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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江鱼死死的看着李天霸,阴沉的说道:“无敌大哥,你可别坑我。我大哥也说了,这花营是个好地方。可你总不能连军饷都发不出罢?看看你这宅子,嗯?再看看前面刑部的院子,嗯?咱们不是皇上身边的亲信密探么?怎么,咱们是后妈养的?”
  李天霸‘嘎嘎’直乐,硬掐着江鱼的手,逼着他强行在那花名簿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忙不迭的将那花名簿丢给了那磨刀的老人,吩咐道:“赶紧送去密档房去,着宫里的高公公备案了,这小子可就脱不了我们花营这个窝了。”猛不丁的看到江鱼益发古怪的面容,李天霸急忙笑道:“小鱼兄弟,你刚来花营,也没空给你解释这么多,总之呢,你进了花营,以后一定不会后悔滴~~~!咱们花营的兄弟,那都是亲兄弟一样,有了花营照看着,你在长安城可以横着走,还怕谁呢?”
  李天霸的手轻轻一拍,顿时一间破破烂烂的厢房屋门敞开,从里面行出一个头上插着粉牡丹的簪花郎。紧接着,又是一个粉牡丹簪花郎。紧接着又是一个,又是一个,又是一个。。。等得二十个粉牡丹簪花郎出现后,那屋子里鱼贯而出的,是整整齐齐二百个头上插着白牡丹的簪花郎。二十个花营的班头,二百个花营的普通簪花郎,二百二十个精悍的年轻人,这就是李天霸要江鱼接收的班底――一批刚刚训练好的新人。
  江鱼呆住了,他猛的跳到了那厢房门口,定睛朝着里面看了过去――见鬼,就是一间长宽不过一丈的小屋啊。他再回头看看,整整齐齐二百二十个年轻人就站在他身后的小院里,已经将那不大的小院挤了个结结实实。江鱼怪叫一声,灵识发动,就要去穷搜这小屋里的玄虚,那李天霸却已经凑到了他身边,口水四溅的笑道:“江兄弟啊,现在你的直辖人手也到了,你先历练一段时间,将这次匠作监、弩坊的案子给结了,按照你的表现呢,咱们再说你以后的地位高下。你能否掌握花营的密探,能否知晓更多花营的顶级机密,就看你这次的表现啦。”
  怪笑了几声,李天霸重重的拍打了一下江鱼的肩膀,笑道:“去罢,我李天霸看好你,从风笑笑给我汇报你的事情的时候,老子就一直看好你。怎么说你大哥也是我大唐的宗室,你比寻常的武林人,更让人放心嘛。这次好好的露一手,我也好堵住某些人的嘴啊。”
  被李天霸胡搅蛮缠了一阵,江鱼迈着僵硬的步伐出了花营的大门,却听得李天霸在后面深情的补充叫嚷了一句:“我说江兄弟,这两百多人办案的经费,可就全靠你去张罗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李天霸失望啊!”
  江鱼身体猛的一抖,回头叫骂道:“岂有此理,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咱们是什么?皇帝的密探,怎还要我出钱办案?”可是,那顺利的将江鱼拐上贼船的李天霸,却已经是‘嘎嘎’一笑,关上院门,自顾自的逍遥去了。
  身后一名粉牡丹班头上前一步,似笑非笑的朝着江鱼拱手道:“营头儿,花营的组成奇怪,这也并不是故意为难你。新的营头上任,总要过这一关的。什么时候,营头你取得了花营身后的那些大人的认可,营头儿你自然就不用再这样受罪了。”这班头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花营的经费的确是有点紧张,却也不如将军他哭穷得那般厉害。总而言之,如今花营内的很多勾当,您还不够资格知晓就是了。”
  江鱼心里那个郁闷啊,他怒道:“我不够资格?你怎够资格?你叫什么名字?挺有种的,怎么,不怕鱼爷我给你小鞋穿么?”江鱼脑海中,已经回荡起一些不良的念头,寻思着要给这个说自己不够资格的班头,一点点小苦头吃了。
  这班头微微一笑,颔首道:“下官自然资格比营头儿老一点,下官加入花营受训,已经足足七年了,而营头儿你,才不过一刻钟而已。下官姓风名青青,营头儿叫我风三就是。”
  “风青青?风笑笑是你什么人啊?”江鱼愕然的看了风青青一眼。
  “风笑笑?他是我大哥啊?他比我更早几年加入花营里,因为功劳多,所以累功升为了营头的。”风青青笑道:“向江大人这样一进花营,就能戴上红牡丹的,可是花营数十年来没有过的事情。就算是那些闻名江湖的顶尖高手,哪一个不从白牡丹做起的?”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江鱼笑得有点狰狞,他指着风青青笑道:“因为鱼爷我的大哥,是御史中丞!嘿嘿,咱大哥给咱说了,真以为你们二将军是个二憨子不成?巴巴的跑上门来要老子入花营,给白送了一口宝刀?哼哼。咱兄弟什么不清楚?咱兄弟什么都清楚!”他昂然一甩头,大笑道:“不就是功劳么?有了功劳才能在花营立稳脚跟不成?中啊,今儿个哥哥我就带你们去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能员干将!”
