门的脚变得沉重，就当带着大傻出去散散心吧，怎么样都好，两个人一起面对过很多困难，这一次，也一样会平安度过的。
车子很快就离开了村庄，现在，哪怕是显得很土气的小村子，道路也修得很平坦，早上的路没有和颜冰炎同行的人，显得格外宽敞，颜冰炎甚至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一会儿要去考试，可是考试的时候，大傻怎么办？颜冰炎可以参加教师资格证的考试，因为她是香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但是大傻什么证件都没有，只能在考场外等自己考完了再会面。要不，干脆这次就不考了？反正学校还远远没有建成，什么时候考都可以的。
但是这样的话，可能会留下一些不好的记录，或许关系不大，或许以后会有些麻烦，大傻一个人不会走丢吧？他虽然脑子有伤，但是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有人当街拐卖大人的。
“我…我要下车…”大傻的话打断了颜冰炎的思考。
“为什么？”颜冰炎没有想到大傻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你想做什么？”
“我……”大傻张了张嘴，但是没有说出下文，只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
“你要上厕所？”幸好他没有智力又退化到婴儿阶段，一些正常的反应还都知道，“前面就是一个服务区，我们进去找厕所吧。”颜冰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还知道怎么上厕所吧？”这可真是有些麻烦，大傻不是小孩子，不可能带进女厕所，但是颜冰炎更不可能去男厕所，总不能到了女厕所再一直解释，“他脑子不正常，没有男女意识”吧？
“唔……”大傻开始脱自己的裤子。
“停停停停！好了好了，你去厕所吧。”颜冰炎有些头痛。
到了服务区，颜冰炎在男厕所门口等大傻，结果遭到了其他从厕所里出来的男同胞的侧目，也许是很想知道，厕所里哪一个男的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对象，还很有兴趣地跟着颜冰炎一起等，“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这可真的，让人不那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