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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472节

  此女惯在他面前做出一副作低服小的模样,可他明知是假,竟说不出她半点不是。
  “国公夫人今日去卜吉,等合了八字,择个吉期我便娶你过门。”
  第446章 巧遇
  卜吉便是合八字,是根据男女双方的出生时辰和属相等推算,看是否相生是否相克,古代婚嫁都要走这一步,时雍不以为意,她只觉得赵胤这话听上去有那么几分无奈,嘴角不由扬了扬。
  “大人不高兴吗?怎得不情不愿……”
  见她撇起了嘴巴,赵胤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那只手却在她背后轻轻拨弄了一下她的长发,语调轻缓地说道:“我已叮嘱国公夫人,挑个近些的日子。”
  这么说,他是迫不及待娶她吗?
  时雍心里怦地一跳,脸上随即浮出一抹笑容,毫不避讳地紧紧抱住他。
  “好。我等大人。”
  这种因一个男人的神色和一句话而心情起伏不安的感觉,时雍以前从来没有过,这一抱让她的心情颇为复杂。
  现在就这般受男人影响,当真做了夫妻,她会不会没了自己?
  都怪男色惑人!头痛!
  赵胤没有再追究时雍殴打赵焕的事情,楚王府除了阮娇娇过来告了她一状,也没有人再来问质,这事悄无声息地就过去了,比时雍料想得更为轻松。
  可是,时雍心里并没有完全放下,以赵焕的性子,既然找上她了,怕是不会这么了结。
  而这也是时雍搞不明白的地方。
  在时雍身陷诏狱的那些日子,赵焕没有来瞧过她一次,也没有托人带过一句话,在时雍身死诏狱后,赵焕不仅没有露面,甚至飞快地将她抛之脑后,张罗起了与定国公府小姐的大婚,即使陈红玉被乌婵绑架之后,他也没有闲着,先有如夫人陈紫玉和一干夫人通房妾室,再有青楼花魁阮娇娇……
  可以说,赵焕就没歇过一口气,一直在不停地找女人。
  这样的人,又怎会在意她是谁?
  还是说,赵焕现在看上的其实只是身为宋阿拾的她,嘴上那一口一句“雍儿”,并不是为了时雍,而是他找上她的借口,随便找一个由头而已?
  这种凉薄的男子,怎会当真为一个死去的女人纠缠?
  肯定另有目的。
  时雍暗自在心里唾弃了赵焕一百遍,没有想到,刚刚迈入良医堂的门,就看到了长身而立的赵焕。
  今天的赵焕比那日冷静了许多,看到时雍,也没有激动地走过来,而是将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许久,“宋姑娘。”
  这么称呼,时雍反而不好不理了。
  她朝赵焕看了一眼,慢慢福身,“民女给楚王殿下请安。”
  赵焕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阖起,脸上划过一抹暗影,脚步慢慢朝她走来。
  “昨日娇娇上门……赵胤没有为难你吧?”
  四周来去都有人,虽然相隔甚远不一定能听到他的话,可是赵焕的神态和眼神瞒不了人,肢体动作更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时雍瞄一眼赵焕包扎的手背,神色如常地道:“殿下往后不要再认错人,我就不会为难。”
  说罢,她低下头径直往里走去,不看赵焕什么表情。
  “我不会认错。”赵焕转身盯着她的后背,低声说道:“昨天是我不好,太冲动了……”
  时雍充耳不闻,按压下狂跳的心脏,一声不吭地往里走。
  她原以为在良医堂里,赵焕多少会收敛一点,哪知道他竟然当着旁人的面,在数道讶异吃惊的目光注视下,脚步飞快地穿过大堂,直接走到时雍的前面,身子一横,将她堵在了进入内堂的门口。
  “听我说几句话。”
  “殿下?”时雍故作惊讶地望着他,又望了望周遭的人,一副懵懂不知的样子,“殿下若是瞧病,要找我师父或是国栋,民女学艺不精,不敢造次……”
  “雍儿!”赵焕低下头,用了只有时雍听得到的声音焦灼地唤她,然后死死咬着牙,“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这世上不会有别人会与你一样了。我也知道,你要嫁给赵胤了,你想嫁给他,攀附他,没有关系,我可以等……”
  等?
