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 回归

  这顿饭吃完了。
  我们在门口分别。
  严闯在门口打了一辆车。
  这半年时间里面，严闯也是在这里租了一个房子。
  上午，已经退租了。
  东西他也已经收拾好了。
  行李很简单，就是一个大手提箱。
  所以现在严闯是直接去了长途汽车站。
  看着车辆远去的背影。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的黄峰忽然开口了。
  “陈丹，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陈丹点头：“是啊，我知道。”
  黄峰又说：“我也知道，你现在只是对我有点好感，但是远远达不到爱的程度。”
  陈丹有些抱歉：“对不起，刚才让你有些为难了，帮我演了一出戏。”
  黄峰笑着说：“没关系的，来这里也是我自愿的。毕竟很多感情，都是从演戏开始，然后就戏假情真了。”
  陈丹也笑了：“那可是很多偶像剧的桥段。不过我的生活已经够精彩了，已经不亚于电视剧了。”
  黄峰忽然严肃了起来：“陈丹，关于你和严闯的事情，之前我都知道，你也没有和我隐瞒。我记得我当初和你说过，我不在乎你的过去，过去不管你们是如何的相爱，但现在你已经不记得了，我们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只要不让过去影响我们现在的生活就行。其实我之前还是有些担心严闯的，担心他继续纠缠你，可今天我发现我错了，我看轻他了，他是一个很大度的人。”
  陈丹点头：“是啊，刚才我也说了，他真是一个好男人。”
  黄峰又说：“是啊，是一个好男人。我看的出，他真的很爱你。他来这里，是因为爱你。离开，也是因为爱你。”
  陈丹扭过了头。
  看着路边一棵很普通的树。
  声音有些闷：“是啊，他是真的很爱我，可我不爱他怎么办？人可以骗别人，但不能骗自己，要正视自己的内心。我承认，我已经被他感动了，但感动不是爱情你明白么？”
  我听得出，陈丹此时的内心也是充满了纠结。
  我也看到，陈丹的眼圈红了。
  掉下了一滴眼泪。
  这是为严闯离开的泪。
  与爱情无关。
  但又似乎有那么点关系。
  毕竟情啊，爱啊，又有谁能说的那么清楚？
  黄峰过去，想用手拍一下陈丹的肩膀。
  表示安慰。
  但他的手伸到了一半，还是停住了。毕竟他这个男朋友的身份还是演的。
  当不得真的。
  他没法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
  那样就过界了。
  黄峰想了想。
  还是开了口：“陈丹，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如果我们谈恋爱，我们结婚了。或者你不是和我结婚，你遇到了自己更喜欢的人，你与那个人结婚了。但是在某一天，你忽然恢复了记忆怎么办？你发现自己最爱的人还是严闯怎么办？”
  陈丹转过了头，看着黄峰。
  “你想的还是挺周到的，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那你是怎么看的呢？觉得我是一个麻烦的女人，和我在一起，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所以你想打退堂鼓了？你想退出的话，我完全可以理解。换做我是别的男人，我也不会和一个失忆的女人在一起。万一我付出了那么多，结果她恢复了记忆，又去找之前的爱人了，那我岂不是亏死了？窝囊死了？郁闷死了？更亏，更窝囊，更郁闷的是，你想说理，都没有地方说理去。别人家的女人跑了，男人至少还站在了一个理字，别人都会同情、支持这个男人，都会谴责那个见异思迁的女人。但我要是跑了，没有人会指责我，甚至有人指责你是趁火打劫都说不定，到时候对你冷嘲热讽。所以现在和我在一起的男人，就真的是打不着狐狸，惹一身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黄峰摇头：“不，我没有想过要不追你。”
  但陈丹却说：“你还是不要追了。正因为我自己都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别说我现在对你还只是仅仅把你当成一个谈的来的朋友，不算男女之情。就算我真的很爱你，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因为我要对你负责，我不想以后对你有什么亏欠，我不想以后左右为难。因为我对自己的感情都没有把握，我还怎么能去接纳别人的感情呢？那样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我自己，都很不公平。”
  我听了陈丹的话。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单身下去么？在你恢复记忆之前？如果一直不能恢复记忆，那就单身一辈子么？明明有爱你的男人，你还选择自己一个人？”
  陈丹苦笑：“除了一个人，我能怎么办？我一个人的痛苦，好过三个人的痛苦。”
  黄峰开口了：“陈丹，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刚才提出这个问题，是我担心你没有考虑这一点。但现在既然你自己都想过，那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很严肃地告诉你，你要是和别的男人结婚怎么样我管不着，如果你能接受我，和我结婚的话，那么你要是一辈子不恢复记忆，我们就相亲相爱一辈子。要是你哪一天忽然间恢复了记忆，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我绝对不会阻止你的。我不是光说说的，欢喜姑娘就在这里，她可以做一个见证的。”
