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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一去几万里,忽梦严父授娇儿

  自产后血崩后叶寒的身子便落下了病根,虽有解白神医妙手救治,又有血莲圣品调理,可毕竟是人力有限难以根治,所以时间过了快两年叶寒的身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平日里虽看着与常人无异,可一到月事来临,叶寒千疮百孔的破碎身子就瞬间被打回原形。
  每逢月事来临,叶寒就如同小死一场,小腹冰凉如塞了一团千年寒冰,冰上的尖角侧棱就如同一把把锋利无情的匕首在她腹中肆无忌惮地割着她的肉,然后混合着自己淋漓不断的血带着被割下来的肉块一起排出。
  这样的日子一般会持续六七天,本来叶寒的病症在血莲日日调理后得到了缓解,不似最初时这般痛得生不如死,可这次突然而至的恶化让青川吓破了胆,连忙抱着昏迷过去的叶寒施展轻功往合璧庭去,解白也被他用最快的速度叫到了端王府。
  叶寒此番病情恶化,只不过是夏暑退去秋凉突来让寒气侵入了体才会如此,吃上几副药便好了,没什么大碍,可青川就是不信,无论解白怎么说叶寒无碍,青川还是不放他出府,非得等到叶寒好了为止。
  初秋早来,庭中还是夏绿深幽一片,浅红娇粉深浅不一,可惜明窗隔目轻纱云帘去光,叶寒躺在青川怀里只能凭着窗上映着的花树光影想象着院中还未凋落的夏意。
  腹中又绞割起一阵痛意,不重也不轻,叶寒还能忍住,于是轻微侧了下身,调整姿势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位置,好减轻点疼痛。
  “怎么了,又疼了?”察觉怀中人儿异常,青川连忙低头关心问道。姐姐上半身本就靠在他的胸膛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叶寒摇头,冲青川勉强笑了笑表示自己无事,“没什么,就是一个姿势坐久了,身子有些麻想换个姿势。”
  听后,青川松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只是一手抱着叶寒滑落下来的身子重新回到自己胸膛上,另一只手则轻轻拭去叶寒额头渗出的一层薄汗,心疼道:“要不还是躺着吧,躺着身子舒服一些。”
  “不了。”叶寒摇头不愿,“我都快在床上躺一天了,再躺下去骨头都该生锈了,你还是让我再坐会吧,坐着反倒没这么疼。”
  青川扭不过叶寒,只好把手掌朝下放在她凉飕飕的小腹上给她渡暖,减轻她的疼痛。
  两人依偎坐躺在床上也够无聊,叶寒抬头看向青川手中拿着的书,撇了几眼上面的内容,惊奇道:“你居然在读道家的书,我还以为你更喜欢法家之学,重兵重法以治天下?”
  “法家强势,道家无为,儒家中庸,各派流学各有精妙,于我而言并无喜恶,只有随势而用罢了。乱世用重典,法学为上;战后修养应无为而治,道家为首选;天下太平则要不偏不倚无过无错,儒家中庸是为好道。”
  叶寒本是无聊随便找了一句话说,没曾想到却引起青川对治国之道的一番大言,顿时兴致恹恹,不由望着明窗旁落下的几影明媚斑驳心生向往,突起一声感慨道:“夏暑还未尽,转眼又是一秋,秋走又冬来,我都不记得自己在并州有几个年头了。”
  书卷放置一旁,青川拥紧叶寒在怀,在她耳边温笑着轻声提醒道:“你来并州快有四个年头了。第一年秋时你我在红绫镇重逢,我扮坏人强掳你到了并州,于冬时你我成了夫妻;第二年春末你便有了身孕,在阵前冬雪中生下了阿笙;第三年冬夜守岁长明灯起,爆竹声声中你、我、阿笙一家三口团聚一堂;今年是你在并州的第四个年头,姐姐可想过要怎么过?”
  叶寒摇了摇头,只是跟着青川刚才说的话回头想想,不禁觉得岁月真是如梭!一转眼,阿笙都快两岁了,这时间快得让她都快忘了自己曾走过的岁月。
  “没关系,你慢慢想,你想怎么过我都陪着你,陪着你过第四个年头,第五个年头,第六个年头,直到白发苍苍过完了我们在这世间所有的年月。”
  叶寒不忍打碎青川此时沉浸的梦,即便他此时情不自禁在自己脸上落下一吻,她也没生拒绝。虽然内心深处仍生不起丝毫悸动,但她还是愿意跟他平平淡淡过完这一世所有的岁月,所以她不会打碎他的梦,既然梦好又何必惊醒他一厢情愿的美梦。
  午后宁静一方安好,紧闭的门不合时宜发出“吱呀”一声,瞬间惊醒了在床上闭目养神的两人。
  只见不远处的寝门被轻推出一条小缝来,午后浅金柔和的阳光就这样被塑造成一方规规正正的长形落在了平坦幽暗的地上,但不见有来人出现在门框,却在门下方处的门槛上有一粉嫩雕琢的小娃娃扭动着圆乎乎的小身子艰难地翻了进来,然后蹦哒着一双小短腿朝坐在床上的人兴奋跑了过去。
  “娘亲!”
