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

  展昭认衰是一回事，这短短两天连出三桩人命案是另一回事。
  展昭等人跟赵普一起进宫，边走就边问，“谁死在宫里了？”
  赵普似乎也觉得这事情挺奇怪，“龙图阁的一个管事。”
  “龙图阁？”众人一惊。
  “那龙图阁里书卷有没有少？”展昭忙问。
  赵普愣了愣，“啊？你是说有人偷书所以杀了管事？那谁知道……龙图阁里那么多书和卷宗。”
  “尸体死的奇怪么？”展昭问。
  赵普不解，“怎么样算奇怪？”
  “脖子上有没有插什么东西之类的？”展昭问。
  赵普摇头，“没，本来都觉得是不是意外摔死的，不过王太医看了一眼说让通知开封府吧，是被人一掌打死的。”
  公孙听到了，点头，“王太医要是这么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如果不是脖子上插了怪东西而死的话，那应该跟之前两桩案子无关。可偏偏又是死在了龙图阁里……他们又这么巧要去龙图阁找当年的名录。
  众人到了龙图阁，就见不止王太医在，包大人也在。
  王太医正在尸体旁，老太医此生最中意的就是公孙了，一眼看到他来，忙招呼他过去，二话不说先塞个桔子到手里，也不知道桔子是哪儿来的。
  赵普将小四子放下，小四子就提着小药箱，跟着公孙跑了过去，王太医继续塞桔子。
  展昭到了包大人身边，将今早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包大人就皱眉，让包延和庞煜他几个，随另外两个管事进去找一下，有没有丢失什么书卷。
  白玉堂看了一眼尸体……死的是个老头，年纪也不小了。龙图阁几个管事的都一把年纪了，平日与世无争，应该不会是仇杀吧。
  公孙解开死者的衣襟看了一眼，回头告诉众人，“胸口一掌毙命，下手很快。”
  淳华常来龙图阁，认识这老头，“这不是杨伯么！”
  林萧显然也认识他，跺脚，“谁这么狠心下这种毒手……”
  赵普抱着胳膊看着现场一团乱，问同样站在外围看情况的白玉堂，“你怎么看？”
  白玉堂道，“看书丢没丢吧。”
  “没丢呢？”赵普接着问，九王爷这大半天都没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跟案子大概无关。”
  “丢了呢？”王爷继续问。
  白玉堂看了看龙图阁，“杨伯不巧撞到了来偷书的凶手，结果被杀人灭口了。”
  赵普皱眉，“老头是枉死的咯？”
  “大概是不巧，看到了凶手……”
  白玉堂话刚说完，龙图格里，包延急匆匆跑了出来，“没了！卷宗没了！”
  包大人皱眉，“什么卷宗？”
  “太学所有的学生名录都丢了！”包延激动。
  身后其他几个龙图阁的管事也觉得莫名其妙，“偷那玩意儿干嘛？”
  白玉堂突然问，“那当年金家老宅命案相关的卷宗呢？”
  众人一愣。
  包延赶紧又折返回去了。
  没多久，就见他跑了出来，“也没了！”
  众人面面相觑——果然跟金家老宅有关系。
  这时候，南宫跑来了，大概是赵祯知道皇宫出了人命案，让他来看一眼。
  龙图阁确切地说并不属于皇宫大内侍卫的管辖区，但是的确在皇宫范围之内，要出入自然不是件容易事，凶手必定是武艺高强之人。
  南宫纪找来了附近负责巡逻的侍卫，众人都没发现异常。
  龙图阁的管事有好多，每次当班的都是三个人，今天和杨伯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人。
  龙图阁平日都是锁起来的，他们三人主要在前边的管事房里修补卷宗和书籍，有人来找卷宗了，他们才帮忙带进去寻找。因为龙图阁里藏书量巨大，所以一般人很难找到书籍所在。要进入龙图阁必须有包大人的文书。另外，查看卷宗还需要有开封府的令牌或者大理寺的批文，林萧的文书也能进去，因为太学的学生们可以到龙图阁借阅书籍，但是不能进入卷宗存放的区域，总之管理很严。
  南宫带了赵祯的口谕来，让包拯一定要彻查清楚，决不能放过凶手。
  包大人让展昭多带些人，彻底查一遍金家老宅，自己则先回开封府，让王朝马汉将当年还活着的那些金家的下人都集中到开封府，他要问话。
  庞煜抱着胳膊小声问林夫子，“唉，老爷子，不是三处藏着太学学生的名录么？还有一处在哪里？先下手为强啊！”
