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气之谷】

  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赵祯赶着一群小鸡，鸡崽儿们原本叽叽喳喳的应该很热闹，但是那八子都垂头丧气的，走了五个，就剩下三个也不说话。
  公孙也不说话，将小四子放下来。
  小四子站在公孙身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瞄上皇帝赵祯了。
  公孙担心小四子会不会胡说八道害赵祯穿帮，殊不知就是小四子给赵祯出的主意。
  赵祯将竹竿放在一旁，走到门口的台阶坐下，伸手拍了拍那个还蹲在地上戳小鸡的紫衣小个子，“喂。”
  小八抬起头，微微皱眉，“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赵祯一摊手，“我仇家追杀我，让我避一避么！”
  小八看了看他，不解，“你都不会武功，哪里来的仇家？而且刚才那帮人明明喊你欠钱不还。”
  赵祯一撇嘴，“钱不是我欠的，是我老子欠的，他们要我还哩。”
  “你爹呢？”小八好奇。
  “死了很久了。”赵祯无奈，“就留下一个鸡场和一屁股债给我。”
  “那你娘呢？”小八问。
  “我娘身体不好，我怕仇家摊上她，所以让她住别处了。”赵祯托着下巴，“我就自己住在鸡场里，等这群小鸡长大了没准能卖钱。”
  小八哭笑不得，“你倒是蛮孝顺么，知道不要连累娘亲。不过你爹怎么回事啊……”
  “唉，别提我了。”赵祯问，“你们不是本地人啊？”边说，边指了指公孙策，“有人病啦？请公孙先生看病？”
  小八瞄了公孙策一眼，正看到小四子也在看自己。
  小八搔了搔头，仰起脸，尽量不要看小四子。
  只是他不看，小四子却跑了过来。
  公孙问五宿，“你不准备杀我啦？”
  五宿搔搔头，看他三姐。
  那个银面具的女人一直在发呆，这会儿终于是抬起头来了，对五宿说了一句，“把他们都关起来，别放跑了。”
  五宿点了点头，那个女人刚想走，就听公孙说了一句，“没用的。”
  女人的脚步停住，回头看公孙。
  公孙道，“你关我们起来，一旦发现我们不见了，赵普一定会将整个开封都翻个底朝天。开封府有狗也有老虎，我身上药材味很重很好找，不用半个时辰赵普就能找到我。”
  赵祯转脸，看了看公孙，忍不住摸下巴……别看公孙是个书生，有胆色！
  那个女人笑了，“你的意思是，让我杀了你们？”
  公孙也笑，“如果杀了我们，别的我不敢保证，赵普必然会倾尽全力为我报仇。”
  屋顶上，赵普微微地笑了笑，继续看之后的发展。
  五宿也来气，“喂，那你说怎么办啊？”
  公孙好笑地看他，“抓我们来的人是你们，你反过来问我怎么办？”
  “那我抓的时候只是想证明自己清白，没想那么多啊！”五宿急了。
  “没想那么多？”公孙失笑，“人命关天的事情你都不多想，那你要多想什么？”
  “我……”五宿吓唬公孙,“我说你这书生还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公孙一仰脸，道，“你那日是白玉堂手下败将，本来该死的，赵普放你对你有恩，你身上的伤还是我给你包扎的呢！你要杀我就是恩将仇报。”
  五宿戴着面具是看不出来此时的表情，但是见他胸口起伏，估计这会儿脸都憋红了，但嘴笨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嘴。
  小八也抬起头来看，这一抬头，正看到站在他身边歪着头看他的小四子。
  小八一愣，赶忙扭开脸。
  小四子伸手，去摘他的面具。
  小八赶紧捂住脸，缩到一旁瞄小四子，“干嘛？”
  “你几岁？”小四子好奇问，“干嘛戴面具？我看看脸。”
  小八哭笑不得，对小四子摆手，“去去。”
  小四子见他赶小鸡一样赶自己，就撅个嘴，这时，银面具的女人从他身边走过，小四子顺手一抓她裙摆，就跟平日抓辰星儿她们似的，仰着脸说，“姨姨我想喝水。”
  公孙被小四子这么一提醒，倒是觉得自己也有些渴。
  这时，赵祯也举手，“那什么，我也想喝水。”
