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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鸣惊人

  告示
  县谕知尔等,今有邪宠作祟,乃至地龙翻身。于申时,自东北起,村堡移徙,地裂成渠,公署房屋倒塌无数,城郭开裂十存其六,亡者数百,伤者无数。吾非太上,实感民生之多艰,今赖有官府及豪富之家乐捐助输,凡有亡者之家,皆可于官仓领米一石或银一两;房屋倒塌者亦依此例,以慰汝等,望诸乡里忠心体国,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凡此期间,?恃声势,擅做威福,囤积积奇,作奸犯科者,必严律治之。其余未尽之事宜,待上官之文,特此备榜市曹各宜知悉,县正堂杨。(查不到资料,自编的,不通之处,见谅,天启年间米价约银0.927两每石,数据来源《中国货币史》)
  天启四年二月十一日
  从巡查民壮嘴里了解到告示的内容,徐秀才不由得感叹连连,道:“杨知县真不愧一方父母,如此处置,甚妥!”
  徐铮撇了下嘴,心道此举虽好,但是仍有不足之处。一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根据前世经验,地震过后常有传染病发生,或是蚊虫叮咬或是饮水污染(各种死伤尸体处理,容易污染水源),虽说现在天气不热,但是预防工作不能不做;二是失去住所的百姓集中安置;三是伤者集中医治;四是组织工匠恢复受损房屋、道路、水利等生产生活设施。
  “铮儿,你觉得我们领粮食还是银两?”徐秀才问。
  “我觉得粮食最好!”徐铮回答。
  “为何?”
  “灾年若手中有粮,心里不慌,方可从容做事”
  “善!待为父前去取来!”
  “一起吧!一百多斤呢!”
  “唔”。
  父子二人把一百多斤精米背了回来,妥善安置后,徐铮和父亲商量盖房子。徐铮家在金坛县城的文明门附近(今小南门旁的学基路),徐铮打算弄个临时住房,带以后有条件,再做打算。徐秀才听了徐铮的建议,考虑了半天,点头同意。于是父子俩开始做起准备。
  按照徐铮的设想:树枝和泥巴作为墙壁,利用倒塌房屋的木头作为支撑,建一个简易阁楼。
  对于中国人来说,造房子是件大事情,更何况地震刚过,各家房屋基本都有所损坏,徐秀才担心人手不足,聪明的徐铮再次提出建议,组建房屋修复互助组,各家轮流修房子,修到谁家,谁家提供吃食,不付工钱。徐秀才听了这个注意,拍手称赞,道:“吾家真有麒麟子!”
  利用秀才的身份,再加上徐铮的奇思妙想,互助组飞快成立,并开始付诸行动。在实践过程中,有人提出利用本地生产的毛竹作骨,泥作壁,压实抛光,更加美观并且省工省料,经过试验,果如其然,于是两层竹制小阁楼纷纷拔地而起,形成了一道独特风景线,就连房屋完好的人家都羡慕不已。其中徐铮再次开启天才模式,贡献了伟大的发明:马钉。该钉中间平直,两头弯曲,制作方便,主要用于木头,竹竿之间链接,方便无比,次发明得到互助组中几个老营造一致赞赏,并发扬光大,后人为纪念徐铮,特命名“徐钉”,此乃后话,姑且一提。
  金坛县衙书房。
  “明府,最近文明门出了件新鲜事,您可有所耳闻?”典史周影(唐时称县令为明府,前可加姓,姓周,天启四年金坛典史,名不可考,出自金坛县志,暂以捕风捉影的影替,见谅)和金坛县县令杨锡璜(万历四十七年巳未进士,天启五年调任离金,金坛县志)正在喝茶唠嗑。
  “哦,何事?”杨知县问道。
  “文明门附近徐秀才您听说过吧?”周影说道。
  “有所耳闻,徐秀才学问还是很扎实的!听闻他立志举业,就是身体太差了些,更何况今朝科举艰难,仕途壅塞,身体不健,恐不便也。”杨知县说话很实在。
  “可不是呢,但是这件新鲜事跟他无关,却和他儿子徐铮有关联!”周影笑着说道。
  杨知县喝了口茶汤,好奇的问:“快快道来。”
  “前几天不是地龙翻身吗,徐秀才家里的屋子崩塌了,您也知道,文明门附近的都是老房子,本来就不怎么结实,还好徐秀才和儿子在地震中幸存,听说后来修房子全是徐铮的主意,竹为骨料,附以泥灰,既美观又好看,还弄了个什么互助组,现在文明门那边,一溜的临街双层小阁楼,煞是整齐。传闻徐铮年纪不大,却善于奇技淫巧,什么徐钉,都是他提出来的。”周影说的很详细。
  “双层阁楼,莫不是学自黔地苗壮族人居住之所?”杨知县低头沉思,接着说道:“本地倒是自产楠竹,以此造屋,亦是未尝不可,但需防火,终究是童子所想,未免有所不周。不过此举的确能解我县乡民遭地龙毁屋之痛,吾近日正焦虑于此,时值二月,料峭春风,毁屋之民,恐难度日。没想到,一小儿竟然解了燃眉之急,此举大善!至于奇技淫巧,终究落了下乘,此子吾有意一见,周书记,你觉得如何?”杨知县确是好官。
  “您可真是爱民如子,实乃我辈之楷模。”周影的功夫不错。
  杨知县摆了摆手,道:“休来此言,秀来此言!既如此,值此间无事,我俩一同去看看这新鲜热闹如何?”