  公孙也点头，“对啊，别又被抢先了。”
  林夫子道，“那地方，应该丢不了吧……”
  “是哪个地方？”展昭好奇。
  林夫子道，“皇上的书房。”
  众人摸下巴——这个……应该是安全的吧。
  林夫子见众人要去见赵祯，就将新生的名录交给了展昭，道，“你们帮我呈交给皇上吧。”
  展昭看他，“夫子你不去？”
  林夫子叹气，看了看准备送去开封府验尸的杨伯的尸体，摆摆手，“唉，什么心情都没了，我先回太学了。”
  众人都看着老夫子转身往外走，神情黯淡。
  林霄看了看众人，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说，快步跟上，陪林夫子一起回去了。
  庞煜摸着下巴皱眉，“老爷子这是又受了不小打击了吧。”
  “最近死了好多人啊，书房还被烧了，大概也有些担心吧。”淳华也点头。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微微皱眉。
  此时，两人的想法差不多——林夫子似乎有些奇怪，他是不是想到了些什么？
  赵普则是好奇，林萧身后那个年轻人是谁啊？功夫不错的样子啊，请的保镖？
  “爹爹我们去皇皇那里么？”小四子拉着公孙的手问。
  众人才回过神来。
  公孙点头，“是啊。”
  “我们去看香香吧。”小四子拉着公孙的手就跑了。
  众人转道去皇宫。
  赵普对案情貌似还有些兴趣，就跟着公孙和小四子，问怎么回事。
  等到了赵祯书房所在的花园门口，九王爷大致将这两天发生的命案都了解清楚了，感慨，“这凶手口味够重的哈……”
  花园门口，自然有大内侍卫把守，不过一看到跑在前边的小四子，侍卫们都没通传，就让进了，可见是赵祯吩咐过，小四子可以随便进。
  众人又默默地瞄了一眼小四子——真行啊……瞧瞧这待遇。
  小四子刚进门，就听一个声音传来，“小柿子！”
  众人听着声音的软糯程度判断出来是香香。
  再看，果然香香已经扑上小四子了，同样奔出来抱外甥女的庞煜直跺脚，“男女授受不清啊你俩！”话没说完，就被包延踹了一脚，“胡说什么你！”
  赵祯这会儿正站在院子里打哈欠呢，众人明显看到他望过来的双眼都亮了几分，那眼神像是说——正无聊呢，好玩儿的来了。
  众人莫名就有些明白林萧夫子不想来的原因，他朋友刚死，这会儿肯定没心情跟赵祯逗闷子。
  赵祯接了展昭给他的名录，无奈笑了笑，问“林夫子是不是因为四院交流的事情生朕的气了？”
  众人都默默瞧了他一眼——知道你还答应，唯恐天下不乱。
  “林夫子似乎有些为难。”展昭替林萧说话，同时他也觉得，赵祯虽然爱看热闹但人不糊涂，他是很尊敬林萧的，应该不会诚心给他找麻烦。
  赵祯笑了笑，十分轻松地道，“没事，他应付得来的。”
  赵普好奇问公孙，“什么寺院交流？和尚们开会么？”
  公孙无奈地看赵普。
  赵祯翻看着名录，问展昭他们一大群人来干嘛的，是不是找太学历届学生的名录。
  展昭点头，果然宫中到处都是赵祯的眼线，他们在龙图阁门口的对话赵祯估计都清楚，不过也是，毕竟皇宫里都死了人，赵祯不知道就怪了。
  “唉……”赵祯却是叹了口气，“你们要找哪个年代的名录呢？”
  众人都一愣，看着赵祯。
  赵祯一摊手，“只有十年内的。”
  “早前的呢？”赵普纳闷。
  “十年前书房搬过一次，卷宗太多放不下了，大部分都留在卷藏阁了。”赵祯道。
  “那完了。”赵普道，“卷藏阁当年一场大火烧没了。”
  赵祯点头。
  众人皱眉——那……岂不是断了线索？！
  “不过你们可以去找个人。”赵祯在众人失望的时候，又提供了一跳线索。
  众人都眼巴巴看赵祯——不要大喘气！一口气说完！
  “宫里卷宗库那位管钥匙的陈夫子，还记得吧？”赵祯问。
  众人都点头，陈铭大学士么，老爷子九十七岁了，反应那个慢啊！问他一句话要等半个时辰才给你个答复，答复之前老爷子要先睡一觉。
  展昭嘴角直抽，之前他们找一些卷宗，去过一趟，好么，一把钥匙要了大半天。
  “他那里有存底么？”展昭问。
  赵祯微微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脑袋，“他这里有存底。”
  众人都不解。
