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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节

  等回阮府的时候,柱子说府中来了封信笺,说是给二奶奶的信。
  赵锦诺只觉心底都被揪起。
  柱子将信递给她,她伸手接过,掌心都在轻颤,柱子少有见她如此,一脸诧异。
  赵锦诺看到信笺上的字却愣住。
  媛姨?
  心底早前的恐慌就似春水一般流走,实在被吓得不轻。
  她的字自小是媛姨教的,她一眼便能认出媛姨的字迹。
  她年关前便写好了信给师娘,师娘说会让人送给媛姨,她是未曾想到,眼下便收到媛姨的回信。
  字里行间还是一如既往媛姨的风格,简洁,干练,很少拖泥带水,只是对她屈服赵家,最后同阮奕成亲一事颇为不满,只留了一句,再是喜欢都不要才是。
  赵锦诺窝在小榻上,一面看信,一面笑出声来,她甚至都能想象媛姨说这些话时候的语气神态来。
  赵锦诺刚看完信不久,海棠来了苑中,说夫人请二奶奶明日回赵府一趟。
  赵锦诺诧异,似是昨日才回过赵府,王氏又让人来请她回去。
  “可是有什么事?”赵锦诺问。
  海棠其实也不怎么清楚,只说今日在府中见到表公子王允之了。
  王允之?
  王允之是王氏的侄子,赵锦诺意外,王允之怎么来了阮府?
  海棠应道,听闻表公子入了兵部做官吏,今日是特意前来拜访大人的。大人很喜欢表公子,两人在书斋聊了许久,后来表公子临走,才让人代为问候二奶奶一声。
  赵锦诺其实对王允之的印象是极好的。
  当初去月牙湖的一路,王允之对她和龙凤胎多有照顾,亦不偏颇,不失公正。
  她当时颇王家姑娘那一杯茶水,王允之心如明镜,从未找她说起过此事。
  后来从月牙湖回来,未同王家怎么走动了。
  再等成亲后,又同阮奕去了南顺,确实许久未见王允之。
  只是这些大的世家之间关系往往盘根错节,王允之的祖父在朝中任吏部侍郎,吏部尚书才告老还乡,吏部尚书的位置非王家莫属,但王家却将得意子孙安排到了兵部做官员。
  如此盘根错节的关系,要么一荣俱荣,要么一损俱损。
  所以海棠道,“夫人请二奶奶回府,或是应着表公子的关系?许是也为王家的刘夫人做人情的。”
  赵锦诺遂明白海棠的意思,王允之如今在兵部入职,王家的人应是想借着这层关系,两家多走动些。王氏和刘氏若是直接去拜访郁夫人有些突兀,若让赵锦诺相邀,便要名正言顺得多。
  ******
  翌日,赵锦诺眼皮子突突跳了许久,越发心神不宁,总觉得哪里有事情要发生。
  马车出了阮府,直奔赵府而去。
  今日王氏和刘夫人果真都在,期间话题,赵锦诺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就是同王允之相关。
  赵锦诺耐心听着,亦察言观色,只是从昨日王氏自王家回来起,看她的眼神就有说不清的何处不对,甚至是,既探究,又恐惧。
  赵锦诺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没有去想王氏的事。
  临近晌午,王氏在府中留饭,刚入席,小厮便来说,阮府的小厮周亮来了,说是寻大小姐。
  周亮是她和阮奕苑中的小厮,周亮来,应是府中之事。
  赵锦诺道了声失陪,踱步到了苑中,见周亮一脸惨白无血色。
  “怎么了?”赵锦诺不知家中出了何事,遂也有些紧张,“家中出什么事了?”
  周亮咬紧下唇,低声叹道,“府中没出事,二奶奶……前日里从慈州回朔城的水路撞上百年一遇的暴风雨,公子……公子的船沉了……”
  “你说什么?”赵锦诺如晴天霹雳。
  周亮低头呜咽,“江上的暴风雨太大,江船上……无一人生还。”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过半了,,
  第138章 朔城消息
  赵锦诺缄默良久, 隐在袖间的双手死死攥紧掌心,稍许,才哽咽道, “哪里来得消息?”
  似是心中尚有一线生机。
  周亮不忍看她眼睛, “是宫中……”
  宫中?
  赵锦诺心中少许的希翼似是也在听到这两个字后,慢慢消逝殆尽。
  宫中的消息哪里会错?