  杨知县和典史周影换了衣服,带了两个小厮,来到文明门,放眼望去,果如周影所言,一排临街小楼,整齐规范,甚至还有排水沟,互通有无,杨知县啧啧称奇,连道:“甚好甚好!”
  指派小厮传来徐铮,徐秀才听说本县太爷传唤,心恐徐铮少不更事,于是也跟了过来,同行的还有众多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少年,听说这是你的主意?”杨知县和蔼的问道。
  “回太爷,正是犬子所思,莫非有所违制?”徐秀才紧张的说。
  杨知县摆了摆手,说道:“谈不上,谈不上,吾观此楼,既排列森严,颇有军营风纪;又似苗壮之屋,却又非所同,甚奇,所以想一探究竟。”
  徐秀才连忙招呼徐铮行礼,徐铮迟疑了下,还是老老实实跪下磕头,杨知县坦然受之,真是万恶的旧社会!徐铮心想。
  “少年,起来回话!”杨知县看着眼前的徐铮,果然酷似其父,一样的羸弱,不过面目倒是清秀,心里有了几分欢喜,问道:“少年可曾读书?”
  “回太爷,粗读过四书五经!”徐铮老老实实回答。
  杨知县捋了下不多的胡须,笑着说道:“既如此,本官就考你一考,你可有胆量?”
  徐铮心说,不是看房子吗,怎么考较学问了?心虽这样想但嘴上不能这样说,只好应道:“请太爷出题。”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大音泰,出自<大学>首句)”
  徐铮知道,这是《大学》第一篇。朱熹认为通四书者必先读《大学》。翻译成现代汉语意思就是:大学的宗旨是要我们能够做到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善于革旧立新,最终成为一个至善至美的完人(圣人)。
  题目看似简单,却深有玄机。徐铮觉得杨知县考较的重点是自己的品德志向,而非学问。其实古人非常重视品德修养,老师收弟子,首先查看的就是弟子的品行。
  典史周影和徐秀才站的很近,低声问道:“莫紧张,估摸明府只是让他背诵!”
  徐秀才脸色煞白,说道:“三尹,恐小儿误会了!”
  徐铮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杨知县可不知道自己是两世为人,尤其是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来客,最擅长的就是总结概括归纳。后世网络对明清时期的儒家思想有着各种各样的论断,恰巧,徐铮就记得这一篇。
  想到这里,徐铮抬起头,看着眼前拈须而笑的杨知县,心说,让你大吃一惊。深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
  “大学之道名为大学之道,实为圣教之道统也。”
  杨知县一哆嗦,顿时胡子少了几根。暗道老夫只是想让他背书而已,怎么如此这般了,而且语出惊人!也罢,且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夫道统者,天道也。源于黄,历尧舜禹汤文武至老子,唯余道法,传则失;自孔孟朱起,法与传具。”
  听到这里,杨知县点了点头:“然也,然也!”
