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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388节

  可再想一想自己前后做过的事,握有的底牌,又阴戾地笑了。
  “差点又被你给绕过去,你在激怒我,试图控制我的情绪,让我不自信,让我自乱阵脚,是么?我告诉你,不可能!你们有多少本事,我清楚的很,那我有多少张牌,你们不知道,叶白汀——”
  “和你男人一起死在这里吧!”
  第280章 放弃吧,你赢不了
  笛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高亢,几乎要撕破长天般,炸的人耳朵生疼。
  “嗒嗒——嗒嗒——嗒嗒——”
  月色深处,有马蹄声自远而来,每一声似乎都踏在人心上,久久等不到来人,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万籁俱寂,所有人屏着息,等待人影的出现。
  叶白汀在等。
  三皇子也在等。
  双方都绷出最从容闲适的表情,仿佛自己胜券在握,这一局你必输,就像听不到自己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的心跳声一样。
  车外马蹄声在靠近,月华映着刀光,车内两个人眼神也已经大战几百回合,没有人服输,可强撑出来的胆气,和真正的底气,到底不一样,绷的久了,难免心虚,难免绷不住。
  三皇子猛的别开头,不再看叶白汀,手指撩起车帘,目光阴沉的看着窗外,冷着脸,不再说话。
  有史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强烈的希望仇疑青快点追上来,好让他瞧瞧这男人有多失败,也让叶白汀看看,他男人有多拉胯!
  终于,马蹄声近,仇疑青出现了。
  他肩腰笔挺,背影昂藏,身下黑马神骏,右手长刀横握,冲过来的步调坚定果断,没有一丝迟疑,和先前没什么两样。
  待他走得更近,整个面容跟着清晰,三皇子看到了他的眼睛。
  剑眉藏锋,眸底敛冰,没有半分失神与空茫,挟着兵刃锐利般的杀气,扑面而来,他的刀并不是那么干净明亮,隐有一层血色,他的衣服也是,脸侧甚至留有不知杀谁时飞溅上去的血点,但这些血色并没有让他变的恐怖,形如恶鬼,反而像在为他加冕——
  他不是君王,亦不想号令天下,他是战无不胜的将军,是开疆拓土的能臣,自身土地不会让出一分,但有所出,必攻城掠地,以敌人鲜血祭旗!
  三皇子从未直面过这种来自沙场的鲜血洗礼,仇疑青看过来的那一眼,他感觉自己后背发寒,好像被对方手中的兵器锁定,下一刻就会身首异处。
  “怎……怎么可能!”他磨着牙,“他不该这样,不应该……”
  仇疑青竟然没有被笛声控制,为什么!
  马车外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同样不肯相信眼前看到的,笛子催的更急,更快,更尖锐,可没有用,仇疑青片刻都未迟疑,过来速度丁点没减,完全不受影响!
  “三皇子根基这么丰,消息渠道这么多,想必也知道,瓦剌使团在京城时,和北镇抚司谈的交易,”叶白汀微笑看着三皇子,“他们已经把这个毒的来龙去脉,怎么做的,起的什么心思,全部交代清楚,解毒方法流程也一并告知了。”
  “告诉你们了又有什么用,没有那味独特的天缕兰心,你们什么都办不到,这个毒不可能解——”
  话说到一半,三皇子突然眯眼,看向叶白汀:“你们找到天缕兰心了?”
  叶白汀笑容更大:“你猜?”
  三皇子果断摇头:“不可能,我手下有商行,这味药有多难找我最清楚,现在别说京城,整个大昭,只有我的隆丰商行里有天缕兰心,且也只有一朵,你们不可能寻得到,也不可能买得到!”
  这味药是仇疑青的救命稻草,他一直稳稳捏在手心,就是为了能彻底掌控局势,他的计划成功,仇疑青顺利死了,他都用不到这个东西,如果出现意外,仇疑青命大,刚好可以用这个来谈条件,他在这方面用足了心思,手上商路完全可以左右控制,北镇抚司不可能买得到,连黑市都没有!
  叶白没再说话,三皇子有眼睛会看,已然走到面前的人,他信与不信,都已经是事实。
  三皇子不但看到了,还看的更多,仇疑青所向披靡,他派过去阻截的黑衣人根本挡不住他,他骑的那匹黑马也是,跑得飞快,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卸马,弃车!”
