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之下】

  火凤堂的规模还是挺大的，不过整体的感觉并不像中原武林门派那样戾气太重或者内部斗争严重。火凤堂的弟子首先都是魔鬼城的人，因此一个两个都有那么一股子与世无争单纯可爱的劲儿，不过介于火凤堂在其他地区吞并了不少别的门派，其他地方什么情况，从魔鬼城这个总堂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诸葛音带着众人到了火凤堂议事的大堂里，众人刚进门，就见屏风后边一只硕大的狼狗跑了出来，直扑邹良。
  邹良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总算是显出了笑容，蹲下拍那只狗的脖子，摸它浓密的背毛。
  白玉堂和展昭抬头看门口，就见霖夜火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几日不见，霖夜火自然没什么变化，脸色比分开的时候还好点，心情貌似也不差。
  邹良抬起头，和霖夜火大眼瞪小眼地打了个照面。
  展昭和白玉堂好奇地看着他俩，十分期待有段时间没说话的两人。要怎么打破尴尬。
  “咳咳。”
  片刻的僵持之后，就听诸葛音轻轻咳嗽了一声，那意思——主动点么！
  于是，就见邹良站了起来，对霖夜火说，“胖了。”
  ……
  众人默默地一扶额，果然，就见霖夜火呆愣了那么一下之后，瞬间暴走，蹦起来就往上扑，“你个死哑巴！你说谁胖！”
  ……
  诸葛音无奈地看着“扭打”在一起的霖夜火好邹良，叹气。
  哑巴摇着尾巴看着终于“和好如初”的两人，甚是欣慰的样子。
  打了一架之后，两人貌似没事了。
  霖夜火心情不错，顺手捞了小四子搓两下，好久没搓这团子了，手感还是那么好。
  展昭和白玉堂坐下，跟霖夜火讲了阿夏尔的事情。
  霖夜火摸着下巴，这时，夙青和桑犇把阿米尔带过来了。
  阿米尔的伤情和阿夏尔基本一致，小四子之前看了公孙给阿夏尔处理伤口，所以知道要怎么治疗，就给阿米尔处理了一下伤口。
  这时候，无沙大师走了进来，他建议众人先吃饭，休息一下再谈，就和天尊殷候一起出去了。
  展昭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三人是有事商量。
  霖夜火提议带着众人去魔鬼城最大的酒楼吃好吃的，展昭等人想起刚才街上的情况似乎有些后怕。
  柳寒星道，“通常都只有进城的时候会被砸一次，砸完了也就好了，知道你们住哪儿之后，他们会丢来这里。”
  展昭对这种民俗略感兴趣。
  一起往外走。
  柳寒星抽了个空，问白玉堂，“你外公没来么？”
  白玉堂倒是听天尊提起过，柳寒星其实是他外公陆天寒的同门，两人关系还挺好，不过奇怪的是他外公从来没提起过这人，即便是白玉堂提到火凤堂的时候，他外公也没接话。而且柳寒星被逐出师门貌似也确有其事，具体原因不详。
  白玉堂见柳寒星问起，就点了点头，道，“他和我姑姑回映雪宫了，估计过阵子回来。”
  柳寒星似乎有些不解，“你姑姑？你爹的姐妹？”
  白玉堂解释，“是我外公的养女……”
  “哦，凌儿啊。”柳寒星点了点头，“她挺好吧？”
  白玉堂点了点头，柳寒星认识他疯姑姑的啊。
  “应该挺大了吧？”柳寒星问，“嫁人了没？”
  白玉堂有些哭笑不得，“我都已经挺大了。”
  柳寒星尴尬，点点头，又问了一句，“你爹娘也挺好？”
  白玉堂点点头，见柳寒星似乎还想问，就道，“我姑姑还没嫁人呢。”
  柳寒星点了点头，似乎也并不惊讶，就淡淡地“哦”了一声。
  白玉堂微微皱眉，原来和他全家人都那么熟么？可是为什么他娘从来也没提起过这个人呢？他姑姑就更加没说起过了。
  白玉堂摸了摸身上，拿出一样东西来，给柳寒星。
  柳寒星不解地接过去，就见是一串串珠，五颜六色的晶石串成的，有些孩子气。
  “这个是什么？”柳寒星不解。
  “我姑姑做的，她做了很多，所有认识的人都有一串。”白玉堂道。
  展昭也点头，他们都有，陆凌儿也不知道哪儿弄来的好多晶石，串的五颜六色的珠子，见到“自己人”就给一串。