  骑上自己的高头大马,江鱼手上马鞭子一挥,大声叫嚷道:“小的们,兵发大慈恩寺去者!”
  狠狠的抽了马屁股一记,那匹马儿‘哕~~~’的一声长鸣,前蹄猛的离地蹬踏了几下,埋头冲了出去。风青青他们愣了一下,急忙迈开步子,提起真气,施展八步赶蝉的上层轻功,排成四列长队,衣袍飞舞的紧跟了过去。
  后面,那花营衙门的大门猛的敞开,身披明光甲,头戴麒麟盔,脚踏翻云靴,手持紫金锤的李天霸‘嗷嗷’叫着的冲了出来。他看着远去的江鱼背影,低声骂道:“臭小子,老子不逼你,你还打马虎眼哩!看你昨夜那等装模作样,就知道你小子肚子里有货!小的们,兵发大慈恩寺去者!调集十六卫高手以及东宫都率府所属二流以上人手,给老子把大慈恩寺围得水泄不通!”
  李天霸一撇腿,兴奋的跳上了一匹白色的骏马,就看得那马儿惨嘶一声,四蹄猛的软了下去。李天霸气极败坏的怒骂了几句,骂得舆马监的一干官员祖宗十八代都能从坟墓中跳出来。他悻悻然的拎着两柄大锤子,迈开大步,就朝着江鱼他们的队伍追了过去。他的身后,那院门敞开,‘哗啦啦’潮水一样涌出了近千名簪花郎,真不知道那小小的院落中有何等玄虚,能容纳这么多人马。
  那千多簪花郎中,包括那磨刀的老人在内,有三十几名容貌打扮极其古怪的人物混在里面,更有十二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轻道人飘然而出,大队人马跟在李天霸身后直冲出去,吓得那皇城外六部衙门的官儿们一个个避退道旁,心中忐忑,不知道长安城中哪个皇亲国戚又要倒霉,招惹了这么多的簪花郎上门寻事。
  今日恰逢庙会的好日子,大慈恩寺正门外,善男信女或者红男绿女挤成了人山人海,善男信女们在那里拈着香火,要进去庙门里叩拜佛爷菩萨;红男绿女们则是你对我望一眼,我对你瞥一下,相互间勾手搭脚的,没得一会儿的功夫,男男女女的就在两三个丫鬟三五个家丁的簇拥下飘然而去,自然寻他们的极乐世界去了。
  就这关头,江鱼骑着马儿直冲向了庙门外的人群,手上马鞭挥舞得好似旋风一眼,凌空发出了尖锐的‘噼啪’声。那等善良的百姓吓得到处奔走,纷纷让开了一条路来;那些不善良的公子王孙,气极败坏的想要带领家丁来捉拿这胆大妄为敢在他们面前放肆的匹夫,却无意中看到了这‘匹夫’身后跟着的二百多名簪花郎,顿时吓得魂飞天外,一个个早就溜进了附近的小巷里躲闪开来。江鱼看得这等人人惊惶闪避的场景,不由得快活得‘哈哈’大笑,心中自然而然的将自己提升到了‘长安净街虎’的境界。
  义气昂扬的江鱼哪里又知道什么天理国法人伦纲常之类的大义?他骑着马直冲大慈恩寺的庙门,在距离门口的那白须知客僧只有数尺远时,这才飘然而下,直直的站在了那知客面前。“兀那和尚,你是作甚的?”江鱼指着那身材高大壮硕,长须直拖到腹下、容貌方正慈悲的知客僧大声喝问起来。
  知客僧双手合十,微微闭起双眼,眼眸中精光一闪,微笑道:“这位大人,小僧知一有礼了。小僧乃大慈恩寺的知客,专为迎送四方香客、八方信徒而来。大人今日,可是来上香的么?”
  “谁说大人我来上香啊?”江鱼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他扬州街头小混混的嘴脸,怪笑道:“老子今日是来查案的。近日有人举报你大慈恩寺里暗藏绝色美妇数千人,大小和尚是日夜笙歌,大和尚每天抱五个美人,小和尚每天也能轮换两个,这大慈恩寺,已经是藏污纳垢的所在,更有妖人藏匿,故而,啊,哈哈哈哈!”
