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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对我居心不良 第145节

  厚重的城门推开, 夹道欢迎的百姓在皇上经过时纷纷跪地叩头,无人敢与天子对视。
  道路前方, 以汪帆为首的一众官员跪着, 额头抵地。
  等队伍行近, 汪帆语带哭腔:“老奴罪该万死,请皇上赐罪。”
  车队停下, 韩厉一人一马来到他面前。
  踢踏声停住,汪帆抬头, 当真是泪流满面。
  “老奴苟活至今,只为了再看皇上一眼,老奴……”
  他是敢看皇上的,但这一眼看去, 人却一愣, 连准备好的话都忘了说。
  韩厉声音微哑, 低低笑道:“你现在看到了,可以安心去死了。”
  汪帆登时神色大变,膝盖一动,就要站起来。
  然而他动作再快,又怎么快得过韩厉,一条腿都还没直起,泛着银光的剑就已经穿胸而过。
  围观百姓发出阵阵惊呼,被拦路的衙役警告。
  唐广元头都不敢抬,伏地的手微微颤抖。
  他没听到韩厉说的话,只以为是龙颜大怒,今日大家命都难保。
  毕竟这是皇上,被敌军俘去关了多日,此等奇耻大辱,仅仅斩杀一个太监,又怎能解气。
  韩厉抽回剑,扔到汪帆尸体边。
  公孙阶策马上前,朗声道:“逆贼汪帆,煽动圣上亲征,却临阵脱逃,以至圣上涉险,如今自请死罪。圣上开恩,准其全尸。”
  老将开口,众人无声。
  公孙阶又道:“唐大人,快把路收拾了。”
  衙役忙上前将汪帆尸体拉下去。
  唐广元等跟在马队后小跑着回了府衙。
  一进府衙,韩厉便径直去了为皇上准备的院子,留公孙阶应付众臣。
  公孙阶大致讲了下战役情况,又说:“西戎大营起火,圣上喉咙受损,短时间内不可多言,众位有事先与我说。”
  大家听了,心知皇上并不打算追究,心头倒一松。
  心松下来,就按部就班地去做事,想着皇上死里逃生,谁也不敢去打扰。
  公孙阶不愧是沉迷权术多年的人。
  他先让人去寻玉珠。
  冕旒上的珠串数量是不能变的,但可以把珠子个头放大点,间隙拉长点,这样挡住的范围就更大了。
  混迹官场半生,他非常明白一个道理。
  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国家,都会面临很多选择。
  选了其中一条路就要走到底,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试图左右逢源的,很难有好下场。
  尤其在朝中为官,站队几乎是伴随一生的事,就好像赌博押宝一样。
  当年辽京之变,支持辽王就是押对宝了。
  其实皇上这个身份就是一个工具,强者才能发挥它的效力,弱者只能沦为别人的武器。
  如果大家真的那么重视所谓血统、礼教,那辽王根本不可能上位。
  公孙阶认为自己不过是权衡利弊后,重新押了一次宝而已。
  这让他原本绝望的心重新燃起希望,毕竟这次他押了一个真正的强者。
  韩厉回到院子,点名叫了一个司使过来。
  这人名叫席洋,是个刚刚二十岁的青年,大眼睛,娃娃脸,才从炎武营出来,新调到云州卫所不久。
  他被圣上钦点,不止他自己,卫所从上到下都很惊讶。
  入夜,他忐忑地站在门外,听着房中圣上传令。
  “韩厉在西戎大营为救朕牺牲,今日起,左司一应事务交由朕亲自处理。以后,你就跟在朕身边作为联络官。”
  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有些闷墩,但每个字都能听清楚。
  席洋应是。
  韩厉开始布置任务。
  “第一,传令京城炎武司,立刻羁押汪帆余党,若有反抗,当场格杀。”
  “第二,京城往外一百里范围内不可有流民,着京兆尹与御林军合力,将流民驱散至百里外。若见到有持武器者,即刻没收。”
  第一个命令席洋明白,第二个他不太懂,但也不敢问。
  “第三,花盆下压着一张纸,你把它拿起来。”
  席洋领命,果然从台阶下的花盆处发现一张纸,上面是一些人名与少量个人信息。
  “这二十八个人是大昭潜入的奸细,每四人一组。其中一些已经死了,一些已经逃回大昭。余下的,命左司继续追查。一旦发现……”
  他顿了顿,想说话,又停住。
  席洋安静地等着。
  许久后,韩厉道:“一旦发现,想办法将他们赶回大昭。”
  “是。”
  “你下去吧。”韩厉的声音有些累。
  等席洋离开后,他走到里间,摘下冕旒,对着镜子从两腮慢慢搓下一张薄薄的面皮。
  纪心言穿着真丝制成的纯白中衣,头发简单挽了发髻。
  作为“皇帝的女人”,她先一步进了为皇上准备的卧房。
  韩厉忙了一晚上,她也没闲着。
  府衙派来四个丫鬟贴身伺候,从洗澡到更衣再到梳发,足足折腾了小半天。
  她坐在床边,听到了韩厉在外间说的每一句话。
  自营帐内不愉快的对话后,回云州这一路,两人还没说过话。
  现在,纪心言忍不住问:“那四个人是夏君才?”