  他的话掷地有声。
  让人真的很感动。
  我想起了严闯，严闯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看来不管是严闯，还是黄峰，都是真爱陈丹的。
  正因为都是爱她的，所以才会为她考虑的这么周到。
  才会永远把她的利益放到第一位。
  陈丹又掉下了一滴眼泪。
  这次是为了黄峰很流。
  我搂过陈丹的肩膀。
  “好了，你别哭了。其实你挺倒霉的，别人家女孩子谈恋爱都是卿卿我我，风花雪月的，只有你是刀光剑影。生离死别的。但你又是幸运的，因为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有两个好男人在爱你。”
  陈丹的眼睛里噙着泪花。
  “是啊，我是挺幸运的，遇到了人都是好人。刚才严闯走了，我觉得我的心里面好像也空了一块一样，我甚至都想喊他不要走了。因为虽然我忘了之前对他的感情，但这半年相处下来，我又不是木头，怎么会没有一点的感动？而现在，听了黄峰的话，我又觉得我对他的好感也增加了好几分。虽然依然不是爱情，但让我做不到无动于衷。真的，我现在觉得我是一个特别不要脸的女人，三心二意，真的，我自己都鄙视我自己。”
  “好了，你的心思我都懂。”
  我们三个人也坐了一辆出租车，往陈丹的房子开了过去。
  此时正是中午。
  路上的车很多。
  开的很慢。
  我们在陈丹家附近的一个路口下了车。
  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我们路过了一家酒店。
  从外面的透明橱窗，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
  此时里面正在举行一场婚礼。
  新娘的父亲带着新娘，来到了红毯的尽头。
  把娇羞的新娘，交给了帅气的新郎。
  然后新郎挽着新娘的手，走在了舞台的中央。
  司仪拿着话筒，在激情澎湃的解说着。
  我们听的不是太清楚。
  但想来也是那些恭喜新人的吉祥话。
  然后司仪往后面一指，在背后的led大屏上，出现了一幅幅的照片。
  都是新郎与新娘之前相处的照片。
  看起来，这对新人之前也是大学的同学。
  所以照片里，有很多都是在大学里面拍的。
  一起上图书馆，一起上自习，一起去水房，一起去郊游。
  陈丹站住了。
  婚礼。
  红毯。
  鲜花。
  美酒。
  司仪。
  宾客。
  舞台。
  幻灯片。
  开始陈丹看的是，这对不认识新人的照片。
  但慢慢的，她眼睛里的形象变了。
  照片变成了自己的照片。
  用手机抓拍的照片。
  有的远，有的近。
  有的甚至还拍的很模糊。
  人都拍花了。
  但这些照片都很真实。
  有她上课的背影，进图书馆的侧影，进食堂打饭的侧颜。
  有她逛街的照片，购物的照片，和朋友一起吃饭的照片。
  还有她走夜路，坐地铁的照片。
  可以说除了在睡觉，这些照片里面反应了她大学四年生活的点点滴滴。
  然后，眼睛里的画面又转换了。
  变成了更多的画面。
  有陈丹小时候咿呀学语时的画面。
  有陈丹小学时，在美术班学画画时的画面。
  有陈丹脚受伤时，继父计鹏背着她上楼的画面。
  本来这个画面，在陈丹的记忆中，是很温馨的回忆。
  但现在再出现时，已经让陈丹感到一阵的恶心。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
  之前陈丹回忆这一幕时，只有两个人。
  此时再回忆这一幕时，画面中却是多了一个人。
  那就是当自己伏在计鹏的背上，上楼时。
  在远处的一个角落。
  站着一个孤单的少年，那个少年就是严闯。
  他目睹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在对别人家的女儿嘘寒问暖。
  却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闻不问。
  再之后。
  全是严闯与陈丹两个人的画面。
  大一时的相识。
  慢慢的熟悉。
  因为他与温绍年是舍友，所以自己主动让严闯充当自己的跑腿。
  帮自己给温绍年送东西。
  让严闯帮自己打探消息。
  严闯都是任劳任怨。
  再以后，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近。
  那一次，当自己再次被温绍年拒绝后，在学校外面的一个酒吧里面酩酊大醉。
  是严闯在照顾自己。
  其实那一晚，自己没有完全醉。
  毕竟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是不敢轻易的彻底放开。
  自己有印象。
  学校已经锁宿舍门了。
  回不去。
  那时候去叫门，会被宿管阿姨报告给学生处，然后引来扣分、记过。
  所以严闯把自己带到了学校边的一个小旅馆。
  只剩一间房了。
  当严闯把自己扔在床上的时候，自己其实已经偷偷地拿出了手机。
  如果严闯真的有什么不轨的行为，自己会马上报警。
  是的，虽然那时候，自己与严闯已经算是朋友了。
  但还是不能彻底的放心。
  也是提放了一手的。
  但让陈丹安慰的是，严闯是一个可靠的人。
  没有对醉酒的自己有任何的不轨。
  他就和衣坐在沙发上。
  不时地给自己倒水。
  收拾自己因为呕吐而弄脏的地面。
  陈丹也放了心。
  于是就真的醉了。
  睡了过去。
  再以后，就是严闯陪着自己一起做各种事情的画面。
  直到那场婚礼。
