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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之私 第24节

  木头和木头摩擦,人类自此有了火。皮肤和皮肤摩擦,带来惊人的烫。
  吐在颈间的灼热呼吸,勒在腰上的手臂,到现在那感觉还鲜明万分。
  和女人交往时,特别讨厌她们碰我的烟疤,但因为它们全都存在于人体的背面,这种机会并不多。可一旦背对着纪晨风,就代表着把伤痕也袒露在他的面前。
  原本以为光线昏暗,他应该看不到的,谁知道他摸到了。
  放纵过后,他脱力地将整个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背上。平时这点重量我当然可以轻松支撑,可彼时两轮过后,我也有些体力不支,就顺着力道倒进了床里。
  隔着衬衫,有力的、甚至有些聒噪的心跳声传递过来,鼓点一样敲打在我的脊背上。
  都要记不清有多久没和人这么亲密过了,感觉其实不坏,就是……好热。又热又沉。
  “我快呼吸不过来了。”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我松开一直抓着的床单,浑身懒得一丝力气都聚集不起来。
  身上的重量在下一秒便轻了许多,纪晨风蹭了蹭我的耳后根,用一种满足又愉悦的声线道:“抱歉。”
  说完,他翻了个身,躺到了我的身旁。
  没了大北极熊的压迫,呼吸都顺畅起来。更神奇的是,不知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还是由于体力耗尽的原因,我竟然慢慢积累起了睡意。
  维持着趴卧的姿势,眼皮止不住地上下打架。能感觉到纪晨风的手掌抚弄小动物般地流连在我皮肉上,有点痒,有点烦人。
  “这是怎么来的?”他的指尖带着点力度地按揉着位于我腰臀上的烟疤,第一个,第二个,再是第三个……好似只是靠着触摸,他就完美地记住了它们每一个的位置。
  “这个啊……”睡意软化了本该怒张的刺,也冲散了被提及痛点的不快,“是被坏女人弄的,非常坏非常坏的女人……”
  之后的记忆就完全是各种记不清的模糊梦境了。记得有被老虎追,追了很久,我跑得好累,到最后实在跑不动了,被庞大的野兽一下子扑倒,残忍地咬掉了双腿。
  爱看恐怖片和自己成为恐怖片的主角,根本不是一回事。虽然失眠以来我一直会做各种稀奇古怪的梦,这样的噩梦仍然是少数。希望下次别再有了。
  沐浴露擦到身后时,手指碰触到了一些异样的触感,有几块地方似乎是肿了起来,按压还会有痛感。
  扭转身体,掰过屁股上的肉看了眼,清晰的深红色牙印映入眼帘。一连检查了几个地方,都是如此。
  冲去身上泡沫,我来到镜子前,一边取过浴巾擦拭身上水珠,一边背转过身。
  果然啊,身上有烟疤的地方,都被盖上了咬痕。尽管很讨厌这些伤疤,但其实通过现在的医疗技术,想要祛除它们并不困难。然而,只要一想到会被陌生人碰触,他们还有可能会对我进行丰富的联想,这样的想法便就此打住了。
  从来没想过还能用这种方式来遮盖它们,简直就像是独属于纪晨风的个人烙印。
  竟然不感到生气。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不过,在事情发生的当下生气才有意义,如今已成事实,咬都咬了,再生气也于事无补吧。
  穿上衣服,我走出浴室,餐桌上已经摆满丰盛的早餐,纪晨风不在餐桌旁,也不在卧室里。
  去外面了吗?