  “陈夫子可是过目不忘的，十年前朕搬书房那会儿，余下来的书都放进卷藏阁了，他问过朕能不能进去看书，朕给了他钥匙，他应该都翻阅过了，只要他翻过的，就不会忘记。你们要哪个年份的名录，让老爷子给你们默写一份就好了，他写字可比说话快，就是手有点抖。”赵祯笑眯眯拍了拍展昭，八卦，“对了，你们给太学上课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四院交流那事儿你们有兴趣掺一脚么？一起玩儿吧？朕有好些时候没见人正正经经掐过架了。”
  展昭望天。
  赵普也扶额，赵祯的确是闲的，之前他还说要不要把多多接到宫里的马厩来安胎，他也想看小马出生什么的。后来被八王吐槽了句，“你要真那么闲，找贵妃们再生他十七八个九个娃去！”
  赵祯也反省，他大概是史上第一个被大臣要求过荒淫无度生活的皇帝……
  展昭等人将小四子留给赵祯和香香，就跑去找陈夫子了。
  陈夫子深居简出，这会儿应该是在卷宗库里，莫名的，展昭等人脚步很快。那凶手似乎千方百计要消灭当年那份名录，陈夫子不会也有危险吧？
  等到了卷宗库，就见库房的大门开着。
  众人跑进去……外堂没人！
  “陈夫子！”庞煜喊了两声，没人应。
  “分头找吧。”赵普觉得情况不太妙。
  众人立刻分散，在库房里前前后后找了个遍，没找到老头。
  “哎呀！老头是不是被绑架啦！”庞煜喊了一嗓子，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小侯爷一惊，回头，就见陈夫子正站在他身后。
  “哇……”庞煜吓一跳，“老爷子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啊？”
  陈老爷子指了指后边的门帘，那意思——正打盹呢，被你们吵醒了。
  众人见老头精神还挺好，松了口气。
  陈铭到了桌边坐下，打了个哈欠看众人，“找……”
  “我们不找钥匙。”展昭赶忙问，“老爷子你还记得太学名录么？二十年前到二十五年前的帮我们默一份吧！”
  众人都看展昭——语速很快啊。
  陈铭无奈地看了看展昭，站了起来，转身，走了。
  “老爷子？”包延叫他，但是陈铭脚步没停，颤颤巍巍往一旁走。
  众人都看展昭——看吧！生气了吧！老人家要哄的么！你不是很有经验么！你这个带衰的……
  展昭搔头。
  这时，就见陈铭走到了一个书架前边，对众人招了招手。
  白玉堂就在他身旁，走过去。
  老头指着书架的最上层。
  白玉堂仰起脸，就见书架上方写着——卷藏阁补卷，而在书架的第三排，赫然是一排太学名录。
  众人倒抽了一口气。
  老头慢悠悠道，“卷藏阁烧掉之后，我就开始补……”说到这里，突然没声儿了，再看……睡着了。
  庞煜激动地晃老爷子，“老爷子你是活菩萨！”
  包延赶忙搬着梯子爬上去拿名录。
  展昭过来救下被庞煜晃得头晕目眩的陈铭，问他，“老爷子，你知道金家老宅的命案么？”
  陈铭被展昭扶着坐下，接过淳华给他倒过来的水，想了想，皱眉看展昭，“金家老宅？”
  众人都点头。
  “西山金家？”老头又问了一句。
  众人跟着点头。
  老头伸出一根手指头，“鬼……”
  众人都一愣，以为他要说鬼宅，也点头。
  老头却接着说，“鬼知道……”
  众人嘴角一抽。
  小侯爷摇头——这老爷子太欠揍了。
  包延捧着卷宗过来，跟宝贝似的掖着。顺便把二十年前到二十五年前的都翻了一遍，记在脑子里，还给了白玉堂几本，那意思你也翻一遍，多几个人记住比较稳妥！
  白五爷在一旁翻卷宗。
  展昭等人以为老爷子不知道金家老宅的事情，就想告辞走了，还有好多要查的呢，幸好名录保存下来了……
  谁知这时，老头却一摆手，“慢……”
  众人都看他。
  老头指了指远处桌上的文房四宝。
  淳华帮忙将文房四宝端了过来。
  老爷子拿着毛笔蘸了墨，颤颤巍巍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随后将笔搁下，把纸给了展昭。
  展昭一看，就见是一个地址，城东虎子巷的一所民宅，有些不解。
  老头指了指那张纸条，道，“去问，鬼知道。”
  众人愣了一会儿，同时了然——敢情这“鬼知道”，是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