  三皇子果断下令,拉起叶白汀,推开车门,转移到提前准备好的马上——
  二人共乘一骑。
  他勒着叶白汀颈项,牙齿磨得咯咯响:“到底怎么回事,仇疑青什么时候恢复的,怎么恢复的,从哪里找来的药材,为什么别处有我竟然不知道!”
  叶白汀脖子发紧,呼吸有些困难:“总有地方有的……三皇子……再想想?”
  总有地方有……总有地方有……
  是啊,他的手里不就有!
  三皇子突然想到一个方向,脸色煞白。
  “还要多谢三皇子信心不足,刻意为自己提前准备了这张底牌,不然我们想寻到,还真得花更多工夫……”叶白汀的声音在此刻,仿佛像个魔鬼。
  “你们抢了我的东西!”
  三皇子咬牙切齿的同时,发现前方有一队人马过来,不是仇疑青的锦衣卫,也不是他的黑衣人,而是另一种奇奇怪怪装扮的人。
  相同颜色的枣红马,大小高度身形几乎完全一致,看起来没那么神骏,速度也不见多快,可步伐相当一致,从容大方,似闲庭信步,马背上的人们也是,个子不高,体型不壮,相貌看起来不怎么起眼,是那种平常大街上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扔到人群里捞都捞不出来,可现下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人身上,包括马,都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像是坚定,像是团队,像是耐力……
  三皇子为了大计,了解过很多东西,这种特质的队伍,他在书上,在别人嘴里都听说过,这是马帮!
  再一看,也别好像了,石州大剌剌出现,就在这马帮在最前面!
  看到他,石州还笑出一口白牙,伸高手冲他挥了挥,热情的打招呼——
  “哟,三皇子,又见面啦!”
  “他背叛我!”三皇子神情阴沉,“他把我的药换了!他怎么敢!”
  因为对方过于激动的情绪变化,手臂力道松懈,叶白汀终于能顺畅呼吸:“恭喜你,终于发现了。”
  “不可能……”
  三皇子仍然不愿意相信:“石州已经被吸纳进我的队伍,跟我有了极深的合作关系,签了契,定了约,还参加了我的秘密集会——但凡参加过这个集会的人,都会沉溺于此,迷恋我为他们搭建的平台,再也离不开,会一直听我的话,为我做事!”
  “对你的集会感兴趣,并为你控制的人,本身就是意志不坚定,找不到自我方向的人。”
  叶白汀一边说着话,一边艰难的在马上控制自身平衡,他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庆幸学过骑马,庆幸那些不怎么丰富的骑术是仇疑青亲自教的,还不只一次被仇疑青抱在身前适应,熟练的掌握了技巧,不至于这个时候被颠下去。
  “我姐夫石州……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幼时随父辈出走西域诸国,少年时开始扩大父辈留下的版图,曾和西域诸国,南疆,包括北地瓦剌都有交手,打过的架何止千百场,什么样的局没见过,什么样的场面没看过,什么样的心思没斗过,你这点东西在他眼里,上不得台面,根本排不上前列,还想影响他?”
  三皇子当然知道石州是个什么人,他起了笼络的心思后,就叫下面详查了这个人,这人有何经历,是何脾性,有什么能耐,他一清二楚,可他自信,没有人能够抵住内心最深处的野望,石州好财,弱点便也是财,他给的机会石州根本拒绝不了,还有上次夜里花船上的策划……
  石州连老婆孩子都没顾上管,一头扎在他让出的商道生意上,从头到尾就没出来!每回底下集会时间,石州也很积极,甚至第一个到场,怎么可能不受控制,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叶白汀似猜到了三皇子在想什么,立刻给他解了惑:“想看热闹啊,我姐夫这个人,虽年纪不小,还是有颗爱热闹的少年心。”
  狗咬狗的热闹,还能打听收集八卦,多合适的场子,为什么不去,又怎么可能不敢?
  “狗东西,放开我弟弟!”
  三皇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石州已经快马袭来,他的武器是一对马刀,不知如何锻造,手柄的位置连着一个类似铁环的圆扣,比手腕还粗,方便拿握,还不怕被打飞,他双腿夹着马腹,腰身挺得笔直,两把刀在手上甩得眼花缭乱,连光影轨迹都捕捉不住,一旦挨近,你都分不清他削去的是你的头发,还是脑袋!
  一前一后,石州和仇疑青成夹击之势,很快就会越过黑衣人,到三皇子面前。
  “老三哪——你乖乖的,放开我弟弟,你的隆丰商行我不碰,否则——它可不是你的东西了!”
