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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父子齐上阵

  “主观臆测?”任真侧首看向袁崇焕,淡淡说道:“我不是齐襄公,难道你就是齐襄公,知道我所说的不对?就算是臆测,我也是在史实的基础上进行分析,你有何依据,指责我的观点荒诞?”
  袁崇焕闻言,双眸眯了起来。
  任真继续说道:“解读历史,本就是要根据现有资料,尽力还原事实真相。大家都非古人,没有身临其境,无法目睹客观事实,照袁大人的评判,谁又不是主观臆测?”
  袁崇焕正准备驳斥,却被任真抢先打断,“自古忠孝为先,九世祖宗,难道就不是祖宗?照袁大人的意思,祖宗受辱,可以置之不理,那么我倒要问一句,若有人刨开袁家祖坟,你袁大人管是不管?!”
  袁崇焕神情剧变,在无数目光注视下,陷入窘境,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儒家奉行忠孝礼义廉耻,无论双方如何争辩,都不敢把矛头移到祖宗头上。任真的反问锋芒毕露,他绝不敢正面回击,否则,改日自家祖坟真的被刨,他有苦说不出,可就是赔了祖宗又折兵。
  见袁崇焕哑然无语,任真嗤笑一声,凛然道:“九世难道就不能复仇?君子报仇,十年尚且不晚,祖宗受辱,虽百世,亦不敢忘!”
  袁崇焕碰了一鼻子灰,有口难辩,太学众人见此光景,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辩驳。
  任真舌战群臣,庙堂扬威,此事早已家喻户晓。很多人对此不屑一顾,自诩口才不凡,定能压过任真的风头,辩得他哑口无言。
  今日在京城群儒面前,任真再次口灿莲花,咄咄逼人,才让他们深切见识到,这位小先生是多么难缠的对手。
  场间一片沉寂,唯有习习风声。
  任真见无人辩驳,低头看向竹简,打算继续讲解后面的经文,这时,远方忽然飘来一道话音,浑厚绵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替先祖报仇,更是天经地义。吹水侯言之有理,只是,齐襄公他是懂得忠孝廉耻的君子吗?”
  任真目光一滞,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白衣老者踏空而来。
  这老者高大清瘦,雪白须眉飘飘,一身仙风道骨,彷如仙人下凡,浑身散发着清逸出尘的气息。
  “他是……”
  善者不来,任真眉头皱起,凝视着老者的银白长眉,正揣测其身份,这时,全场儒生同时起立,向降临的老者躬身行礼。
  “拜见袁老先生!”
  任真见状,心里咯噔一亮,原来他就是久负盛名的袁白眉。
  袁白眉学识渊博,德高望重,被尊为儒学界的泰山北斗,门生故吏遍布北唐。他既跟儒圣交情匪浅,又担任太学祭酒,是朝廷公推的第一鸿儒,其地位非同凡响。
  是以,京城流传这么一句话,“学儒未拜白眉袁,皓首穷经也枉然”,足见其威望之盛。
  任真听过袁白眉的大名,甚至早有预感,自己作为小先生,迟早会跟袁白眉有场交锋,争一争京城首儒的地位,争一争天下文人的向背。
  没想到,就在今天。
  袁白眉笑容和蔼,一边点头朝众人示意,漫步走下云端。
  他来到太学众人前方,跟高坛上的任真隔空对视,眼眸里泛着矍铄的精光。
  “侯爷进京后,声名鹊起,无人不知,叫老夫好生心奇。今日一见,果然英姿勃发,气势逼人,不愧是夫子的闭门弟子。”
  任真闻言,并未起身,只是颔首一笑,算是行礼问安。对方话里潜藏机锋,他怎会听不出来。
  儒家切磋学问,不以官爵为尊,所以众人都称他为小先生。袁白眉却故意叫他吹水侯,避开“先生”二字,分明是在端着架子,提醒任真,在他老人家面前,区区年轻人还不配当先生。
  所谓“好生心奇”,又是一种暗示。在袁白眉看来,自己是京城大儒,德高望重,任真又是儒圣弟子,理应主动上门拜谒,以示敬畏遵从。任真却无动于衷,所以今天初见面,他率先提起这茬,讽刺其目无尊长,不懂礼仪。
  至于“气势逼人”,则是讽他锋芒毕露,不懂得收敛,太不沉稳。
  最后,他又提到夫子,借儒圣来提高自己身份,想给任真一个下马威。
  我可是跟你老师平辈的高人,在老夫面前,你最好识趣一些,休想搬出儒圣嫡传来吓唬我。
  寥寥数语,潜藏着如此多的机锋。袁白眉不愧是当代名儒,将儒家含蓄委婉的文章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炉火纯青。古人说姜是老的辣,诚不欺人。
  可惜,在两世为人的任真眼里,这点小伎俩算不了什么,只会让他看清,袁白眉不过是性情高傲、目中无人之辈。
  “晚辈久仰老先生盛名,只恨公务缠身,一直无暇登门拜会。等今日讲经结束,请到寒舍奉茶,让我也好讨教一二。”
  他态度不卑不亢,心里则冷笑,你只是董仲舒的旧日书童而已,敢在我面前插葱装象,我连儒圣本人都照样算计,岂会把你放在眼里?
  寒暄功夫,早有太学门人让出席位,请袁白眉落座。
  袁白眉干咳一声,说道:“既然说到讨教,就不必换地方了,诸位在此讲论《春秋》,老夫恰好有些看法,跟侯爷相左,不妨印证一二。”
  任真微笑不语,腹诽道:“刚教训完小的,老的就主动跳了出来。这样也好,在京城儒生面前,将袁家父子的气焰打压下去,看他们有何脸面,再以领袖自居!”
  只听袁白眉说道:“犬子糊涂,一时失言。然而,这并不能证明,侯爷的观点本身正确。复仇固然契合忠孝之道,但齐襄公本人,绝非忠孝之辈,又何谈替祖宗复仇?”
  任真瞬间明白他的用意,但不急于辩驳,只是默默听着。
  “齐襄公是何许人也?他在位期间,荒淫无道,昏庸无能,这些都见诸史册。《诗经》说他是‘鸟兽之行’,试想这种道德败坏的人,哪能想起自己的九世祖宗,哪能替祖宗报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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