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七十七．装甲兵和步兵
战争有的时候就是那么的令人捉摸不透。
原本势均力敌的战争，会因为某些战前根本预料不到的事情忽然出现，而改变整个战争的走向。
对于苏军一成不变的进攻模式，马利诺夫斯基是想求变的，华西列夫斯基是想求变的，他们准备在战争中开始着手改变苏军的进攻方式。
但是伏罗希洛夫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一切。
尽管华西列夫斯基是斯大林格勒方面军的总司令，战场上的总指挥，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伏罗希洛夫拥有着比他更大的权力......
这种巨大的权力来自于莫斯科！
1943年3月17日，庞大的苏军部队赶到捷列克河，不等准备完毕，前敌总司令员伏罗希洛夫便迫不及待的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他必须用一次胜利来告诉斯大林同志，他是值得信任的。
第56集团军和第81装甲军充当了突击力量。
而当这两支部队担任主攻任务的时候，甚至连德军的将领们都有一些不太敢相信。56集团军虽然没有遭到什么重创，但是81装甲军在坚克拉尔已经被打残了，他们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二的坦克，早已经丧失了突击的力量。
德军的军官们根本无法明白为什么要用这样的部队来担任主攻任务......
而在这两支苏军部队展开进攻的同时，马利诺夫斯基指挥的捷列克河军团亦在同一时间发起了进攻。
伏罗希洛夫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充分发挥苏军人数上的优势，用多路突击的方式来取得战争的胜利。
可是显然战局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在苏军集结的时候，德国空军便出现在了天空。那些炸弹和俯冲轰炸，不断打乱着俄国人的部署。
炸弹在俄国人中爆炸，恶狠狠俯冲下来的德军战机，成串成串的子弹让俄国人不得不狼狈躲避......
而苏联空军迟迟才出现在了战场，不过显然，老式的苏联飞机并不是配备着新式战机的德国空军对手。
不过，苏军终于有机会集结部队了......
伏罗希洛夫的电话不断的打到前线，用最严厉的口气质问着部队为什么还没有发起进攻，如此严厉的命令，终于迫使达瓦米尔斯基下定了攻击的决心。
黑压压的俄国人出现了！
支援炮火开始覆盖向德国阵地，而得到的，是德国炮兵最顽强的反击。在潦草的炮战之后，苏军在强硬的命令之下，重新展开了新的一轮攻击。
华西列夫斯基认为伏罗希洛夫的能力只能指挥一个集团军，而王维屹干脆认为他最多只能指挥一个团。
没有人能否认伏罗希洛夫的勇敢，但是指挥着如此庞大的军队仅仅凭借勇敢是根本不够的......
山呼海啸的苏军，当进入到射程范围之后，立刻遭到了严阵以待的德军痛击。那些可怕而密集的火力，简直就是俄国人的噩梦。无数道火舌在空中到处飞舞，取而代之的是大量尸体的出现。
喷火兵在阵地前组织起了一片火海，静静的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现在的俄国人便如同飞蛾一般，即便知道前面充满了危险，但他们也没有任何停下来的可能了......
为了苏维埃——前进！
在这句口号的鼓舞下，苏军悲壮的攻击战开始了！
无可否认的是，这些俄国人都是一些非常优秀的士兵，如果加以严格的训练，再配合完善的战术，他们讲成为战场上很可怕的一股力量。
可惜，这都只是假设而已。
现在的俄国人，继续在以自杀式的攻击方式，一波接着一波的向敌人的阵地发动着疯狂的突击。
尸山血海，山河哀鸣。
那些德军的机枪手们，面无表情的不断扣动这扳机，看着成片成片的俄国人倒在了自己的枪口下。
那些在斯大林格勒之战爆发前才踏进战场的德国新兵们，随着一场接着一场的战争，早已成了老兵。当第一次面临最残酷的战场，血腥的一幕幕让他们忍不住想要作呕。可是现在他们看多了死亡，看多了鲜血，早已变得麻木不仁。
无论在自己的枪口下倒下了多少敌人，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而已......
战争，足以让一个最善良的人也变成恶魔。
最悲惨的，大约就是81装甲军了。这些失去了绝大部分坦克的坦克兵们，不得不在进攻的时候把自己当成了步兵使用。
他们甚至连一枝波波沙冲锋枪也都没有。
端着步枪的他们，义无返顾的踏进了这死亡的坟地。他们迎接着德军子弹的洗礼，嘴里发出嘶哑的叫喊声，然后，他们会亲眼看到一股鲜血从自己的身体里冲出......
这让人无奈的战争啊......