  忽得悲从中来,赵锦诺只觉一颗心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揪起,却又迟迟放不下。
  —— 大白兔会想阿玉姐姐的。
  —— “有芝麻味的, 花生味的,还有红豆沙,只是师娘都放在一处了, 我分不清楚,就随便煮了些,你若是吃到不喜欢的便给我。”“我都喜欢。”
  —— 阿玉,等回京中,我们要个孩子吧。
  —— ……
  南顺京中的分别尚且历历在目,怎么就突然……沉船了?
  她明明有听他的话, 一路好好照顾自己, 好好在京中等他, 他怎么能不守约定, 从南顺安稳回来呢?
  赵锦诺垂眸。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憋得鼻尖通红。
  心中巨大的悲痛袭来, 却来不及出声或消化,全然压抑在喉间。
  “二奶奶……”周亮担心。
  赵锦诺睁眼,羽睫连雾,眼角强行控制着,只有些许眼泪溢出眼角, “爹和娘呢?”
  她是忽然想起爹娘来。
  短短的时间,接连从阮奕恢复再到沉船这样的消息,大喜之后又大悲,她是怕他们二老承受不住。
  周亮不住抹眼泪,“夫人听到消息就晕倒了,大人一直守着夫人,大公子让小的来赵府寻二奶奶,小的离府时夫人还未醒。”
  赵锦诺是知晓娘亲如何待阮奕的。
  出了这样的事,娘亲接受不了。
  赵锦诺伸手抚了抚眼角的泪滴,“先回府中。”
  赵锦诺脚下发软,双手似是都在打着颤,没有同王氏和刘夫人打招呼,便乘马车离开了赵府。
  阮奕不在了,旁的人和事又有什么重要的?
  马车上,赵锦诺窝在马车一角,想起初见他时,他撵大白撵到她桌下,她掀起帘栊,看见那双清澈明亮,又带着笑意的眼睛,他说他叫大白兔,而后抓着大白的爪子,朝她笑嘻嘻唤了声“阿玉”。
  他惯来都唤她阿玉。
  也会厚着脸皮,唤她阿玉姐姐。
  细究起来,她与他相处的时间怎么这么短?
  不过是在乾州的江船上偷偷亲过她,而后在乾州官邸同她分别,她让他不可以喜欢旁人,那时候的他还是小傻子,离开乾州时,马车内都是他的哭声。
  她与他总能在一处遇见,在宴相的书斋内,他会追着大白到她跟前,在书架与光的缝隙里,听她念书,虔诚的目光看她,她心中微动,亲他,他亦效仿……
  往事幕幕如浮光掠影在脑海中飞逝而过,却又如钢针一般,针针扎进她心底。
  如同,他在月牙湖落水时,她救起他,他拥紧她,唤的那声揪心而压抑的“阿玉”!
  马车内没有旁人,赵锦诺伸手捂住嘴角,眼泪再忍不住,瞬间湿了脸庞。
  她想起在月牙湖的每一天夜里,他会带她去岩石峭壁处看月亮,她那时便想,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好看的人,比月色还美,她都不知她的画笔能否画得出其中一二。他会在耳旁说些轻佻浮夸的话,亦会在狩猎时全然信任将手交给她,她牵他至何处,他便至何处。他拥她射箭,也会在她耳旁沉稳而温和得说,不急,再来……
  再后来……
  再后来,赵锦诺已不敢再想。
  脑海中全是他伸手牵她,唤的那声“阿玉”,全是洞房花烛,他笑盈盈揭开她的盖头,亲吻上她的嘴角……
  赵锦诺低头捂着脸,不知不觉间,已经泣不成声。
  ……
  到主苑的时候,彤容正端了煎好的凝神静气的汤药来苑中。
  “锦诺!”彤容眸间忧色,“没事吧?”
  她是介怀娘亲对赵锦诺的信任和照拂,也怕阮奕的官职越做越大,日后府中的中馈都会顺利成章落到赵锦诺手中,但这些在生死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娘还好?”赵锦诺担心
  彤容摇头,“方才昏过去了好些时候,醒了之后一直在抹眼泪,爹请太医来过,抓了方子,方才才煎好,正要送去。”
  赵锦诺脚下微滞,原本想要入内,此刻却停下脚步来。
  她是担心娘。
  但更怕娘见了她,想起阮奕,情绪会再度失控,昏厥过去。
  “大嫂,你先进去吧,我在屋外候着。”许是马车上哭了一路,赵锦诺此刻却是冷静异常。
  这世上,没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让人悲痛的事情。
  彤容怔了怔,似是明白过来。
  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又多了几分谅解。
  “有事我唤你。”彤容应她。
  赵锦诺颔首。
  眼见彤容撩起帘栊入内,赵锦诺才在苑中的石凳处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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