  然后就是自己对严闯的寻找。
  泥人的线索。
  主动到了严家。
  把厨房弄得一片狼藉。
  慢慢的学会了做家务。
  大巴上的一路歌声。
  常回家看看。
  然后就是山崖。
  瀑布。
  再然后，就是今天。
  记起来了。
  陈丹都记起来了。
  自己真的是陈丹。
  自己不是孟思归。
  思归，思归。
  今天，所有的记忆，终于都全部归来了。
  ……
  陈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已经热泪盈眶。
  她终于找回了记忆。
  做回了自己。
  我和黄峰都看到了陈丹此时的样子。
  “你怎么了？”我问她。
  陈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温绍年有一个表妹叫夏兰是么？也是我们一个学校的？曾经我还专门去讨好过她？”
  我愣了。
  然后狂喜。
  温绍年确实有一个表妹叫夏兰。
  夏兰曾经对我说过。
  当初在大学时，陈丹在追温绍年的时候。
  为了让温绍年对她亲近一点。
  所以总是去接近夏兰。
  希望夏兰能在温绍年面前给她美言几句。
  陈丹会到夏兰的宿舍找她谈心，还送她面膜，最后把夏兰都搞烦了……
  因为夏兰现在在国外。
  所以当我们找到陈丹后，我从没有主动提过。
  温绍年与严闯应该也没有说过。
  那岂不是意味着，陈丹恢复记忆了？
  “你都想起来了是么？”我抓着陈丹的肩膀。
  激动得摇晃了起来。
  “是的，所有的！”陈丹点头，无比的肯定。
  我叹息一声。
  好在老天爷没有想彻底拆散这段姻缘。
  在当事人都选择了屈服。
  选择了彼此分别的这一天。
  终于让陈丹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让以后大家都不会再有遗憾。
  “严闯呢？你和他？”我下意识地问。
  “我要去追他！”
  陈丹斩钉截铁地说。
  没有犹豫。
  是的，记忆回来了。
  感情也回来了。
  说完，陈丹扭头就跑。
  往长途汽车站的方向跑去。
  只是跑了几步。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她停下了身子。
  扭头看了一眼黄峰。
  目光中，都是歉意。
  “你不用说抱歉，去追吧，追求你的幸福，不用管我，我祝福你们，真心的！”
  黄峰大度地挥挥手。
  陈丹重重地点头。
  “好的，再客气的话我就不说了，黄峰，你真的是一个好人，你一定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另一半。”
  说着，陈丹发足狂奔了起来。
  我走到黄峰的身边。
  用手拍了怕他的肩膀。
  “陈丹说的对，你真的是一个好人，我也相信，你一定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女人。”
  黄峰苦笑一声。
  “所以我这是被发了好人卡么？”
  我无语了。
  其实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倒是他自己想开了。
  “发好人卡就发吧，至少比被骂渣男强的多。”
  我赞许地说：“要是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有和你一样的觉悟，那这个世界将会变得多么美好啊。”
  黄峰点点头：“你真的挺会赞美人的。不过我觉得，虽然陈丹没有选择我，但我也不是失败者，所以没有必要自怨自艾。”
  我接口道：“当然，你当然不是失败者。你没有输给任何人，陈丹没有和你在一起，不是你的错。而只是她和严闯，真的是无法分开的。”
  黄峰笑了：“好了，你赶紧去送她一程吧，这个时间可不好打车。但我就是再大度，我也不想亲自开车送我喜欢的女人去追他喜欢的男人，那个画面对我来说，有些残酷。”
  说着，黄峰从身上摸出来一把汽车钥匙。
  按动遥控器。
  距离我们几百米的一辆大众车应声响了一下。
  “你真是一个纯爷们！”
  我接过汽车钥匙。
  不再客气。
  上车，发动汽车。
  冲着陈丹的方向追了过去。
  果然，此时很难打车。
  陈丹在路上应该是打不到出租车，然后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在努力地往前骑着。
  今天正好是一个大风天。
  从这里到长途汽车站，还是一个逆风。
  于是顶风骑车就是特别的困难。
  陈丹的头发在风中飞扬乱舞。
  我开车追了过去。
  与她平行的时候。
  我打开车窗户。
  对着陈丹大喊：“上车！”
  陈丹激动的把车扔到了街上。
  从栏杆那边翻了过来。
  上了我的车。
  我踩动油门，汽车呼啸着往长途汽车站奔去！
  “严闯坐几点的车？”陈丹坐在副驾驶上问我。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下午2点的。”
  陈丹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
  现在是1点40。
  还有20分钟。
  距离车站大概能有十公里。
  按理来说，时间是够用的。
  但现在的路上车太多。
  又是好几个红灯。
  车速根本就跑不起来。
  已经是1点55了，才开出去了一半的路程。
  眼见着又被红灯拦下。
  我气得按车喇叭。
  结果前面的那辆车司机急了。
  摇下车窗，对我喊道。
  “催什么催？有本事你飞过去啊！没本事就在后面老老实实吃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