艾克战斗群和郭云峰战斗群阻挡住了俄国人的突击，而王维屹就在他们的身边。
看着层层叠叠的涌上来的俄国人，王维屹轻轻叹息了声。他不会为战场的死亡而有任何的怜悯，他只是在为那些普通的苏军士兵不值得。
他们的精神是值得让人尊敬的，但他们的进攻方式却是无比愚蠢的！
这一切的责任并不在这些普通的士兵身上，而完全应该让那些高级指挥官们来承担......
任何不爱惜士兵生命的军官，他们都不配成为真正的军人！
“魏德曼先生。”王维屹冷冷的地说道：“你准备好带领你的坦克去活动一下身体了吗？”
“是的，元帅阁下，我完全赞同您的意见。”魏德曼一下变得兴奋起来。
王维屹淡淡一笑：“那么，就请你出击吧。”
包括武装党卫军第115装甲突击连在内的大量德军坦克出现了。
这些钢铁怪兽的现身，对于那些正在进攻中的俄国人来说无疑是沉重的一次打击。
德军开始反突击！
大量坦克咆哮着出现在了战场，伴随在它们身边的，是一群群的德军突击队。
在进攻中蒙受了严重损失的苏军，它们缺乏必要的装甲力量，在德军突然而至的反击下，迅速便陷入到了被动之中。
他们不得不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来迎接德国人坦克部队的强力冲击了......
钢铁的力量是无法阻挡的，坦克凶猛的把进攻中的敌人撕裂成一块一块，而那些训练有素的德军突击队员，则可以相对轻松的投入到歼灭作战之中。
最痛苦的，无疑是那些苏军81装甲军的坦克手们了。
如果他们现在还有坦克，哪怕t－34不是德军坦克的对手，他们也一定能够义无返顾的和他们厮杀——为了装甲兵的荣誉！
可是，他们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德国人的坦克尽情的在战场上肆虐着......
廖可夫少校现在就完全能够体会到这样的痛苦！
他的家族是俄国贵族，他的祖父是俄国坦克部队的组建者之一，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廖可夫就对坦克拥有了狂热。
当俄国的革命发生后，廖可夫的生活在一夜之间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祖父遭到了枪决，父亲、母亲和全家人都被流放到了西伯利亚。
廖可夫并不甘心自己的命运从此后就如此的悲惨，他竭力的在劳动改造中表现自己，竭力的讨好那些看管着他们的军官，终于，他得到了一个上校的青睐。在上校的帮助下，他终于成了一名苏联红军。
在部队里，他同样重复着相同的事情，无论什么样的折磨和羞辱，都无法阻挡他重新恢复家族荣耀的信念。
在大清洗的时候，他积极的指证身边的同伴，上级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而他的所有举动，也终于让他迎来了第二次的机会。
大清洗结束后，军官严重缺乏的苏军，不得不重新大量选拔。而在大清洗中表现异常出色的廖可夫，让人惊讶的以一个俄国旧贵族后代的身份，加入到了苏维埃军官的行列中。
廖可夫如此的忍辱负重，为的只有一个目的：恢复奇卡切夫家族的荣耀！
尽管他的人品让人不齿，但他在装甲兵使用上的天赋还是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在苏芬战争中，在友军部队纷纷失利的情况下，只有他的部队取得了突破，歼灭了大量的芬兰军队，这也为他在战场上赢得了声誉。
德苏战争爆发，廖可夫继续着他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让他一步步踏到了少校的位置上......
奇卡切夫家族的声望在他手里一点点的得到恢复......可就在这个时候，可怕的变化却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坚克拉尔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地方......在他看来强大无比的81装甲军，在德军装甲部队的冲击下毫无还手能力，他所指挥的一个装甲营，在德国人的第一次冲击下便完全的垮了。
失去了坦克的廖可夫，竟然被编入了步兵序列，当他找到他的上级普洛夫上校，指出坦克兵根本无法胜任步兵工作的时候，普洛夫上校冷冷的告诉他：“没有坦克，没有！即便是我，也将和步兵一样冲锋......”
比利亚绝望了......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培养一名合格的坦克兵，远比培养一名步兵所要耗费的精力更大......给条步枪就能让一个普通人变成一名步兵，但是装甲兵却绝对不是如此的......