  午睡醒来后的阿笙也不知怎么摆脱了一屋子丫鬟婆子的“监视”,竟然一个人跑了出来,还到了叶寒与青川两人所住的寝卧。对此,叶寒没曾细想过,对突然出现的阿笙她只有身为人母的喜出望外,高兴不已。
  叶寒想弯腰伸手去抱已与床一样高的阿笙,可在她身后的青川却强有力地环住了她的腰身,抱着她往后一躺,不予理会半路闯进来坏了他与姐姐独处的程咬金。
  “青川!”叶寒拉扯着他的衣袖,软着语调变相求着让他抱阿笙上来。
  青川受不住叶寒的温柔软语,但也不想这么容易就让阿笙上来,于是瞥了一眼站在床边伸着一双小胖手抓着床沿努力想爬上来的阿笙,抱着叶寒轻声说道:“别管他,他能自己爬上来。”
  换言之,爬不上来就不关他的事了。
  青川对阿笙严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叶寒一时也不能改变什么,只好依他而言。
  好在阿笙已经习惯了父亲对他的严厉,不哭也不闹,见用双手爬不上床便扭着小脑袋四下张望,黑溜溜的小眼珠机灵地在四周打着转,然后迈着小短腿就跑到一旁席上拖了两个座垫过来,垒在一起弥补了身高的劣势。于是就见阿笙站在座垫之上,用力抓着床边的锦被紧咬着两排小乳牙一点一点蹬上了床,兴奋地一把扑进了叶寒怀里,撒着娇嘴里一口一个娘亲喊得叶寒心都化了。
  月事来的这几天叶寒身痛无力,青川便让奶娘少带阿笙来见她,所以不仅叶寒这个当娘的想儿子,阿笙这个当儿子的也想娘亲。今日阿笙午睡醒来,见守着他的丫鬟婆子都未醒,便一个人偷偷爬下床溜了出来,而青川在看见阿笙一人出现在这儿时,就猜到了。
  叶寒好不容易能见到阿笙一回,抱着了就不愿放手,摸着阿笙白嫩嫩的小脸蛋逗着他,“秋实这几日是不是又给你做好吃的了,你瞧你这小肚子又圆了一圈,娘都快抱不动你了。”
  “娘亲,抱……”,已一岁半的阿笙现在已经能很准确地喊对叶寒了,只不过人还是一如既往地黏叶寒这个娘亲,这几日突然见不到自己的温柔娘亲,他可没少闹暖阁里的丫鬟婆子,谁哄他都没用,他只想让娘亲抱。
  这么久没见,阿笙自是扑进叶寒怀里便赖着不起,当然叶寒这个当娘的也舍不得,只不过阿笙毕竟大了,又重了许多,圆滚滚的小身子压在叶寒本就还疼的肚子上,是有些让叶寒受不住。可叶寒舍不得,自己一边忍着疼一边还温柔地笑着逗得阿笙哈哈大笑,若不是青川察觉到叶寒背脊的僵硬与脸上的吃疼,还真不知道她还会这样纵容阿笙多久。
  青川一把抓起赖在叶寒怀里的阿笙,然后下了床,一手扶着叶寒躺下,然后唤人拿了几个新装好的汤婆子给她暖腹,让她好生休息。
  阿笙被青川强制抱离了叶寒的怀中,但不见哭闹,而是很懵懂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小手挠着自己的后脑勺,显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就在爹爹怀里,只伸着胖嘟嘟的小手指着躺在床上的叶寒,奶声奶气说道:“爹爹,娘亲抱……阿笙要,娘亲抱……”
  “还是让我再抱会儿阿笙吧,我好久都没见阿笙了。”叶寒也是不舍,软着话求着青川。
  青川瞧着叶寒面色又苍白了几分,知晓她肯定又是腹痛来犯了,自是不肯,“你昨晚就没睡好,今日又被阿笙闹了这么久,你还是先睡会儿,等休息够了再说。我先带阿笙在一旁练字,不会走。”然后又低头对自己怀中不安分闹腾的小肉团子严厉一声说道:“你娘身子不舒服,你别闹她。”
  也不知是青川的“恐吓”生了效还是一岁半多的小娃娃真的听懂了,阿笙果真没有再闹,安安静静地任青川抱到了一旁凉榻上去,小手被青川塞进了一支染墨的毛笔,被教着提笔写字。
  “前几日爹教你写你自己的名字,可还记得?”青川问着老实坐在自己腿上却心不在焉的阿笙。
  阿笙看着看着却够不着的娘亲,不情不愿“嗯”了一声,然后抓着手中的毛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两个大字。青川扫眼一看,不赞不贬,“你还未启蒙,能将自己名字记下然后完整写出已是不错,只是你现在人小,手上没什么力气,等再长大点就好了。”
  青川从阿笙手中抽出被写得变形的毛笔,重新回墨浸染,重塑笔尖成锥,又在另一张新纸上一笔一划郑重落下自己的名讳,但不是世人皆知那个尊贵名讳,然后对怀中的阿笙认真说道:“这是爹的名字。”
  接着将笔放进阿笙的小手中,大手带着小手在下方空了一排写下“阿笙”二字,“这是你的名字。”
  而后又牵动着阿笙的小手在两人名讳空出的中间,共同一笔一划写出叶寒的名字,“这是你娘的名字。”
  最后在三人名字一旁的空白处,青川教着阿笙写下一个大字,认真说道:“这叫‘家’,里面有爹,有娘,还有你。”
  阿笙也不知有无听懂,抓着笔在三人名字的另一旁的空白处下,照着“家”字依样画葫芦写也下一个“家‘,然后转过头来对青川,奶声奶气说着,“家!”
  “对,家!”
  青川看着阿笙与叶寒相似的眼眸,欣慰笑道,大手摸着阿笙毛茸茸的小脑袋说着鼓励,这幅父子之间的温馨画面让侧躺在床上的叶寒看得好生心暖,即便腹中绞痛阵阵冰凉如寒,可她也能欣慰一笑在这份家的暖意中渐入梦乡。
  屋宁了,叶寒睡了,青川轻声唤来了常嬷嬷带阿笙出去,然后轻手轻脚爬上床,抱着一脸苍白睡颜的叶寒在怀,大手代替汤婆子为她驱散腹间的凉寒,低头一吻吻散她眉间紧蹙的疼痛,愿她能有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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