  知客僧知一眉头一挑,怒道:“大人何出此言?佛门清静之地,岂能有这等污垢?”和尚心里那个气啊,三五个美人,按照唐时庙门道观的风流姿态,怕是免不了的。可是数千美妇,你当这里是什么?尤其前天那斐大小姐在慈恩寺后院出事,宝玄和尚被人擒走之后,方丈大和尚和诸位首席和尚纷纷出关,彻查庙内的一切僧众,哪里还有妇女敢留在庙里?
  江鱼看着这知一恼怒的模样,大乐道:“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知一本能的回答道:“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江鱼‘嘎嘎’一乐,一耳光抡圆了狠狠的抽在了知一的脸上,随后一口浓痰吐在他面上,大声笑道:“有人骂老拙,老拙只说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涕唾在面上,随它自干了,我也省气力,他也无烦恼。这样波罗密,便是妙中宝。若知这消息,何愁道不了?”他指着满脸紫红的知一和尚笑道:“和尚,你若发怒,你就是假和尚,花和尚,就是窝藏贼人的鸟和尚。你敢打我一掌试试?”
  知一强行按捺下心头百丈的杀气,合十闭目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请入庙内上香供佛罢。”
  旁边一众香客啧啧称奇,同时夸奖这知一和尚是个有道的高僧,是个真正的大和尚。江鱼则是阴阴一笑,凑到知一的耳朵边低声笑道:“你知道我为甚打你吐你口水么?第一,我说我是为了我当年在扬州偷庙里喂的看家狗,被和尚揍了一顿而故意报复你。第二,我昨夜来了大慈恩寺,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知道你不是好和尚,所以故意揍你。你相信哪一句呢?”
  知一和尚猛的怔了一下,眉目中杀气大动。他刚要开口说话,江鱼已经指着知一笑道:“兄弟们,将这和尚扣起来,看他这面上油光水滑的模样,怎会是苦修的好和尚?点破他丹田穴,废掉他武功就是。”风青青等人闻言愣了一下,但是立刻抽出腰间牛筋绳索,就要一拥而上。
  “呀呔!”知一和尚怒号出声,却又不敢真正反抗,就被风青青等人扎成了粽子一般。他怒目看着江鱼,大声吼道:“这位大人,你怎能如此加罪于贫僧?这,还有天理王法么?”
  冷冷一笑,江鱼一脚踏破了知一和尚的丹田,毁去了他一身的修为,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后悔了罢?吃苦了罢?刚才你怎不反抗呢?但是就算你反抗,你能打得过我两百多好手不成?”江鱼冷笑道:“倒是省了我们一道手脚。”
  此时,庙门处的香客是越来越多,人群汹涌,已经将庙门彻底堵上。大慈恩寺内的护寺武僧也纷纷出现,在一个壮硕和尚的带领下,摆成了一个极其庞大的阵势堵上了江鱼等人。那武僧头指着江鱼怒声道:“这位大人,你莫非构陷我大慈恩寺的僧人?我寺知客,却是有渡碟的好和尚,由不得你这样诬陷的。”
  江鱼阴阴一笑,摆出了花营营头的威风气焰,慢条斯理的学着李林甫打着官腔道:“哦?你说本官诬陷这和尚?好嘛,咱们走着瞧。和尚,咱们打赌,若是我今日在你们大慈恩寺搜出了某些不该有的东西,你们是不是服输啊?”
  那武僧头眉头一扬,狞笑着看着江鱼发狠了半天,突然手一挥,将那武僧大阵散开,大声笑道:“诸方香客信徒在场作证,若是这大人搜不出我寺内有甚罪证,怕是这位大人,就要跟着我去御史台走一遭了。随意构陷本寺僧人,毁了他一身的修为,不大不小也是个流放千里的罪名哩。”这武僧头摆头示意了一下,百多名武僧头前开道,干脆的领着江鱼等人以及一大批看热闹的香客冲进了寺院里去。
  江鱼心里冷笑,昂昂然带着面上有惴惴之色的风青青等人,大步的踏进了大慈恩寺。他心里有把握,自然是有恃无恐了。昨夜他在李天霸离开后,的确是深入大慈恩寺,凭借着他不泄漏自身气息丝毫的独门秘法,以及他那对某些物品极其敏感的灵觉,他在大慈恩寺内,的确找到了足够让和尚们倒霉的证据――三十六颗以魔门秘法凝结的精元灵珠!