  老三?谁给石州的胆子这么教他!
  “你、闭、嘴!”
  三皇子气的手都抖了,隆丰商行是他的钱袋子,是他维持所有一切的根本,如果这块基石毁了,那所有搭建在上面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石州竟然敢……他竟然敢!
  原来从始至终,石州就不是他的人,也没想进入他的队伍,所有一切都是演的,都是假的,是仇疑青安排的!
  一般人产生这种剧烈情绪变化,很容易出现失误,比如注意力被带偏,比如挟持着的人被抢走,但三皇子不是一般人,人性底色里写着疯劲——
  “行啊,你们有胆子这么搞我,那就一起死!我活不了,谁都别想活!”
  他勒住叶白汀的手反而更用力,手里匕首泛着寒光。
  石州到底更紧张叶白汀的安全,捞过来时的动作没那么果断,捞空了。
  “哈哈哈哈——”
  三皇子和他擦身而过,笑声那张扬放肆:“折了我一条胳膊又怎样,我还有别的路!有本事就追上来,看看今日是你死,还是我亡!”
  他一边说话,一边拍了拍叶白汀的脸,眼神阴鸷:“你才真是要乖一点,马车上,我可以任你耍点心眼,现在么,刀兵不长眼,小心不要被自己玩死哦。”
  叶白汀没说话,也说不出来话,颈部被人挟制,本就很不舒服,马儿这么快的速度奔跑,风很大,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一路穿行街道,去往暗处,三皇子根本不管后面追来的人,仇疑青,石州,他通通不管,自有他手下的黑衣人帮他阻截断后,他只要往前走,你只会往前走。
  慢慢的,四周越来越暗,越来越安静,隐隐能听到水声。
  三皇子策马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他有些停顿,或者说,迟疑,似乎有些不理解现在的状况,不确定是不是还要继续往前。
  叶白汀也终于能顺畅呼吸:“可是在找你蓄的私兵水军?”
  三皇子攥紧缰绳,明白了什么:“你们又动了我的人!”
  他就说,这里怎会这么安静,他过来的动静这么大,这么急,竟无一人接应!
  月光下,叶白汀的眼睛明澈沉静:“放弃吧,你赢不了的。”
  三皇子怎么可能随便认输,阴着眼看叶白汀:“我的兵,你们不是一直都没有发现?”
  “对啊,我们明明找到了你,知道你是谁,你的身份背景,连你二十四年前被扔在行宫外不远的街上都查到了,”叶白汀微笑,“又怎会找不到你私蓄的兵,暗里笼络的水军?是你在做这件事动静太小,牵扯进的人太少,还是锦衣卫没上心,惫懒没动?”
  这种事怎么可能动静小,和行商一样,不管养兵操练,还是笼络现有的大昭军方,来往间都必有痕迹,总不会比科举舞弊,官员买卖案难查,锦衣卫惫懒……以前倒是有可能,换了仇疑青当指挥使后,懒这个字,他们怕都不会写了!
  “你们故意的?”
  三皇子反应很快,为什么锦衣卫不知道他的兵……当然不是不知道,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没动,让他以为还没有被发现而已,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让他放松警惕,让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中,所有一切都很安全,没必要做出改变,还会担心大张旗鼓转移,会被发觉……
  “我们把这件事挑明,让你再找别的,更隐蔽的地方藏人?”叶白汀缓声道,“那到头来,还不是我们辛苦?”
  三皇子沉着脸:“这里的人被你们扣下了?”
  叶白汀:“不止这里,所有你安排私兵水军的地方,都已经被我们控制,我说过了,你今天跑不了,认输吧。”
  “不、可、能!”
  三皇子眉眼阴阴:“就算你们知道了,又如何能控制得了所有力量?我当年做这件事的确广撒网,痕迹不可能抹除干净,但我的人很多,也有一些藏得很深,绝对忠诚,你们不可能知道!”
  叶白汀:“本来我们的确不知道,但这不是由你亲自领路?你此次为了万无一失,动用的,不就是你最核心最忠诚埋的最深的力量?”
  三皇子:“这么说,我还为你们立了功了?”
  “对啊,”叶白汀笑意相当真诚,“感谢你为我们抓你付出了这么多。”
  三皇子右手眼看又要掐过来:“你找死——”
  叶白汀:“你的老师,应该有没有教过你一句话?”
  三皇子手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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