  时雍心里咯噔一下。
  她抬起头,望着赵焕眼波里的暗影,又瞧了瞧他手背的伤,嘴角勾出一丝笑痕。
  “殿下来良医堂当真只看外伤吗?要不要顺便瞧瞧脑子?”
  “我知道你怨我,不想同我相认。”赵焕不接她的话,盯着她的眼里暗流涌动,声音也轻浅,“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雍儿,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从赵胤身边抢回来。”
  时雍驻足而立,眯起眼看着赵焕,不冷不热地笑。
  “殿下当真不用瞧瞧脑子么?我师父说,有一种癔症,会心生幻觉,神思游离,就如殿下这般模样。挨了人揍,还觉得跟人亲近。殿下这病再是不治,只怕会神魂离体,命不久矣!”
  时雍淡淡说完,轻哼一声从赵焕身侧走了过去,步伐很快,不再给赵焕说话的机会。赵焕也没有再追,转过身目送她远去,喉结微微一滑,拳心紧紧攥了起来。
  楚王府就有良医官,他本就不用到良医堂来包扎伤口,为什么来,自然是因为时雍要来。然后,也顺便瞧瞧光启帝。光启帝在良医堂养伤在王公大臣中间不是秘密,赵胤没有刻意隐瞒过光启帝的事情,但这是赵焕第一次前来探病。
  孙正业尚未起身,是孙国栋为他介绍的病情。
  赵焕问了许多问题,但是孙国栋都回答不了。光启帝眼下的病情很是复杂,孙老爷子将毕生所学都用在了他的身上,还每日在翻阅懿初皇后留下的药方脉案,不时让时雍为他针灸舒筋活络,能想的方子都想了,可谁也说不好光启帝什么时候会苏醒,还能不能苏醒。
  最近这些日子,良医堂比较闲。
  大门总是半开半合,整日有官差把守,百姓都鲜少来瞧病,药堂上的伙计该遣走的都遣走了,里里外外全换了一茬人,有光启帝的侍卫,有锦衣卫的人,把个小小药堂看守得密不透风。
  就在时雍在良医堂碰到赵焕的这天黄昏,陈萧也来了。
  孙正业年岁大了,一般人来他不瞧病,但对待定国公府的世子,他还是另眼相看的,见到孙萧,连忙叫人请到了内堂。
  “少将军是哪里不适?”
  陈萧看了看周围的人,颇不自在地道:“孙老,可否屏退左右?”
  孙正业愣了愣,微微笑着把人都叫退出去了,只留了他的孙儿孙国栋在场。
  “少将军,可以说了。劣孙不才,但医德尚在,口舌甚严,绝不会外传。”
  陈萧朝孙国栋拱了拱手,又客套了两句,这才皱着眉头对孙正业道:“此事说来让人笑话。我本不是一个嗜酒之人,便是在边疆苦寒之地,也从不饮酒作乐,可是近来不知为何,一日不饮便心痒难耐。再有,饮酒之后便有些难以自控,实在苦不堪言……”
  孙正业捋了捋长白的胡须,瞧了半晌陈萧的面色,撩起袖袍将手指搭在他的脉腕上,轻声问:“少将最近睡眠如何?”
  “尚可。”
  “饮食可有变化?”
  陈萧有问有答,对孙老爷子极是恭顺。
  三个人在内堂里待了一刻钟左右,陈萧还在陪孙正业说话,孙国栋就拿了一张方子出来替陈萧抓药。时雍这会儿已经准备走了,看一眼虚掩的门,叫一声“国栋”,指了指那房门,却没有多问,只让孙国栋代她向孙正业请辞,便出了门。
  时雍每天都是这个时辰离开,予安早早套了车过来等在外面。时雍踩着杌子上车,他便笑盈盈地问:“姑娘,我们是回无乩馆,还是宋家胡同?”