  屋外的空气要更寒冷一些,没有穿外套的关系,一走出泡泡屋,就因为巨大的温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很快我就找到了纪晨风,他立在平台边上的灌木丛里,手上托着什么东西,并没有注意我的到来。
  “纪医生?”我往他那边走去,“你抓到了什么?”看到他手里一坨毛茸茸、红彤彤的,还以为是他抓到了什么东西。
  纪晨风朝我转过身,将手里的那坨东西小心递到我面前。
  “不是抓的。”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只鸟。
  “这应该是只今年夏天刚出生的红头咬鹃,飞行技术还很稚嫩,刚刚不小心撞到我们的泡泡屋上了。还好,我检查了下,脖子和翅膀都没事,就是摔下来的时候受到点惊吓,还有些晕头转向。”
  蹲在他掌心里的,有着鲜艳红色羽毛与长长尾巴的小鸟眨着漆黑的眼睛,好奇地不断歪着脑袋打量我,仿佛还没意识到站在它面前的庞然大物是什么。瞧着确实有些呆。
  “长得还挺别致。”我点评道。
  可能是休息够了,小鸟开始扑腾翅膀。
  “这科的鸟类擅长攀爬,但不太擅长飞行,所以它们不会迁徙,终生都将留在这片出生的土地上。”说着话,纪晨风走到远离小径与泡泡屋的地方,在巨大的树冠下,单手自然伸展,掌心摊开,静静等待起来。
  双手插在裤兜里,我想到之前在电视里看到的鸟类放飞场景,问:“就这么等着,不用抛一下助飞吗?”
  风吹过树梢,使阳光照射的位置不断发生变换,落在纪晨风身上,有一种阳光都在爱抚他的错觉。
  “那样其实很容易给小鸟带来二次伤害,这样就可以了。”他说,“它们会自己飞。”
  话音未落,红色的小鸟在刹那间振翅而去,虽说不善飞行,可转眼间就在林子里不见了。
  纪晨风眯着眼,望着那只鸟离去的方向,确认过它不会再无缘无故掉下来,才收回视线回到我身边。
  “它会去哪里?”我随口问道。
  并没有想要明确得到什么富含科学性的回答,不过是寻找能和纪晨风一起探讨的话题罢了。
  纪晨风想了想,道:“可能会回家吧。”
  回家?
  “对小鸟来说,家的概念存在吗?”
  “倦鸟归巢人返家。小鸟疲惫时回去的巢穴,栖息的树枝,休息的洞穴,就是它们的家。树林、山川、溪流,也可以成为它们的家园。这片土地包容万物,热爱每一个生灵。小鸟是它的孩子,它是小鸟的归处。”他停顿了下,用十分严谨的语气作下结论,“所以,小鸟应该是有家的。”
  天地为家吗……
  我以为小鸟和我一样,永远在找寻下一根可以降落的树枝,原来它们有家啊。倒是我格局小了。
  “纪医生真的很喜欢小动物呢。”轻触他脸上的伤。昨天洗了头的关系,他脸上的创可贴也报废了,还好经过一夜,刺目的血色已经消失,剩下的红肿,过两天应该也能痊愈。
  可能有些疼,他不受控制地拧起了眉,我以为他要避开,下一秒他的脸却更往我掌心里蹭过来。
  “偶尔也会……喜欢人类。”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就跟刚才的小鸟一样,他掀起眼皮看着我,模样纯真至极,语气也暧昧至极。
  随着一次更比一次深入的亲密行为,纪晨风是越来越粘我了。尽管有时仍会出于防御机制显得过于冷漠和沉闷,但只要抓住规律,看透表面直达内心,就会发现他其实还挺好琢磨的。
  欣赏了会儿他温驯的模样,我将手从他脸上拿开,改为去牵他的手。
  “走吧,进去吃饭了,外头有些冷。”说着,我拉着他往泡泡屋走去。
  从泡泡屋回来的第二天,我入住的酒店套房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纪晨风他们医院的院长,吴荣。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希望您能喜欢。”吴院长坐在对面,将一盒高级茶点缓缓推向我。
  我扫了眼,淡淡道:“客气了。”
  “其实早该来看望您的,上次我们医院的小狗不小心将您咬伤的时候就该来了,但那会儿我在出差,就给耽误了。”吴院长笑呵呵道,“这次得您解围,正好两次并一起,是道歉也是道谢。”
  我和他实在不熟,聊了没两句便面面相觑,气氛尴尬。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吴院长干笑着,作势要起身。
  “吴院长。”我叫住他。
  吴院长身形一顿,又坐了下来。
  “您说。”
  双手环胸,我长久地盯视着他,盯得他脸上的笑容逐渐难以维系,眼里的疑惑也越来越浓。
  我迟缓地开口:“如果医生在实习期表现不佳,也可以选择不录用的吧?”