  柳寒星收到腰间的袋子里，似乎还挺开心。
  送众人到门口，柳寒星就走了。
  出了火凤堂，邹良和霖夜火走在前边，带着哑巴，小四子和小良子手拉手在中间，边走边玩儿，白玉堂和展昭跟在最后。
  展昭小声问白玉堂，“柳寒星好像是特意跟出来的，想跟你说个话。”
  白玉堂也有这种感觉，就这么一段路，柳寒星看着好像是在寒暄，感觉挺随意，但又似乎很刻意……他一共问了三个人的情况，他外公、他娘、还有疯姑姑。
  “你觉得他究竟关心的是谁呢？”白玉堂问。
  展昭摸了摸下巴，低声道，“我觉得他主要想问你疯姑姑是不是好。”
  白玉堂点了点头。
  展昭又道，“你外公的功夫其实好难学。”
  白玉堂看展昭，“然后？”
  展昭抱着胳膊跟着他晃悠，“你外公的极寒内力和天尊的还不同，他是天生体寒。”
  白玉堂点了点头。
  展昭搔搔头，也没再多说什么，接着跟白玉堂并排一起走。
  白玉堂嘴上虽然也没多说，但是稍稍有些在意，柳寒星虽然已经装的十分的不经意，但是那声，“凌儿”，还是有些不同的感觉，感觉略微妙。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玉堂觉得，柳寒星和他疯姑姑的长相有些像，特别是那双眼睛。
  展昭瞧着边走边想心思的白玉堂，大概知道他注意到了一些细节，不过有些事情架不住细想，如果关系不错，为何要隐瞒柳寒星的存在呢？白玉堂的事情展昭还是比较上心思的，因此他悄悄问过殷候关于柳寒星的事。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但殷候却刻意避谈，于是，展昭起了疑心……但说到底，终归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有些事情不知道未必是坏事。
  霖夜火边走，边不爽地瞄一眼后边。
  一旁，邹良突然问，“你很在意后边？”
  霖夜火斜了他一眼，“你自己来不就好了带那两个人来干嘛？抢少爷我风头！”
  邹良看了看他，道，“谁有抢你风头？”
  霖夜火抱着胳膊不满地碎碎念，“以前都只看我一个，现在就看后边一鼠一猫。”
  邹良走在一旁，嘟囔了一句，“那些人贪新鲜而已，没人能抢你风头。”
  霖夜火愣了愣，瞧着往前走的邹良，嘴角微微挑起了几分，跑上两步，胳膊一碰他，“你说什么？”
  “没。”邹良不认。
  “你的意思是我比展昭和白玉堂帅？”
  “你幻听。”
  “想赞美我就直说么！本来就帅，算你有眼光。”
  邹良望天。
  展昭和白玉堂在后边看着两人打打闹闹，样子已经和好了。
  四周围不少路人也小声议论。
  “那个就是小霖子盖章的人啊？”
  “是哦！”
  “感情很好的样子么！”
  “你看小霖子笑了啊！”
  “好几天没看见他笑了。”
  ……
  展昭和白玉堂又对视了一眼，总算雨过天晴。
  吃过晚饭，等众人回到火凤堂，天已经黑了下来。
  邹良拿出那张鬼海的地图，铺在桌子上，众人一起研究。
  小良子本来要陪小四子是，不过今天一天都在玩儿，功夫都没练，霖夜火看得他很紧，一脚踹了出去。另外，临别时赵普交代了，小良子每天至少练两个时辰的功夫，要是荒废了就逐他出师门。
  小良子不敢怠慢，火凤堂的人虽然平时宠他，不过这方面看得可紧了，所以小良子这会儿跑去后头练功了。
  无沙大师和天尊殷候一直没回来，不知道在哪儿商量什么。
  众人虽然铺开了鬼海的图纸，但几个老人家有令，要进去必须得到他们的同意，不然也逐出师门，于是一群人有心使不上力的感觉，只能对着地图干瞪眼。
  展昭正端着杯子喝西域特产的花茶，今天一天他吃的挺开心，魔鬼城美食多多，特别是水果多。
  正这时，就见小四子跑来，拽了拽他衣摆，似乎有话要说。
  展昭跟着小四子出门，就见院子里摆着一束白色的花束，还有一个小包袱。
  展昭有些不解，“小四子，这是什么？”
  小四子仰着脸跟展昭说，“爹爹说，捡到我的地方，就在魔鬼城西边的废旧关隘附近，那边有一口井。
  展昭想了想，他们来的时候倒是的确经过这么一个废旧的关隘，离开这里不远。
  展昭微笑，问小四子，“你想去那边祭拜你爹娘？”
  小四子点头。
  小四子下午睡了一路，这会儿不困，而且小良子又不在，闲着也是闲着，所以……他想起这茬来了。