  “嗯。”
  “还有兰芝?”
  两老两少,两男两女,这样的组合可以实现多种身份变化,很合适。
  韩厉又嗯了声。
  纪心言道:“看来你真的不打算脱掉这身衣服了。”
  连忠义堂都不要了啊。
  韩厉没说话,解开龙袍上的衣带。
  纪心言说不清自己什么想法,总觉得心里堵堵的。
  她躺到床上,负气地对着墙不理他,心里却又惦记着,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她听到他坐在床边,感觉到他躺下。
  她又觉得开心了点。
  她真不想和他闹别扭,两人好不容易在一起,明明应该珍惜每分每秒。
  韩厉侧躺着,左手支着头,身体贴上她的背,右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发丝。
  “很早以前,我以为我留在忠义堂是要报仇,为我大哥为我母亲,为我那未出世的侄儿,为整个晋王府。后来我进入炎武营,逐渐明白辽王夺位有他自己的正义。安王会支持,也有他的无奈。”
  “但不管是否正义,流血和牺牲的总是无辜的人。就算我报仇了,我把皇上拉下马,如果没有一个明君,还会有下一个辽王,下一个忠义堂。到了后来,我完全是惯性地做着那些事,我的愿望只剩下一个,为晋王府正名。”
  “直到遇上你,喜欢上你,我才有了第二个心愿,与报仇无关的,只属于我自己的心愿。我想和你在一起快乐地生活。”
  “然而就在前夜,你帮我指出了一条路,一条损失最小流血最少成功机会最大的路。走上这条路,我不但能实现前两个愿望,还能为大豫选出一个好皇帝。”
  纪心言叹道:“我本意不是这样的,我根本没想到你不肯放手。”
  “如果你想到,就不会说那句话了?”他的手停在她肩上。
  纪心言被他问住了。
  如果她提前猜到他的想法,她还会不会说出那句劝他穿上龙袍的话?
  应该会吧。
  当时的情形,那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
  她甚至一度想为自己的聪明灵活变通喝彩。
  韩厉声音沉沉的:“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当皇上?宁可离开也不想去京城?你不想尝尝权力的滋味吗?”
  “我不知道权力什么滋味,所以也不渴求。”
  “但我已经尝过快乐的滋味,我还想要。”韩厉道,“你曾经说过,要带我体会它们,你要食言吗?”
  “你都是皇上了,还有什么快乐是得不到的。”
  “当皇上,只有权力。你在我身边,才有快乐。”
  韩厉吻着她额角。
  纪心言握上他的手,摸到了那根不怎么显眼的皮绳,她亲手系上去的。
  她何尝不是这样,和他分开的每一天都在思念,担心他是否受伤,担心他会不会永远消失。
  她心下酸楚,闭眼强忍,轻声说:“权力是把双刃剑,你拿的这把太大了,我怕你控制不住伤了自己。”
  “那你就和我一起,你亲眼看到我在做什么,就可以放心了,我也能放心了。”韩厉低声道,“权力本身没有好坏,它就和我的剑和你的匕首一样,只是一个武器。用的好,它能给百姓带来美好生活,用不好,它才会遭人唾弃。”
  “难道要一辈子装下去吗?我觉得这样……”纪心言顿了顿,“太奇怪了。你是你,你又不是你。”
  “我现在不敢给你承诺,但我有信心在这个位子上实现我的愿望,不光为晋王府平反,也为大豫选一个明君。像这样的亲征,再来一两次,这个国家还能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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