  那杀死了三十六天罡魔星的高手,以抽髓手抽出了他们的全部精血和内功修为,却将他们的修为凝练成了三十六颗灵珠,只要找到身体健壮的好肉身,注入这些灵珠,就能另外铸造出三十六名顶尖的高手来。这就是魔门‘薪火传承’的歹毒法门。
  偏偏这精元灵珠,对于江鱼的吸引力,就好像那大米对耗子的诱惑力一样。江鱼他望月一门的锻体法门,和那魔门的金刚不坏之躯的法门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说,魔门的锻体法门,实际上是脱胎于望月一门的锻体秘法。只要江鱼能够尽数吸收这三十六颗精元灵珠,他的肉体功候就能超脱此刻肉身的境界,达到更深的层次,从而能够精炼体内的真气,让自身修为更上一层楼。
  望月一门的秘法,以体为本,以气为用,不修神通,不练道行,倒是有点类似传说中二郎神的**玄功的法门。最低境界,是肉身,其上分别是木身、石身、铁身、铜身、银身、金身、地身、天身、万劫不坏之身。每上一个境界,身体强度和肉身的力量就能暴涨何止十倍?体内可以容纳的真元和真元的精纯度,也能提高十倍。
  而三十六颗顶尖高手的全部精元灵珠,就能让江鱼的肉体提升到木身的最高境界!就是那无凡,如今也不过是铁身的中等水准而已。可见这三十六颗灵珠,对江鱼的诱惑力之大。
  魔门秘法,更是和望月的某些法门同出一源,虽然昨夜大雨,掩盖了许多的气息,但是江鱼对于那精血灵珠是何等的敏感,硬是靠着那比狗还灵敏的鼻子以及好似春风化雨般无孔不入的灵识,一路追踪到了大慈恩寺的大雄宝殿中,恰好看到那知客僧知一在查看藏在殿内的那灵珠和三十六柄宝剑。这才有了江鱼今日一见面,立刻对那知客僧刻意侮辱后废他武功的行径。
  “唔,这么大张旗鼓的带着人冲进大雄宝殿,怕是那灵珠,我只能分到一两颗了?只是,若是不带人来,我怎敢去大雄宝殿偷那灵珠?那殿内的那股气息,如此的恐怖,那人的身手,怕是高强得没有天理,已经靠近了道的门槛了罢?只能依靠花营的力量取得这些宝贝,正好让老子立下一个天大的功劳。”江鱼如是思忖道:“大哥说了,一定要和花营搞好关系,那,不立下功劳,老子又怎可能在花营立足呢?”
  抱着立功、立足、掌握大权、和李林甫狼狈为奸顺利成为‘中原净街虎’的伟大理想,江鱼忍着心头的一丝肉疼,领着两百多簪花郎,在百多名武僧的带领下,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看热闹的数百信徒香客,一路冲到了大雄宝殿外。一路上,那庙里的和尚、四处闲逛的香客也都汇入了这支益发庞大的队伍,而江鱼敏锐的灵识也察觉到了,有很多衣着打扮各自不同,但是面容精悍精干好似风青青他们的年轻人偷偷的汇入了队伍中,江鱼不由得低声骂道:“好一奸诈的李天霸李无敌,果然就如大哥所言,你他妈的扮猪吃老虎习惯了不成?”
  大雄宝殿内,那武僧头得意洋洋的指着江鱼笑道:“你这狗官,你敢说这里有什么贼赃罪证?你快快取出罪证来,否则,就不要怪我们现在就拿下你,送去御史台哩。御史台监察百官,你若是被送了进去,你这一辈子的仕途,可就彻底完蛋啦。”说道这里,这武僧头目得意狂笑起来,引得他身后那一批像屠夫更甚于像和尚的武僧同时放声大笑。
  江鱼阴阴一笑,看着那武僧头阴阴的说道:“御史中丞李林甫是我亲亲的大哥。”
  武僧头的笑声猛的堵在了嗓子眼里,差点没一口气憋死。他气极败坏的看着江鱼,眼里凶光那个闪啊,手上的月牙方便铲,眼看着就要朝着江鱼抡了过来。幸好,这武僧头还有点养气的功夫,他阴着一张脸怒道:“管你大哥是谁,罪证何在?”
  江鱼指着那大雄宝殿上金黄色的帷幕喝道:“风青青,上去,将那三十六柄宝剑拿下来。再去一个轻功好的,那大殿正中的屋梁上,有一个赤金的匣子,也小心取下。”
  风青青和另外一名班头闻声而动,风青青掠到那帷幕后,猛的惊呼了一声:“劈风剑果然尽数在此?大人,你,你,你实在是手段高明!”风青青双手连晃,那三十六柄耗费了匠作监偌大的牺牲打造的劈风剑好似一道长虹样接连飞出,一一落入了那些簪花郎的手中。
  那飞身上了屋梁的班头则是取下了一个斗大的赤金匣子,江鱼抢过匣子,将那匣子的盖子缓缓的揭开,露出里面三十六颗拳头大小的赤红色血珠,朝着那武僧头晃了一下:“这位和尚,你也是武道上的高手,这是什么?你可认得出来?”
