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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骗术

  所以,我现在能及早发现,是不是意味着,我能有更大的可能,找回我被骗的钱呢?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那个骗子。
  我要先回到那个假的服贸市场。
  虽然我觉得,骗子还留在那里的可能性不大。
  估计是得手后,早就跑了。
  在外面躲上几个月,然后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但我还是要去试试的。
  说不定,他们以为我在收货之前,不会发现这里面的猫腻。
  还没走呢?
  可……可我又为难了。
  因为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假冒的服贸市场到底在哪里。
  真正的名字又是什么。
  让我怎么去?
  有人会想,你为什么不去报案呢?
  因为我刚刚从巡捕房出来。
  我已经知道,巡捕那里接到的各种案子特别多。
  诈骗案也不少。
  警力不足。
  都是先破大案要案的。
  比如命案。
  我这种案子,不会被重视。
  我去报案,等到立案,再调查,可能得过去好几天了。
  我不想把时间浪费了。
  毕竟,就是报案了,也不一定会找回损失。
  “师傅,我要去一个地方,那里呢是一个市场,但是不大,也很旧,有卖衣服的,也有卖其他的……”
  我努力思索之前那个假市场的样子。
  描述给出租车司机听。
  希望这个本地人,能给我提供一点线索。
  那司机一听:“奥,你说的是老服装市场是吧?那里现在没几个商家了,你去那里做什么啊?还是买衣服还得来这个新市场。”
  他真的知道!
  “我去找人,麻烦师傅带我过去。”
  我急忙和司机说。
  然后在路上,我终于搞清了这两个市场之间的关系。
  我之前去的那个地方,是最早的服装市场。
  叫老服装市场。
  只是因为生意越来越好,原来的地方就不够用了。
  于是就建设了新的服贸市场。
  大部分的商家都去了新的服贸市场。
  只有一些主打低端的,才继续留在那里。
  我听着师傅的介绍,半小时后,到了老服装市场。
  下车一看,果然是我之前来过的地方。
  我付了车费,找了过去。
  来到了之前的那个店面。
  失望的是,大门紧锁。
  卷帘门都放了下来。
  还是来晚了。
  他们跑了。
  或者说,他们从仓库离开,就根本没有回来。
  我还是不死心。
  我开始砸门。
  “有人么?出来!”
  “出来!”
  “我说出来听到没有!”
  “聋了么!”
  到后来我的声音都有些哑了。
  拍卷帘门的手都红了。
  我真的很愤怒。
  很委屈。
  很恨!
  恨这些骗子,骗走了我的血汗钱!
  真的是血汗钱!
  就不提之前我打工时的辛苦了。
  睡公园,睡仓库。
  端盘子,当保姆。
  40度的天气里,站在路上发传单。
  为了学习技术,晚上不睡觉去库房练习。
  我做生意容易么?
  一个女人,干着男人的活。
  起早贪黑、披星戴月。
  还有人找我的麻烦。
  甚至差点卷入江湖的仇杀。
  我又想起了那场大雨。
  我想起了我与温绍年那有缘无分的爱情。
  我想起了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在一起。
  我觉得好委屈。
  觉得好像全世界都在欺负我。
  不知不觉,我的眼圈都红了。
  我流出了眼泪。
  此时我已经明白。
  尽管我自己骗自己说,我已经走出了失恋的阴影。
  但其实从没有走出过。
  我还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之中。
  我只能用做生意来麻醉自己。
  现在自己被骗了钱。
  就像是一个导火索。
  于是我的情绪彻底被点燃,爆发了。
  或许把这些情绪都释放出来,我才能好过一点。
  要不然真的要爆炸了。
  ……
  我的举动,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都是周围的店主。
  这些人在外面窃窃私语。
  “又是一个上当的?”
  “肯定是。”
  “看这姑娘气的,估计把老本都赔进去了,所以这是要疯了?”
  “缺德啊。”
  “是啊,现在大家挣钱都不容易,搁我我也得疯了。”
  “看这姑娘的年纪,估计是个新手,不骗她骗谁啊?希望可以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生意多留个心眼吧。”
  “就怕这一下赔光了,以后想翻身都难了。”
  但这些人只是议论纷纷,却没有人上前对我说点什么。
  提供帮助。
  肯定是怕惹火上身。
  但我从他们的话中也听出来了。
  他们都知道这个是假冒的齐老板。
  就算是开始不知道。
  但是总遇到像我这样气急败坏、歇斯底里上门要说法的人。
  估计也早就明白了。
  心照不宣。
  但明白是明白,这些人都选择了袖手旁观、明哲保身。
  我不怪他们。
  因为他们都是本地人。
  而我只是一个外地人。
  我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像是温绍年一样热情勇敢的。
  要怪只能怪我自己蠢。
  ……
  我咆哮了一会儿。
  拍了一会儿。
  手都疼了。
  心情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愤怒、委屈、挣扎都是难免的。
  但并没有什么意义。
  下一步怎么办?
  认了吧?
  我不能认!
  我乔欢喜现在可以没钱,但不能受委屈!
  那些骗子不但骗了我的钱,我的信任,还在侮辱我的智商!