他们——是部队里宝贵的财富！
可是没有人去理会一个小小少校的意见，捷列克河大战爆发后，廖可夫和他的同伴们，都被分配到了一枝步枪，然后他们被赶鸭子似的投放进了战场。
廖可夫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甚至，这些钱装甲兵们，根本就不知道应当如何冲锋！
犯罪，这是在犯罪啊！
廖可夫的心在流血......他用了无数的时间，卑躬屈膝的讨好每一个能够讨好的人，才终于爬到到了现在的位置，可是现在一下子便又全部失去了。
当德军的坦克出现后，廖可夫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恨不得现在就有一颗子弹能够打穿自己的身子，好让自己再也不用经受这样的折磨！
可是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在自己的身边却密密麻麻的的躺满了一片的尸体......
在德军的反击下，苏军缺乏有效的抵抗手段，原本该进攻的他们，却反而投入了被动的防御中。
成片成片的苏军遭到了屠杀似的攻击，潮水一般冲上来的他们又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
廖可夫就这么被动而机械的包裹在败兵中回到了自己的出发阵地。
伤员们在阵地里哀嚎着，医务兵根本忙不过来。那些侥幸生存下来的人，麻木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20分钟后，投入第二次进攻！”这时候，普洛夫上校出现了，他大声宣布着新的进攻命令。
“上校同志，能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吗？”廖可夫大着胆子站了起来说道。
普洛夫朝他看了一眼：“廖可夫少校，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出身于工人家庭的普洛夫，是在斯大林格勒会战爆发前才负责指挥这支部队的，他是很看不惯这些俄国旧贵族的后裔的，不管廖可夫平时怎么讨好自己，也都无法改变普洛夫对他的厌恶，在称呼上，他对廖可夫从来都没有用过“同志”两个字。
廖可夫也知道这一点，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上校同志，在刚才的战斗中，我们的同志几乎就是在那自杀......我知道这个词用的不好，请您原谅我的无礼......但是，装甲兵真的是我们宝贵的财富，不该让他们这么牺牲，我认为......”
“你没有资格认为！”普洛夫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新的坦克在短时期内无法到达，伏罗希洛夫元帅同志已经下达了命令，在进攻的时候，每一名炮兵，每一名坦克兵，在失去了自己大炮或者坦克的时候，都应该把自己当成一名普通的步兵那样，向德国法西斯发起最勇敢的进攻。请记住，这是元帅同志的命令！”
“但是......”
廖可夫还是有些不甘心，但他却迎来了普洛夫的迎头一击：“廖可夫少校，我听说你在反击芬兰侵略的战争中表现得不错，但是我提醒你，你必须要牢牢记住你的身份，我发现，你在思想上还是没有和反动家庭彻底划清界限，这是非常危险的！”
廖可夫一下就受到了巨大打击。
这么多年来，自己始终老老实实地的做人，夹起尾巴讨好自己的上级，可是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在普洛夫上校这样人的眼里，自己还是从反动家族出来的。
自己永远无法融入他们......自己永远无法摆脱那耻辱的身份......所有的努力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准备进攻——进攻准备——”
普洛夫不再去理会他，而是大声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新的进攻开始了，但是和之前一样，俄国人还是遭到了德军最沉重的打击。那些密不透风的火网，可怕的阻挡着俄国人前进的道路。阵地前那密密麻麻的的尸体，看起来时如此的让人触目惊心。
廖可夫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同伴们死去，看着他们在血泊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但是他却根本无能为力......
死吧，死吧——也许死亡才能摆脱这样的痛苦！
手里举着步枪的廖可夫发出吼叫，不顾一切的超前冲了过去。
他看到一辆虎式正在朝着这里冲来，廖可夫根本没有躲避，反而迎着坦克而上。自己是一名装甲兵指挥员，如果能够死在敌人的坦克之下，也算是为自己找到了最好的归宿吧。
可是这个时候一发炮弹在他的附近爆炸了，巨大的冲击波一下掀翻了廖可夫，他昏迷了过去......
当他疲惫的睁开眼睛，眼前的视线迷迷糊糊的。他看到苏军在冲锋、在牺牲，他看到德军在反攻，在屠杀。
信仰，往往就是在这一瞬间崩塌的。
廖可夫现在知道苏军用这样的方式进攻赢不了这场战争，这样的方式只会让所有的人都死在这里的。
他忽然看到一个德国士兵，举着冲锋枪出现在了自己身边，大约是发现这个俄国人还没有死，德国士兵举起了冲锋枪。
就在这一刹那，廖可夫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选择，他用非常娴熟的德语大声喊道：“不要开枪，我投降，我是奇卡切夫家族的！”
他的命运就决定在这么几秒钟。
他看到德国兵迟疑了下，然后放低了枪口大声道：“站起来，不许有任何反抗，不然我会杀死你的！”
廖可夫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缓缓站起，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将从现在开始再度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