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厂长
孙惠英从鸭厂出来，一路想着村长叫他老公当厂长的事儿，她心里有抑制不住的高兴，自己老公当厂长就好了，他就又有出头之日了，再也不用在家里憋屈了，再也不用出去打麻将了。可转念一想，这当厂长的事儿回去怎么跟老公说啊！
她回到了家，老公王玉峰打麻将还没回来，她琢磨着，这事儿虽然好，但怎么跟老公讲，总不能说村长看我的面子才叫他当的吧？这样老公能不多想？就自己老公那小心眼，要是叫他知道了自己的老婆背地里跟村长好，那还不疯了呀！
孙惠英思来想去地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明天村长就要叫老公去上任了，可今天他还不知道，怎么说也得叫他有个思想准备吧？怎么说也不能把这事儿弄得太唐突了吧？老公就要当厂长了，孙惠英一会偷着乐乐，一会又紧蹙着眉头，这可怎么跟老公说啊？
老公当厂长的事儿，对孙惠英来讲，尽管是天大的好事儿，可这事儿怎么能说出来自然一些，叫老公能丝毫不怀疑地接受啊？孙惠英在屋里想着。这时，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同事张秀芝老师，张秀芝是张村长的侄女儿，要是借她的名义，就说是托了张秀芝的关系，这样说好像就更加得合情合理了。想到这儿，她高兴地笑了。
一会儿，王玉峰打麻将回来了，他哼着歌，咿咿呀呀地，一听他唱歌，孙惠英就知道他赢了钱。王玉峰高兴地哼着曲儿，进门就得意地道：“惠英，你说我今天是怎么了？手气那个好唉，想要啥张来啥张，要不一起就是一副好牌，赢了有一百多块呢！”又道，“没办法，手气壮啊，你不赢钱都不行，那钱简直就像是从天上往掉下，一张张往口袋里落！”
孙惠英见王玉峰赢了钱高兴，也笑着道：“那好啊，没听人说运气来了不由人，风吹草帽都能扣鹌鹑！”又道，“玉峰，你今天的确运气好，打麻将赢了钱，可你不知道，还有比赢钱更好的事呢！”
王玉峰一听还有比赢钱更好的事儿，就迫不及待地道：“惠英，你说说，我还有啥好事啊？难道有比赢钱还好的事？”
孙惠英笑着道：“要说这世上哪有比赢钱还好的事儿，可这事儿就真出在了你的身上，可比赢钱还要好上几百倍！”
王玉峰有些蒙了，瞪着两个充满疑问的大眼道：“真的吗？”
孙惠英道：“真的，玉峰，那赢钱吧，今天赢了明天不可能再赢，可我说这事儿那可是要名利双收的啊！”
王玉峰听老婆这么说，真有点儿摸不着北了，他用手挠挠头道：“老婆，难道我真撞了狗屎运了？难道真有这样的好事儿等着我啊？”
孙惠英一本正经地道：“你还记得我的同事张秀芝张老师吧？她是村长张有德的侄女，那天她说她叔叔要招聘厂长，我就托她去给你说说，看你能不能来当这个厂长。我还说你当过国营大厂的车间主任，有管理经验，一定能干好！”
王玉峰有些迫不及待，道：“那张秀芝跟村长说了么？”
孙惠英笑笑道：“说了，今天秀芝跟我回话了，她说张村长同意了。他还说张村长早就看你是个人才，再不用就白瞎了！”孙惠英说得跟真的一样。
王玉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道：“张村长真叫我去鸭厂当厂长？”
孙惠英道：“对，叫你当厂长。秀芝说，她叔叔叫你明天就到鸭厂去报到，你说这事儿好不好？”
王玉峰听到这儿，确实感觉有些惊讶，自己跟人家村长不沾亲不带故的，要说叫自己去厂里当工人这信，可要是叫自己去当这么大一个鸭厂的厂长，自己真的不敢信。他一遍又一遍地道：“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真没想到哇！”
一会儿，王玉峰像中了五百万双色球大奖似的，高兴地道，“好，我去，去，要是我能当上这个厂长，我敢发誓，一定能把它干好！”
第二天王玉峰穿了身挺括的西装，把小头梳得流光，早早来到了鸭厂。他走到鸭厂门前，一眼就看见大门旁竖着的牌子上，写着“牛背村鸭厂”几个大黑体字，他就觉得这厂很有气派，像个正规的厂子。
进了鸭厂，他更觉得这厂建得好，宽阔的大院儿，大院的四周是一排排的鸭舍，挨着大门口，是一排用青砖红瓦盖的办公室，厂长的办公室在这排办公室的正中间，院里，有几个妇女正端着饲料向鸭舍走去。
王玉峰没有往里走，他直接进了厂长室，一进办公室，就看见村长张有德翘着二郎腿坐在老板椅上，正抽着烟在看报纸。
王玉峰轻声道：“张村长，我来了，我来报到了！”
这时张有德放下报纸，眯缝着眼看了王玉峰一会儿，大声道：“嗯，报到了就好，有好多工作等着你干呢！”然后指着外边的厂大门道，“玉峰啊，你看咱这养鸭厂怎么样？”
王玉峰站在老板桌前，朝大门口看了看，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细声细语地道：“好，非常好！”