  那原本就面色难看到了极点的武僧头,脸上一下子变得漆黑一片。他手指紧了又紧那方便铲,看了又看江鱼那细细的脖子,突然间仰天长叹一声,怒声嚎到:“佛门不幸,出此妖孽。快快去请方丈,请他老人家主持大局!”
  这武僧头长叹一声,随手丢开那方便铲,跪倒在那正中的佛像前,喃喃祈祷道:“佛祖在上,佛门不幸啊。”一干武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比仇视的瞪了江鱼一眼,同时翻身拜倒,对着那佛像虔诚叩拜起来。甚至,江鱼都能看到,这批傻大粗黑的武僧脸上,居然有泪水潺潺而下,使得这心狠手辣、奸猾异常的江鱼,也不由得心头微微一动:这和尚里面,不也全是坏人么。
  只是,这案子还没办完呢,他江鱼需要的是一份大功劳,故而,怎能因为妇人之仁就放过此事呢?哪怕是毁掉大慈恩寺的名声,他江鱼也不得不毁了。他还清楚的记得昨夜李林甫有点醉醺醺的话语:“小鱼啊,你可知道大哥怎么踏上如今的高位么?一将功成万骨枯,嘿嘿,大哥的脚下,踏了多少的冤魂?可是谁还记得他们?如今天下百官,不就只知道我李林甫么?我李林甫,如今是御史中丞咧!”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滴毒水将江鱼原本就是灰蒙蒙的心脏再次染上了一层黑色,江鱼脚尖一挑,那武僧头丢在地上的方便铲顿时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朝着那正中的佛像捅了过去。“兀那和尚,你们还叩拜怎地?这贼子用了借形大法,在这里借你们的信仰之力疗伤哩!”
  魔门借形还魂大法,一种极其诡异高深的绝密法门,最是妙用万千,常人难以描述。这躲藏在佛祖金身中的那人,就是依仗这门秘法,借助千万信徒的信仰之力,治疗他体内的沉重内伤。其他武林中人或者修道之人,哪里能从那浓郁的佛力之中,分辨出那一丝的魔气?偏偏就碰上了江鱼这个变态,一颗自然之心可以映照大千世界,一砂一尘都无法掩蔽他的灵识,这才识破了这金身中另有其人!
  百多个武僧对着江鱼怒目而视,看着他居然敢动手毁坏佛像,就要一拥而上将江鱼乱拳打死。
  就在这时,那飞向佛像的方便铲猛的一抖,凌空化为无数铁屑飞散,佛像中一个深沉威严的声音猛的响起:“兀那小辈,你好生恶毒,取了本座宝物离开就是,怎地还要毁我金身?今日,却是留你不得!”
  一道黑影自那金身中飞射而出,金身凌空炸碎,那黑影却是简简单单的一拳朝着江鱼的胸膛轰了过来。
  一拳既出,整个大雄宝殿内的空气被抽得精光,百多名在殿内看热闹却无内功护体的香客,浑身被那气压压成粉碎,浑身血肉凌空飞舞,尽数融入那一拳之中,化为一条张牙舞爪的狰狞血龙,张开大嘴朝着江鱼吞噬而来。
  江鱼浑身动弹不得,浑身气机被死死锁定,庞大无匹的压力差点将他达到肉身巅峰的肉体压倒在地。尤其恐怖的,是那黑影目光中射出的两道血光,已经轻松的将江鱼的全部神识摄入了他修练而成的魔门识海之中,陷入了一片血海**。
  顷刻间,江鱼陷入死境!