  无乩馆都用上了“回”字,这小子长出息了。
  时雍想了想,道:“乌家班。”
  第447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马车在乌家班门口停下,却见燕穆匆匆走出来,一脸阴沉的样子,时雍有些诧异,放下车帘跃下车去,站在他背后唤他。
  燕穆仿佛刚刚回神一般,看她片刻这才上门施礼。
  “近日可好?”
  时雍上下打量他,狐疑地问道:“怎么了,情绪不好?乌婵惹你了?”
  燕穆低垂着头,没有看时雍的眼睛,语调有些踌躇,在说话之前,甚至回头看了一眼乌家班的门楣,一声叹气:“我没事,你等下见到乌婵,安慰安慰她。”
  安慰?时雍再看一眼燕穆的脸色,觉得这二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但是燕穆不说,又是站在大街上,时雍也不便多问,只是给了燕穆一个眼神,淡淡道:“去吧,我最近常去南倾和云度的茶肆。”
  燕穆再次低头拱手,“晓得了,若有什么消息,我会来找你。”
  时雍看着燕穆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琢磨了片刻才进去。
  丫头彩云立在门口,看到时雍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任由时雍追问也不肯说个究竟。时雍无奈地去推乌婵的门,不曾想,房门竟是从里头闩死的。
  “乌婵,是我。”时雍拍门道:“是我。阿拾,开门啊。”
  过了好一会儿,乌婵才慢慢拉开了房门,头发好像重新梳过,又洗过了脸,擦了些胭脂,挂着一脸轻松的笑,若不是那双通红肿胀的眼睛出卖了她,时雍肯定也发现不了她有什么不妥。
  乌婵笑问:“你怎么这会过来了?今日不用陪赵大人吗?”
  时雍一言不发地拉她进去,又反手把门关上,盯住她的眼睛道:“发生什么事了?”
  乌婵摇了摇头,抿唇看了时雍半晌,突然又勾出一丝笑意,“我答应了。”
  时雍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震惊不已地看着他:“你是说,同定国公府的婚事?”
  乌婵嗯一声,抿了抿嘴巴,“我一个戏班优人,卑贱之女,能嫁给定国公世子,那是许多人修都修不来的福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时雍万万想不到她会说出这么自暴自弃的话来,惊讶地看她片刻,又将她摁坐在椅子上,倒了杯凉茶生生咽下,缓过那股子震惊的劲头,这才冷冷回头望着乌婵。
  “他们逼你了?你那个爹?”
  乌婵摇头。
  时雍直盯盯望住她,“说!他怎么逼你的?”
  “没有人逼我。”乌婵望着时雍脸上掩饰不住的恼意,微微一笑,“定国公世子一表人才,卓绝过人,出将入相的男人……我不想努力了,嫁人就可飞上枝头做凤凰,何乐而不为?阿时,你会祝福我的,对是不对?”
  时雍怔怔看着她,“你要是心甘情愿,我自当祝福你,你要是被逼的,我……我都想扇你耳光了,你可知道?”
  见她生气的模样,乌婵笑了,拉过她的手,将掌心盖在脸上,“你打吧,打。”
  时雍抽回手,恨恨地瞪她一眼,拉凳子坐乌婵的面前。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因为你爹,难道是因为燕穆?”
  乌婵眼睫毛飞快地眨动几下,微微垂下头,说得一本正经。
  “有几方面的考量。一来我想嫁的人不肯要我,那我嫁谁不是嫁呢?陈萧本就不是个东西,我也不会觉得有所亏欠。定国公府别的都不好,但是陈红玉好。二来么……”
  乌婵顿了顿,目光凉凉地看向时雍,“要知道陈萧身上那个玉牌,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玉令,还有比这个更容易接近他查实的办法吗?阿时,我说了要帮你弄清楚,就一定要的。”
  “荒唐!”时雍嗔怒地看着她,“哪有拿终身大事当儿戏的?”
  时雍倏地一笑,表情冷淡淡的,“什么叫终身大事?徐侍郎不是要找一个女儿高攀定国公府吗?我同意。待八抬大轿过了门,剩下的事情,就由不得他们左右了。这婚事到底是为徐侍郎招来个好女婿,还是招一个惹不起的仇家,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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