张有德又指指这办公室里的沙发和老板桌道：“这厂长办公室咋样？”
王玉峰还是细声细语地道：“好，真好！”
这时，张有德哈哈地笑了，笑罢，他绷起脸道：“这厂长的位子从此就是你的了！”又道，“我一直看你是个人才，我要重用你，再不用的话你这材料就瞎了！”
王玉峰心想，他的话跟自己老婆惠英说得差不多，就是没提惠英的同事，他的侄女儿张秀芝。想到此，王玉峰道：“谢谢村长的栽培，谢谢秀芝的举荐！”
张有德一听王玉峰说谢谢秀芝的举荐，知道这是孙老师编的瞎话，是啊，孙老师要不说自己的侄女儿秀芝，怎么跟他老公讲啊？想到这儿，张有德就接过话头道：“是啊，我侄女说你能干，还说你在国营大厂子当过车间主任，既然在大厂干过，我想你一定能管好咱这鸭厂！”
王玉峰听张有德这么讲，高兴地道：“村长你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我一定要在你的领导下好好干，把咱村的鸭厂干好！”
张有德听着王玉峰的话，一下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走到王玉峰跟前道：“对，说得好，我没看错人，我用你就是这个意思，一定要把这鸭厂干好！”又道，“走，我领你去鸭舍看看。”
他们说着话，就穿过院子来到厂东边一个最大的鸭舍，这个鸭舍长有一百多米，宽有十米，两旁是鸭舍，中间是人喂鸭子走的道。张有德指着鸭舍里活蹦乱跳的小鸭子道：“王厂长，咱这次一共购买了一万多只小鸭子，分别放在了四个鸭舍里，每个鸭舍有一个人负责喂养和管理，现在已有四个女职工，还有一个会计，这五个人以后就都归你管了。”
王玉峰道：“嗯，我只知道了，我一定尽力！”
张有德又笑笑道：“我这是跟你交个底儿，你心里也好有个数。”张有德领着王玉峰挨着鸭舍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办公室，这时，他对着旁边会计室喊道：“长山你过来一下。”
隔壁会计师张长山，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就过来了。张有德道：“长山，你去把饲养员都叫到这里来，我要开个会。”
张长山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一会儿，张长山领着四个女工来了，这四个女工都是村里的人，王玉峰也认识，其中有三个是张有德的亲戚，一个是支书张有顺的老婆。
张有德指着自己的二姨李凤莲，说着她的名字道：“李凤莲。”指着自己的侄女道，“张秀红。”指着自己的小姨子苗小娥道，“苗小娥。”又指着支书张有顺的老婆说，“张支书的爱人李玉琴。”
张有德一个个地说完名字，又指着王玉峰道：“这是王玉峰，过去在国有大厂当过车间主任。”然后，他道：“今天开个会，这也是咱牛背村鸭厂建成后的第一个会，你们听好了，现在我代表村里正式宣布：任命王玉峰同志为牛背村鸭厂厂长；张长山同志为牛背村鸭厂会计。”
宣布完，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小声道，怎么叫他来当厂长啊？油头粉面的，说话跟个鸭子差不多，女里女气的，会啥？还有的小声道，“我知道他，就会打麻将，就是一赌徒！”
张有德听到有人小声议论，咳嗽了一声道：“咱牛背村鸭厂，现在工人还不多，就你们几个，当然了以后随着规模的扩大，业务的增多，我们的工人甚至干部还会曾加，大家好好干吧，今后要在王厂长的领导下，把咱的鸭厂搞好，使之真正成为咱牛背村的支柱产业！”
按说张有德说到这儿，下边该有人鼓掌，可这些村里的妇女哪懂这些，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像个木头似的在那儿站着，只有王玉峰在一旁使劲地拍了几下。
张有德道：“现在欢迎王厂长讲话！”说罢他伸出手拍了两下，底下的人还是傻傻地站着。
毕竟是农民，毕竟是农村妇女，王玉峰有些恼火，她们哪能懂得领导讲话是要鼓掌的啊！他这样想着，清了清公鸭嗓道：“我说两句吧，首先感谢村领导对我的信任，叫我当这个厂长，说句实在话，我的压力挺大的，养鸭我是个门外汉，我得好好地学习。总之，干中学，学中干吧！可管理我还是不外行的，我一定不辜负村领导对我的信任，带领大家好好干，一定把我们的鸭厂干成我们村的支柱产业！”
他说完，看看大家，大家还是木木地听着，一点反应都没有，每个人都跟个木偶似的，脸上呆呆的，蒙蒙的。直到张有德喊了一声，日娘的散会吧！大家才慌慌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