  这时，房间里白玉堂也走了出来。
  展昭跟他提了一句。
  白玉堂就道，“吃饱了也没什么事，去一趟吧。”
  两人跟经过的夙青打了声招呼，夙青说晚上应该不会起风，可能会下雪，拿了几件披风，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于是，展昭拉上小四子，拿着花束和他那个小包袱，打开看了看，原来是一些纸钱和香蜡烛火。
  众人上马，一起离开魔鬼城，赶往那个关隘。
  此时大漠之上月朗风清，略微有一些寒意，却是很舒爽的感觉。
  展昭有些不解，骑在马上问小四子，“你爹去了黑风城之后，回中原为什么会走这条路呢？这个方向不是相反的么？”
  小四子歪着头，似乎也没问过这个问题。
  夙青道，“这个关隘以前是可以用的。”
  展昭看他，“哦？”
  “我记得几年前还打仗呢，黑风城附近的关卡查的都很严格，特别是战时运送粮草的车队很多，普通车马通行可能会被堵住很久，倒是从这边绕道快些。”
  展昭点了点头，瞧了瞧马上的小四子——还真是机缘，这样都让公孙捡到了带回家养，妖王实在是算无遗策啊。
  走了没多远的路，那口荒井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小四子第一次来，有些好奇地四周围望着。
  白玉堂看到远处果然有一些残垣断壁，当时可能有人在这里守着，等公孙带走了小四子，才离开……
  马在井边停下。
  夙青下马，拿下挂在马鞍上的灯笼点上，摆在井边。
  四周围什么都没有，沙地上没有墓碑，没有坟丘。
  展昭帮小四子在井边点上烛火，插上香。
  白玉堂接过那个包袱，抬手轻轻一扬，漫天白色的纸钱飞扬。
  小四子将那束花摆在了井边。
  夙青将披风垫在地上，小四子像模像样跪着拜拜，顺便跟他爹娘说他现在可好了，爹爹可疼他了什么的。
  展昭站在一旁，瞧着那口荒井发呆，白玉堂站在另一边，看远处的废墟。
  夙青靠在盾牌上，瞧着远处漆黑的大漠。
  三人观察着四周围，有同一个想法——为什么将小四子遗弃在这里呢？公孙除了这里应该还会经过很多地方，有很多地方都比这里适合……
  白玉堂指着远处黑色的茫茫一大片沙漠，问夙青，“那边是鬼海么？”
  夙青转脸看，摇了摇头，道，“那边是骷髅海，往里走就是鬼海。”
  展昭好奇，“霖夜火就是独自走进了骷髅海然后出来的么？”
  夙青点头，“鬼域和骷髅海他常去，进去转几圈出来常有的事。”
  “里边有什么？”展昭好奇，
  夙青道，“他说没什么，都是些残垣断壁，很多很多流沙坑，还有好多贝壳和珍珠。”
  “贝壳和珍珠？”白玉堂不解。
  展昭也疑惑，“怎么会有贝壳珍珠？”
  “大多还都是黑色的珍珠和紫色的珍珠。”夙青道，“堂主主要是去捡珍珠拿出来磨粉敷脸。”
  白玉堂和展昭嘴角抽了抽。
  “咦？”
  这时，正在拜拜顺便絮絮叨叨的小四子忽然歪着头，开始刨眼前的沙地。
  展昭蹲下看他，“怎么了小四子？”
  小四子给展昭看自己的手，上边有个红印子，“沙子下边好像有东西喔。”
  展昭抓住小四子的手看。
  夙青拿着匕首过来，道，“小心是蝎子。”
  “喔！”小四子一蹦，“抓回去给爹爹。”
  展昭哭笑不得，小四子这点年纪其他一切正常，就是听到“毒虫毒蛇毒蝎子”的反应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这都是拜公孙所赐啊。
  夙青挖了两下，就听到匕首发出了“叮”一声。
  展昭微微皱眉——听声音，像是某种金属？
  夙青将匕首插在一旁，扒拉开沙子，发现下边的东西还很大，似乎是一大片金属，还有花纹。
  展昭拿着灯笼过来正准备照一下，就听一旁白玉堂忽然说，“骷髅海里是不是有人？”
  展昭和夙青同时回过头。
  小四子也回头看，就见远处，漆黑一片的骷髅海里，朦朦胧胧，似乎是有一个人形出现，由于离得太远，而且这边亮那边暗，所以看不太清楚。
  随后，那影子移动。
  展昭和夙青都站了起来。
  白玉堂微微皱眉，“是人，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