  第九章 花营(本章11171字)4.11
  第九章 花营
  拳风临身,看着那条狰狞的血红色狂龙,江鱼手一紧那赤金匣子,瞬息间已经作了决断出来――人死鸟朝天,富贵险中求!他一咬牙,体内全部真气内敛,将五脏六腑死死的裹在了浓厚的真气层内,脚下一点,已经顺着那拳风的方向朝后急退。一声闷响,那拳风命中江鱼的身躯,将他一拳震飞了十几丈,庞大的拳劲震得风青青等人当场喷血,同时倒退了数十步。江鱼一声惨叫,仰天一口血喷出,自己在那杏花春雨中参悟而出的‘片叶不沾身’心法全力发动,那恐怖至极的拳劲被他一阵狂卸,顺着他的身躯朝着四周喷射出去。
  江鱼的身躯好似炮弹一样被打进了那殿门外还没反应过来的香客中,‘哧啦’一声巨响,好似利刀划过猪肉,江鱼的身体带出了一条血肉横飞的小胡同,四肢被打成粉碎的江鱼死鱼一般软在了人群中。那数百好事的香客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哭嚎着到处乱跑,更有那被江鱼撞得肢体断裂却侥幸没死的香客瘫在地上一通乱叫,更将那佛门清静之地化为了一片血肉屠场般的修罗景象。
  自那佛祖金身中闪出的黑影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没有了一点气息的江鱼,身体已经好似秋风中的落叶般飘起,径直朝着大慈恩寺院墙外飘去。他的身体在离地数十丈的高空一转一折,突然好似箭矢样射出,空气中就留下一声冷笑:“无用的花营,就和当年一般无用!”
  李天霸的怒喝声突然响起:“小的们,动手!”
  十二个青衣道人自四面八方腾空而起,大袖一展,无数三丈六尺长、三尺六寸宽的黄色苻纸带着风声射出,也不知道多少苻纸在天上组成了一个诡秘的阵形,青衣道人们嘴里念念有词,同时大喝一声‘封’。就见那黄色苻纸上清光缠动,一道朦胧的光柱将那黑影笼罩其中,先天八卦印在那空中若隐若现,黑影好似琥珀中的苍蝇,哪里还能动弹分毫?
  一声受了重伤般的野兽咆哮声自那黑影处发出,那黑影怒喝道:“又是你天师道的杂毛,当年你等以‘封神大阵’暗算于本座,今日又摆出这‘八卦伏魔印’怎地?”一圈圈刺目的血色罡气自这黑影身上冲出,发出了‘轰轰’的雷霆响声,震得那朦胧光柱一阵乱颤,十二个青衣道人惊呼一声,同时喷出一口血来,眼看着这‘八卦伏魔印’就要粉碎。
  道人们怒斥一声,手上又有苻纸飞出,此番不再是封印阵,而是实打实的法术攻击。一片片尺许长的黄色苻纸一离手,立刻化为一蓬蓬火团满天飞射,好似那天火流星,朝着黑影当头落下。那黑影‘桀桀’怪笑,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血红色的三尖两刃刀随手挥刺,一股阴柔的气劲笼罩全身,将那一团团火球全反射了回去,朝着那十二名青衣道人当胸打去。
  李天霸在地上气得‘哇哇’怪叫,怒声喝骂道:“你们这群小牛鼻子,也忒不争气。老袁派你们出来,就只有这点本事么?”
  道人们一个个面红耳赤的不敢看那站在大雄宝殿屋顶上像个猴子般乱跳的李天霸,拼命的挥动袖子,一股股绵绵密密坚韧至极的罡气随手挥出,将那满天的火球击碎,阵阵雷鸣般爆炸声震得大雄宝殿一阵乱颤。饶是如此,他们也失去了对‘八卦伏魔印’的控制,整个阵法顷刻解体,无数苻纸化为粉碎,那黑影得意洋洋的一挥手上三尖两刃刀,大声笑道:“兀那花营的娃娃,本座走也,走也!”