  因为我已经没有爱情可以追求了。
  那么我还不能追求一个顺心意么?
  我擦干眼泪。
  告诉自己不要哭。
  哭不解决任何问题。
  我的眼泪,对温绍年来说,是珍贵的珠宝。
  每一滴都不想浪费。
  但对这些骗子来说。
  只是他们可以用来炫耀的战利品。
  我站了起来。
  开始往外走。
  现在只能选择去报案了。
  见我要离开,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去了。
  我刚离开市场,正要打车去巡捕房。
  后面已经有人拉了我的衣服一把。
  “乔小姐,你跟我来。”
  我扭头,发现拉我的也是一个男人。
  能有50多岁。
  长得很平凡。
  属于往人堆里扔进去,就找不着的那种。
  现在他找我做什么?
  关键是,他怎么知道我姓乔?
  因为刚刚被骗,所以我现在的警惕性很高。
  我狐疑地看着他:“你是谁?你认识我?”
  那男人看出了我的戒备。
  于是忙解释:“乔小姐,别误会,我没有恶意,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因为我们是坐一趟火车回来的啊!当时在火车上,我也被抢了,但我也是不敢反抗,后来还是因为乔小姐你的鼓动,我们才敢站出来,打趴下了那些歹徒,保护了自己的财产呢。所以我特别佩服你和你的男朋友,对了,你男朋友不是受伤了么?他现在怎么样了?”
  原来是同火车的乘客。
  我放了心。
  听到他问到温绍年,我心头一痛。
  但是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奥,他没事了。”
  男人唏嘘了一阵,开始回忆车上的凶险。
  他说他老家不是这里的,但是在这做生意。
  这趟火车几乎每个月都要坐一次。
  像是这种抢劫的事情,也遇到过几次。
  但从没有哪次像是这次一样,扬眉吐气。
  想必以后那些扒车党不会再那么嚣张了。
  他们这些来往的乘客安全多了。
  多亏了我和温绍年。
  我们这里的人真得好好感谢你们的。
  我现在哪里有心思听他说这些?
  更不要说什么感谢的话了。
  于是不禁嘲讽道:“感谢我?感谢我就把我骗了?这种感谢的方式,我还真是受不起啊。”
  因为被骗。
  现在我对这个小城,对这个市场,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爱屋及乌。
  恨也一样把。
  听到我这么说,男人的脸一红。
  显得也是很尴尬。
  他搓着手说:“是啊,我都觉得很惭愧,但每个地方都是有好人,也有坏人的,总有害群之马,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我说完上面的话,也有些后悔。
  觉得自己是在迁怒别人了。
  于是便说:“是啊,是我说话过分了,你别介意。”
  男人摆手:“乔小姐,你生气是应该的,我也是在这里做生意的,不过我不是卖衣服的,卖衣服的基本上都搬到新市场了,我是做日用百货生意的,面对的都是本地人,所以留在了这里。这些不说了,不重要,我来是告诉你那个骗子的一些事情,当然我知道的也不多,有多少说多少吧,看对你有没有帮助?刚才人多眼杂,我不好开口。”
  听到他的意思,我很感激。
  同时也想,还是自己在车上的表现,才让他愿意告诉我这些啊。
  于是就听他讲了起来。
  这个男人告诉我。
  他其实也不知道那个假冒齐老板的真正身份。
  那假冒的齐老板,是从去年开始,出现在这里的。
  仅仅他知道的,我已经是第六个上当受骗的买家了。
  都是被那个假冒的齐老板给忽悠的。
  据说那个假冒的齐老板的悍马车是租的。
  就是来唬人的。
  他在仓储区,确实也有一个仓库。
  但就那么一个。
  里面的东西,就是专门展示给人看的。
  之前那些受害者,有的还真去报案了。
  但就和我想的一样,假冒的齐老板都会出去躲一阵。
  而做生意的人,谁的时间不宝贵?
  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
  又都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
  往往等一阵就走了。
  但也有真的很执着的,还真的等到了假冒齐老板回来。
  还把齐老板扭送到了巡捕房。
  “那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还让他逍遥法外?”我问。
  是啊,如果已经处理他了。
  我怎么还会受骗?
  “因为证据不足啊。这个假冒的齐老板也很有办法,他收了你们的钱,如果就此跑路了,不发货,或者发一堆垃圾过去,当然是诈骗。但问题是,他确实会发货,发的也是衣服,只是质量没那么好而已。问题是,这质量好不好,本就是一个主观的判断,很难界定。于是巡捕只能以这是商务纠纷来认定,让买主和假冒齐老板私下协商,或者是去法院打官司。”
  听了这男人的话,我陷入了沉默。
  是啊。
  这官司还真的不好打。
  因为我们进的衣服,严格说,都不是正品。
  都是高仿。
  既然是高仿,那么就有些见不得光。
  虽然在质量上,高仿也有质量高与质量低之分。
  但真要追究起来,总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那个男人继续说:“所以啊,假冒齐老板就开始与对方扯皮,一直逍遥法外,直到这次又把你骗了。”
  “那他冒充真正的齐老板,这不算诈骗么?”我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点。
  这难道不是证据么?