  “呃……是这个道理。”
  “纪晨风的表现怎么样?”
  “纪医生专业水平过硬,对待小动物非常耐心,宠物医院的客人对他评价也都很高。”他像是误会了什么,“您不用担心。麻醉意外是谁都不愿意发生的事情,纪医生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力去抢救那只小猫了。猫没救回来,他可能是除了宠物主人外最难受的人了。这些我从医这么多年,都是明白的,不会因为一个意外就对他个人评价产生什么偏差。”
  吴院长笑着道:“我已经打算缩短实习期,提前录用他了。”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吴院长,喜欢钱吗?”
  他明显地愣了愣,才消退的疑惑再次出现在脸上。
  “……您的意思是?”
  “需要多少钱,才能收买吴院长做一件既不违法,也不会太难做到的事呢?”
  对方这把年纪,又是经营医院这种需要经常跟人打交道的行当,很快就听出了我的话里有话。
  他嘶着气道:“明人不说暗话,您还是直接告诉我您要我做什么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口舌。
  “那我就直接说了。多少钱,才能让纪医生无法通过实习呢?”
  吴院长眨了眨眼,模样颇为震惊。他可能怎样也想不到,我会提这样奇葩的要求吧。
  确实,身为朋友实在不应该这样背地里使坏。不过……我又不是纪晨风的朋友。
  “开个价吧。”我冲他露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吴荣走后,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拨通了严善华的手机。
  几声铃响后,严善华接了起来,很久才“喂”了声。
  面对她存着恐惧的声音,我置若罔闻,简明扼要地与她说了自己打电话给她的原因。
  “想补偿我吗?”洁净的玻璃上显现出我模糊的倒映,脸色是常年缺觉引起的过度苍白,狭长的眼眸除了阴冷,毫无生气。这是一张……说得好听点是桀骜难驯,说得难听点,总是处在愤怒边缘的脸。
  “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告诉纪晨风,你需要钱,很多很多钱,让他来找我。”
  第25章 能帮帮我吗?
  接近纪晨风,替他出头,跟他约会……林林总总,至今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取得他的好感,为自己谋求利益。
  和他在一起,确实要比和郑解元他们在一起有趣许多,得到的快乐也很新奇。但情侣游戏表面玩玩就够了,人终究还是要多为自己做打算。
  彻底切断他的经济来源,同时制造他无法承担的金钱缺口,用熊熊烈焰将他逼到绝路。这世道,从来都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三年前没人帮他,三年后也不会有人帮他。如此一来,他就只能求助于我了。
  就像童话里的英雄,我会从天而降,替他扑灭烈火,救他于危难。而他会像高塔里不谙世事的纯真“公主”,对我感激涕零,毫不怀疑。
  在一点又一点恩情的加持下,他必将沦陷在我为他编织的陷阱里。最后……变成一株依赖大树存活的菟丝子,食取我施舍的养分,攀附在我的脚边,与我成为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
  “找不到他吗?”
  胸口铭牌上写着“李雅”的前台护士尴尬地冲我一笑,道:“抱歉啊桑先生,纪医生已经离职了,目前我们也联系不到他。”
  望了眼走廊尽头那间房门紧闭的办公室,因为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语气也逐步糟糕起来。
  “那我的乌龟呢?”
  “被……被纪医生带走了。”
  “找不到人,也找不到乌龟,你们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是这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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