  就这个时候,李天霸埋伏下来的杀手,终于发动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两柄足足千许斤的紫金锤带着一股泰山压顶般的气势,裹着两团浓厚的青紫色罡气,发出龙卷风一样的怪啸,一前一后朝着那黑影砸了过去。两柄沉重如许的紫金锤,在空气中的轨迹却显得如此灵动玄妙,堪堪封死了那黑影逃脱的方向,若他想要避开这攻击,就只有乖乖的返回那大慈恩寺中。
  黑影冷笑一声,手上长刀轻轻挥动,就要借力打力,依样画葫芦的将这两柄大锤挑回砸向李天霸。他嘴里啧啧叹息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看这两柄锤子,你是李家修炼‘霸王令’的那一脉传人罢?”言笑中,这黑影手上长刀,已经缓缓的劈在了那两柄锤子上。阴柔至极的气劲裹住了那两柄气势汹汹的重锤,就要将它们挑回地面。
  “呀呀呀呀,气煞我也!”阴柔的劲气和那两柄重锤一碰,这黑影就心知肚明自己上了李天霸的恶当。那两柄看起来足以砸碎一座小山的紫金锤,上面蕴含的也是一股阴柔到了极点的罡气。两股阴柔的罡气混在一起,那两柄紫金锤‘哧溜’一声就往地面滑了下去,那黑影放出的罡气,没有一点借力的地方,身体在空中一僵,一口真气泄出,身体也石子般落下。
  好个武功绝伦的黑衣人,就听得他厉啸一声,手上三尖两刃刀突然朝着地面激射,他借着这一掷之力,一口新的真气自那丹田中滚滚翻起,身体就要重新拔高,就要朝着远方遁去。
  就在这旧力刚消新力未生,身体反应和动作都陷入最低潮的紧要关头,一道极其明亮笔直好如尺子的不过两指宽的刀光划破了长空。所有人耳朵边好似都响起了一声雷霆,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的闭了一下,好似那刀光就要刺瞎他们的眼珠子。那明亮的天空,也好似忽然暗了一瞬间,等得那刀光消失后,这天空才突然恢复了明亮,依然是艳阳高照。
  两串血珠自那黑影的肩头喷了出来,那黑影尖叫道:“东海磨刀老人!你怎地也成了花营的狗腿子?你,居然下黑刀!”怒斥声中,满天的血雨喷了下来,那黑影的两条小腿齐着膝盖被斩断,两条小腿带着无数的血水洒了下来。江鱼在花营小院中看到的那古怪的磨刀老人,手持那柄九尺长刀,已经出现在李天霸的身边。这老头儿面色苍白,浑身上下都在哆嗦,显然刚才那一刀偷袭,已经耗尽了他身上的所有真气。
  李天霸不再管外界的事情,忙不迭的掏出一颗金色丹药塞进磨刀老人的嘴里,右手按在老头的后心上,一股紫色的真气缓缓注入了老头体内。磨刀老人立刻原地坐下,盘膝坐在那里运功调息,脸上很快泛出了一丝丝的红晕。
  恰这时,那空中的黑影已经极其凶蛮的朝着自己的两条小腿击出了一道罡气,将那小腿炸成粉碎的同时,这黑影也借力再次腾空而起,身体好似受伤的鹞子,飘飘荡荡的朝着远处遁去。可是那高空中几道极其明亮的光芒一闪,七道拇指粗细的锃亮铁链不知从何处而来,死死的扣在了那黑影的身上。铁链的末端更有锋利的铁爪,那铁爪呈现出古怪的青色,显然淬上了某种药物的铁爪深深的陷入了这黑影的左右琵琶骨、腰椎大椎穴、左右胯骨以及左右颈骨等要害部位。
  仰天怒嚎一声,那黑影被七名身高足足有丈许开外,浑身皮肤黝黑好似黑炭,头发带着卷儿,嘴唇厚实,显然不是中原人的粗壮大汉自那空中用铁链生生拽下。一条白衣飘飘的身影轻盈的飞起,那白衣人手持数十根长有六寸的银针,麻利的将那数十根银针捅进了黑影的身体内,将他全身大穴统统封了个结实。最终那白衣人手上一根粗有三分左右长有一尺八寸的银针笔直的捅进了这黑影的丹田气穴,将他一身惊天动地的先天罡气修为破得干干净净。
  那银针刚刚捅进这黑影的丹田,空气中就响起了一声古怪的好似气球炸裂的怪啸,一股血雾自那黑影的丹田中喷出,震得那白衣人一口血喷出,身体被弹飞了十几丈,好不狼狈的落在了另外一处的屋顶上。这白衣人,却是一个清雅好似仙人,留了三缕长须的老人。如今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气恼的看着那被按在地上结结实实动弹不得的黑影,嘀嘀咕咕的咒骂起来。
  李天霸松开自己按在磨刀老人后心的大手,得意洋洋很有点小人得志模样的跳到了那黑影的面前,大声怪笑道:“哎呀呀呀呀,这不是我们破天罗破大将军么?您怎么变成了如此的模样?啧啧,果然是他奶奶的虎落平阳被老子们欺啊。哈哈哈哈!”
  旁边风笑笑是哭笑不得,连忙凑上去提醒道:“总头儿,虎落平阳遭犬欺,您不是说咱们都是一群狗子罢?”
  “啊?啊?是这样不成?”李天霸立刻转了口风,义正辞严的指着破天罗教训道:“破天罗,管你自号大将军也好,管你武功盖世也罢,如今圣天子在位,你等蟊贼,岂能继续祸乱天下?今日我花营生擒活捉了你,你还不速速交待你在朝中藏匿的余党,以求法外开恩么?”