  小八无语地看赵祯，“你凑什么热闹啊？”
  赵祯在他身边的台阶上坐下，拿袖子扇了扇风，不解地问，“话说你们干嘛呢？戴着面具还喊打喊杀的？公孙先生杀不得的！他是神医，能救好多人。”
  “杀也不行放也不行关起来又不行，要怎么办？”五宿坐在一旁嘀咕了一句。
  这时，就见银面具的女人走去后院，没一会儿回来了，手里拿着个茶盘，里边有三杯水，还有一个蜜桔。
  把茶水递给小四子，顺便塞给他一个蜜桔。
  小四子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拿着桔子，走到分完了水，坐在院中的女子身边，仰着脸看她，“抱抱。”
  公孙无语——小四子还真是不见外，看到这个年纪的女人一定要抱抱。
  女子看着也不是太年轻的年纪，盯着小四子出神，随后伸手把他抱起来放到膝盖上，给他剥桔子。
  小八也看着。
  赵祯突然问，“你姐姐？”
  小八点点头。
  “几岁啦？你们也太乱来了。”赵祯不满，“戴着面具多大的美女也嫁不出去啊！这点年纪自己都能当娘了呢！”
  赵祯一句话说得小八和五宿也对视了一眼。
  小四子吃着蜜桔，边伸手，去摸了一下女子的面具。
  女子愣了一下，僵在原地没动。
  小四子就放下茶杯，伸双手摸索了两下，随后往下一摘……把面具摘了下来。
  赵祯和公孙都有些八卦地看了一眼……摘下面具的女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样子没有气质那样老成，长得也是意外的漂亮，有些异域风情，看着不像中原人，五官轮廓更深一些。
  小四子见的美人儿可多了，笑眯眯说，“有些像月牙儿姐姐。”
  公孙也鉴定了一下，长得倒是不太像月牙儿，但是那种清瘦、机敏的感觉，的确有些像。
  就在这时，赵祯突然一拍手，“有啦！”
  众人都一愣，集体转脸看他。
  赵祯拍了拍脑袋，道，“放也不行、杀也不行、关也不行么是不是？”
  小八和五宿都看着他。
  “你们把面具摘了，往人堆里一钻，谁知道你们谁是谁？”赵祯一摊手，“换身衣服！换个发型什么的。”
  公孙瞧着赵祯，心说你倒是不怕给自家的侍卫们添乱啊，的确……混入人海中的话，是找不到这八个人的，因为谁也没见过他们的真面容。
  小八和五宿面面相觑。
  赵祯道，“你们放公孙先生父子走，然后换身衣服摘了面具换个地方住不就行了么！最好是住进民宿里边，不如去我家？”
  赵普看得一头雾水，赵祯这是想干嘛呢？
  正这时，就感觉身旁有人。
  赵普转脸，只见殷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将他的头一按，示意他……低头。
  赵普往屋顶后边退了退，不解地看殷候。
  殷候低声告诉他，“还有人在监视院子里的人。”
  赵普皱眉，看殷候，“在哪儿？”
  殷候伸手一指远处。
  赵普望过去……就见离开这里比较远的地方，的确蹲着两个黑衣人正在监视。大概是因为武功一般，怕被院子里的人发现，所以才会躲得比较远。
  赵普观察了一下，微微皱眉，低声跟殷候说，“这几个黑衣人……”
  殷候点点头，“那天昭他们去找石金，天尊差点被炸，不是也炸死了几个黑衣人么？天尊跟我讲了一下那几个黑衣人的情况，似乎有些像。”
  赵普点头，跟展昭和白玉堂描述的是有些相似……可那些不是天宝堂的人？转念一想，也对……如果真是天宝堂的人，不过是些小喽啰而已，没必要大费周章炸死他。
  一想到炸死，赵普莫名有些不妙的感觉。
  殷候轻轻一拍他，示意他不用紧张，又指了指下边。
  赵普不解，看着下方。
  这时，就见不远处的巷子口，有个人走了出来，边走还边拍身上的泥巴。
  赵普一挑眉——彻地鼠韩彰！
  韩彰手里拿着他刨地用的兵刃，身后是捧着一大包东西的三爷徐庆，大概是来给韩彰打下手的。
  赵普皱眉，一跃下去。
  韩彰看到赵普了，就道，“地下全是炸药啊！真危险！”
  赵普愣了愣，问，“谁让你们来的？”
  韩彰一指身后。
  赵普抬眼，就见南宫纪也走了出来，手里也捧着两大包东西，和徐庆手里的一样，都是轰天雷。
  赵普皱眉。
  南宫道，“太师刚才突然派庞福来找我，说陷空岛五鼠里是不是有个会挖地道的，让他去那八子的别院地下挖一圈看看。”