  “尝思自赵宋以来,惜再无圣人,何也?盖因其道统之传未曾得也。今有吾辈同侪,如朝阳初生之其道大光,如乳虎啸林之百兽震惶,演大学之宗旨,承圣教之道统,舍我其谁?”
  杨知县双手一拍,赞叹道:“好一个朝阳初升,乳虎啸林!”
  徐秀才趁着徐铮换气的功夫,抢步上前,深深一揖,说道:“太爷,小儿年幼,狂悖无知,求太爷不要怪罪,若有惩罚,学生愿一肩担之!”
  杨知县摆了摆手,说道:“汝且一旁观之!”
  徐铮决定赌一次,继续说道:
  “若曰道统者谓何?圣人曰明德,曰亲民,曰至善也。
  然则如何继承道统?
  圣人曰内正心诚意,以格物致良知;外修身齐家,以治国平天下;由粗而精以明天下之理;由至而善以立圣人之明。
  如此,焉有大道不得之乎?
  观今者众人,背大道远矣。衣冠禽兽者,不胜其数,非为圣教,而为功名利禄。置大学之学为谋富贵之技;皓首穷经者,数不胜数,非为学问,而为沽名钓誉,置大学之知为沽名之枝。此实乃本末倒置矣。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内圣外王,立身行道,此之为本,舍本而逐末,尤为可惜,可叹!
  夫吾辈者,正值奋发有为,为继圣往之绝学,必立足于根,立心于本,此为正。根者,本也。夫圣教道统之根本即明德亲民至善也。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徒贻笑大方。然则若至彼岸,必得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以此修己身之善。圣人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身不善则形不正,焉能使人行正至善?然则若平天下,必得修身齐家、知行合一,以此复国之盛。书生曰: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身家不善则国不正,岂能求得万世太平?
  夫天道者,华夏之文明也;夫儒学者,炎黄之立身也。自聃起,天道分,一为道,一为儒。然则道为己修,儒为众修,己者私,众者公,吾辈自启蒙受书之日起,当心怀正气,天下为公。
  前有来者,高山仰止;后有末进,百舸争流。
  故曰大学之道实为圣教之道统也。(自编的,不通之处,万望海涵)
  “好一个本末之理,好一个正心修身,好一个天下为公!妙哉斯言!”杨知县听完抚掌大笑,对着典史周影和徐秀才,说道:“真是出乎老夫意外,没想到一白身少年竟能如此明事理,懂圣教,实乃生平罕见,奇人也!此子比起汝等,若何?”
  典史周影说道:“古语云曹子建七步成诗,没想到今日竟有人出口成章,眼见为实。我等实在不如也!只不过不知诗赋如何?”
  徐秀才目瞪口呆,心里乱成一团,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往日里虽说儿子有些聪慧,可也从未如此,太令人吃惊了。
  杨知县笑了笑,说道:“此文虽仓促而成,但已颇具制义规模,文理俱佳,只需稍加修改即可,文章已如此,诗赋,小道矣,难不住这少年!”
  看到典史周影有些不服气,杨知县说道:“罢了,姑且一试,让你心服口服!”
  说完,杨知县随意扫了眼阁楼,说道:“少年,就以竹为题,试做七言绝句一首。”
  徐铮心说,真当我是曹植了!真是骑虎难下,只好开挂利用穿越者的优势了,盗版吧。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清郑板桥潍县署中画竹呈年伯包大中丞括)
  徐铮暗道板桥兄,只能请您救急了。
  杨知县再次拈须,大笑道:“如何?虽稍有拍马之嫌疑!然而情景交融,虚实合一,可为佳作否?”
  典史周影对着杨知县深鞠一躬,说道:“太爷高见,学生服了!”说完转过身,看着徐铮,说道:“真乃神童也!”
  徐铮赶紧弯腰还礼,“小子无礼了!”
  杨知县心情大好,说道:“徐秀才,汝养得一个好儿子,吾今日敢断言,十年前看父,子敬;十年后看子,父敬。来人,取十两纹银。”
  走到徐峥面前,继续说道:“吾观汝精气神足,但身体羸弱,欲继圣道,非得体健不可,这银两助你强健体魄,以后但有所求,可随时来县衙,吾必助汝。他日一门父子双秀才,必为本县一段佳话!勉之!”
  “谢太爷!”徐铮再次跪下磕头,徐秀才也深深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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