  那黑影――破天罗――终于抬起头来,黄金一般色泽,线条刚硬好似钢锭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丝讥嘲的笑容:“井底之蛙,你等知道什么?我等在朝廷中的余党?桀桀,本座说从你们丞相以下,所有的官员都是咱们的余党,你却是信还是不信?”一口带血的吐沫朝着李天霸喷了过去,破天罗阴笑道:“太平公主都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不肯放过我们呢?桀桀,你们花营这么多年,辛苦,辛苦,辛苦啊!”
  李天霸身体一闪,躲过了那一口吐沫,脸上煞气一晃,一脚狠狠的点在了破天罗的肩膀上,将他的两肩琵琶骨踏成了粉碎。李天霸阴阴的看着破天罗笑道:“中,你有种,等你熬过了我花营的九九八十一道酷刑后,看看你是否还是这么有种。”长吁了一口气,李天霸朝着四周花营的簪花郎们笑道:“小的们,这次抓了太平之乱最大的祸首破天罗,长安城,可就真的太平啦!”
  簪花郎们同时欢呼起来,一个个兴奋得满脸通红,破天罗,这个在大唐的官方记载中都不敢载入的凶神恶煞,曾经深入皇宫连续刺杀两任皇帝达三十七次之多的重犯被活捉,实在是一份了不起的功劳。这破天罗的功力还处于巅峰状态的时候,进宫刺杀一次皇帝,就有数百名宫廷高手毙命于他的掌下,这等凶人,总算是天网恢恢,将他收于罗网之中。
  只有破天罗趴在地上,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自怜自伤的苦笑:“井底之蛙,你等且高兴罢。我破天罗被你们抓了,这天下,才真正要大乱了。你们这群蠢货,又知道什么?你们知道什么啊?井底之蛙?哈哈哈哈哈!”两条断腿处还有一滴滴鲜血喷出的破天罗,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是连连咳嗽,笑得是浑身都剧烈的抽搐起来。李天霸刚刚叫了一声‘不好’,这厮在丹田气穴被废,浑身大穴被封的绝境下,依然是发动了不知名的魔门秘法,全身突然蜷缩成了一个小小的肉团,筋骨断裂而死。
  院子里响起了破天罗的身体急骤收缩时,那骨骼被肌肉压得纷纷断裂的可怕响声。不要说那些惊惶失措的香客信徒,也不要说普通的簪花郎,就是李天霸和磨刀老人这样的绝顶高手,也是面色一阵的难看,纷纷退后了几步。就看得那破天罗的身躯一阵古怪的声响后,破碎的骨骼渣子从那皮肉中突了出来,鲜血流了一地。
  李天霸气得狠狠一跺脚,怒声咆哮道:“可恶啊!皇帝秘密悬赏,活的破天罗值三十万贯,这死的破天罗,就只值五万贯!二十五万贯的亏空,叫老子去哪里补这一笔钱去?二十五万贯啊,够兄弟们吃喝多少顿了?”恼羞成怒之下,李天霸拎起他的两个锤子,对着地上那一团血肉就是一通疯狂的乱砸,砸得整个大慈恩寺内回荡起那可怕的‘咚咚’声,锤得大雄宝殿摇摇欲坠,轰得地上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大慈恩寺如今的方丈寒蝉禅师满脸阴沉的带着一干大和尚行了出来,这才随手丢开锤子,停下手来。
  “南无阿弥陀佛!李无敌将军,今日,你等来此为何?”瘦削干枯的寒蝉和尚双手合十,深深的看了李天霸一眼。
  李天霸怪眼一翻,好似一只螃蟹般挪着步子到了寒蝉面前,伸出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轻轻的搓了几下。他阴笑道:“和尚,好久不见,你这大慈恩寺也开始藏污纳垢了啊?咱也不说废话,破天罗居然藏身于你大慈恩寺内,你要对皇上有个交待!否则,可别怪俺给皇帝说,将你大慈恩寺的渡碟数量削减一半,你这和尚庙,就只能改成尼姑庵了!”
  寒蝉佛相庄严的仰天吟唱佛号,苦声道:“佛门不幸,此等妖孽藏身本寺,老衲的确有失察之责!唔,交待多少?”最后五个字,和尚的声音变得很轻微很轻微,恰好就只能让李天霸勉强听到。
  李天霸怪眼一瞪,低声骂道:“这破天罗自杀,害老子白白损了二十五万贯,你就陪二十五万贯罢。”
  和尚闭上眼睛,合十颂佛道:“阿弥陀佛,将军,你还是请皇上削了我大慈恩寺的渡碟数罢。”
  竖起一根手指,李天霸道:“十万贯,不给老子就带人拆庙!为了这件案子,咱们折损了这么多人,抚恤金总是要意思意思一点的。”
  和尚伸出右手,微笑道:“成交。只是,这破天罗不是在我大慈恩寺被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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