  赵普惊讶不已，同时也有些佩服，该说姜还是老的辣呢，还是说坏人更明白坏人的想法？这也太厉害了。
  南宫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要知道，赵祯也在宅子里呢，万一真的爆炸了，那就完了。
  赵普摸了摸下巴，问，“太师是怎么知道的？”
  南宫对身后帮着埋坑的庞福勾了勾手指。
  庞福是个机灵鬼，赶忙跑过来给赵普行礼，“王爷。”
  赵普问他，“太师怎么吩咐你的？”
  庞福笑呵呵，道，“太师说，要利用的人如果太单纯，那么一定要做好杀人灭口的准备。怎么样一下子干掉七八个高手？下毒或者炸药。下毒的事情公孙先生会处理，于是要防备的就是炸药。那群人是见不得光的老鼠，都躲在窝里，所以在窝地下装满炸药最稳妥。”
  赵普心中了然，原来是这么想的啊……长见识了！
  伸手拿过那些炸药，又想到了远处那几个蹲守的黑衣人，赵普突然嘴角微微一挑，对南宫勾了勾手指。
  南宫好奇凑上去，“有计？”
  赵普坏笑，“跟太师现学现卖的，可不就是有计么！”
  ……
  恶壶岛裂谷的口子附近，浅滩处，黄月琳的船靠岸。
  这浅滩十分危险，暗礁很多，也就是黄月琳有本事将船停稳妥。
  众人下船，一眼看到了挂在裂谷口的那断成两截的吊桥。
  幺幺扑闪着翅膀落到了裂谷口一片浅水区的一块礁石上边，扇了两下翅膀，看着前方的裂谷入口。
  展昭等人在礁石上几个纵跃，就进入了裂谷的入口。
  放眼望去，这裂谷十分的深，而且并不是笔直的，有几个弯道，里边的情景需要绕过弯道才能看到。
  裂谷的地面上铺满了落叶、枯枝以及堆积得厚厚的尘土。
  天尊踏入裂谷的第一步，就轻轻地摇了摇头。
  白玉堂就在他身边，看他，“怎么了？”
  天尊往旁边微微地让了让。
  这时，黑水妖婆走了上来，她的身高大概知道天尊的腰，小小的一个，淡漠的表情，盯着前方的裂谷看了一会儿，开口，“死气。”
  展昭不解，“死气是什么？”
  黑水婆婆幽幽地伸起手。
  众人都有些不太理解她的这个动作，似乎是伸手给天尊的。
  天尊望天，“又来？”
  黑水婆婆仰起脸看他，“第三次而已，也不是经常能碰到这种地方。”
  天尊无奈，伸手给她。
  黑水婆婆握住了天尊的手，跟着他一起踏进了山谷。
  展昭等人在后边跟着，都不明白什么情况。
  如果单单只是看背影的话，感觉是天尊牵了一个小朋友，这么巧，他俩又都是银白色的头发，莫名的……就一种诡异的感觉。
  身后众人只好跟着进山谷，这时，展昭脚底下传来了“咔哒”一声。
  展昭低头一看……原本以为自己踩到了树枝，可仔细一看，踩到的却是白骨。
  展昭一皱眉。
  这时，众人拐过了一个弯，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得震撼无比。
  虽然已经听石金说过，但亲眼所见还是觉得无法接受……整个裂谷的底部，铺满了森森的白骨。
  黄月琳左右看了看，感慨，“哇……像个坟场一样的啊！”
  展昭也点头，“简直是战场上堆尸体的乱葬坑。”
  “这些尸骨的年代很久远了。”白玉堂说着，抬眼看前边，“数量这么多？哪里来的那么多死人呢？”
  此时，就见黑水婆婆拉着天尊的手，边走，边不知道是哼哼什么小曲儿还是某一首歌谣，有一个特别的调调，听起来阴测测的。
  白玉堂忍不住问展昭，“这两人的背影再配上地上的白骨，觉不觉得……”
  展昭点头，“像离开了人间一样的感觉。”
  这时，前边又出现了一个弯道。
  天尊和黑水婆婆转过弯，脚下就是一停。
  天尊对众人招手，黑水婆婆则是直着双目望着前方。
  展昭和白玉堂他们赶忙跑了过去，就见前方的裂谷变成了笔直的山谷……然而……就在视野毫无遮挡的山谷正前方，一个巨大的木雕船头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众人单单只是看到这船头的第一眼，几乎就能确定，这绝对就是当年那艘传说中的刑天号！除此之外，完全想不出第二个名字，可以与这庞然大物相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