  男人叹息了一口气。
  “他没有冒充。”
  我没听懂。
  他补充道:“因为在这里,只有一个齐老板,但也可以说,有很多的齐老板。”
  我更纳闷了。
  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怎么和绕口令一样?
  “乔小姐,你知道我姓什么吗?”他用手指自己的鼻子。
  “对了,还没问你贵姓呢,失礼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姓齐,我也是做生意的,所以你也可以喊我齐老板,你懂了么?”男人说。
  我仿佛明白了。
  “你是说,那个骗子也姓齐?”我问。
  男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姓齐,但我们这个地方很多人都姓齐,所以他姓齐一点都不奇怪。齐是我们这里的大姓,甚至我们这个地方在古代,就叫齐城。所以那个骗子如果真姓齐的话,他自称齐老板一点问题都没有,没法用这个说他诈骗。当然,每个人都知道,真正的齐老板是最出名,最仗义的那一个,外地人来进货,要找的也是那个。但也不能只允许他一个人姓齐,别人都得改姓吧?没有这个道理。”
  我无语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
  但对啊。
  人家只要姓齐,当然可以自称齐老板。
  所以是人家骗你了么?
  不是啊。
  谁让你蠢呢。
  谁让你没有要求看看人家的身份证呢。
  所以现在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么?
  真是气死我了。
  其实我自从出来闯荡后,不是没吃过亏。
  但之前吃的亏,都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我是农村来的,所以天然处在劣势。
  对方用势力,用身份的不平等来欺负我。
  但在智商和人格上,我觉得我们是平等的。
  可这一次,我真是被人骗得死死的。
  觉得自己的智商都被碾压了。
  自己真是一个傻子。
  ……
  与这个同样姓齐的男人告辞后,我今天第二次去了巡捕房。
  但是心情已经完全不同。
  第一次来,我是在帮助一个被骗的老头。
  心中不说得意吧。
  但总是有些自夸。
  第二次来,我自己也是被骗的受害者。
  是个蠢货。
  接待我的,还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女巡捕。
  听了我的讲述。
  她先向我表示了同情。
  然后又遗憾地告诉我。
  这事只能先立案,然后慢慢调查了。
  就像是那个姓齐的男人说的那样。
  虽然大家都看得出,这个假冒的齐老板,是在坑人。
  但偏偏被他钻了空子。
  真是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最后,记下了我的联系方式。
  女巡捕把我送了出来。
  告诉我,有消息一定会通知我。
  但也告诉我。
  要么就回省城等吧。
  那个假冒货,短时间内不会出现的。
  这么等也没有意义。
  同时,他还不够被发通缉令,全国通缉的程度。
  我走出了巡捕房。
  站在了街口上。
  周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我却觉得孤立无援。
  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么?
  可我心里面实在是觉得憋屈啊。
  现在要是回去了。
  我的钱就真的无影无踪、石沉大海了。
  而以后,想必还有和我一样的人会受骗上当吧?
  所以不论是我要挽回损失。
  我要出这口气。
  还是不让其他人和我一样被骗。
  我都要做点什么。
  而不是枯坐愁城,在这里唉声叹气、自怨自艾。
  所以我要在这里至少要待上一段时间。
  用自己的办法,看看能不能挽回损失。
  所以我要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我没有找那种主路边上,一看就是干净整洁的宾馆。
  而是故意走到一些小街巷,去找那种看起来规模不大,条件也很差的小旅馆。
  不只是为了省钱。
  虽然我被骗了5万块钱。
  但我还有十几万的积蓄。
  住店我还是住得起的。
  以后再做生意,我也是有本钱的。
  我只是觉得,这种小旅馆里面住的人成分更复杂。
  三教九流的都有。
  说不定就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呢。
  虽然大多都是一些小道消息。
  但在很多时候,小道消息往往更有用吧。
  然后。
  我在人群中。
  看到了温绍年。
  只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
  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想你时你在天边
  想你时你在眼前
  想你时你在脑海
  想你时你在心田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
  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
  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
  我一直在你身旁从未走远
  ……
  温绍年的身边,正是陈丹。
  远远的。
  我看到陈丹的脸上带着兴奋、羞涩的微笑。
  她一边走,一边用手指着路边的建筑,像是给温绍年在介绍这里的风土民情。
  似乎陈丹对这里很熟悉。
  但我不在乎陈丹的反应。
  她是当街卖笑还是裸奔,都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我的眼里只有温绍年。
  我先是放心。
  他出院了。
  看来身体已经没事了。
  然后,又是一阵的心疼。
  温绍年又瘦了。
  我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因为我与温绍年,不过才不到一天不见。
  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体态上的变化。
  这就是关心则乱吧?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一个人在异乡。
  又被欺负了。
  肯定需要来自亲人的安抚。
  比如现在,我有很多苦闷,没有人可以倾诉。
  要是能和温绍年说说我在这里的遭遇。
  哪怕温绍年也帮不了什么。
  那我的心里是不是也会更好受呢?
  但我当然不会那么做。
  哪怕我再需要人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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