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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徘徊

  风花雪月,大理四景,蝴蝶泉畔还有彩翼翩翩舞。
  钱瑰纵然向往那风花雪月的秀美,更想看透眼前的局势。
  她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动了一下,查觉搁在脚踏上的绣鞋早已一片湿漉。
  进来时已然脱去脚上的木屐,方才走得匆忙,到不查觉脚面与鞋底沾的雨水难受。如今瞧着一双栀子白繁绣双线牡丹的绣鞋被水渍了一大片,粘答答贴着脚面,才发觉说不出的别扭。
  深夜唤自己前来,单为说这么几句话,钱瑰才不信这是父亲的本意。
  她隔着窗户吩咐丫头回去替自己取鞋,正赶上碧梧匆匆赶了来。拿热毛巾替钱瑰拭净了脚,又换了干净的罗袜与绣鞋,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脚心的温暖阵阵袭来,钱瑰方才有些凝涩的想法渐渐活泛,她立起身子冲着钱唯真盈盈一拜:“父亲,如今唯有咱们父女两人,请父亲大人打开天窗说亮话,究竟要瑰儿去云南做些什么?”
  钱瑰亦是有谋略的女子,早早便培植自己的势力,不然不会打从几年前便在皇城贵女中展露头角,从心计到为人都稳稳压着慕容薇一筹。
  既然留了心,钱唯真有些事情便瞒不过她的耳目。这些年晓得父亲往康南转移的财产最多,钱瑰早细心参研康南的舆图,已备不时之需。
  先前从未听说过父亲在大理有什么故旧之交,便是真有这么个人,又如何值得自己一个千金小姐万里迢迢贺什么寿。
  细一思量,钱唯真言语中的破绽便昭然若揭,令钱瑰隐隐不安。
  如今朝中呈现一面倒的局势,于钱唯真极为不利。钱瑰从兄长那里偶然得知,自许三年许老将军入京做了兵部尚书,那些个贪墨军饷的传言更加变本加厉。
  前日刑部尚书魏大人府上千金举办赏花会,钱瑰本是闭门不出。奈何这位小姐妹是自幼相交,亲自上门来邀,钱瑰便勉为其难去了一趟。
  依着她从前的名头,走在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一般。此番被慕容薇打压,钱瑰很是尝了些凄凉滋味。
  主人家不能一直陪在身边,魏府千金前去迎客,便显得她有些落单,一众往日的小姐妹虽也打个招呼,面色却不与往日相同。
  襄远伯府的温婳依然是个拎不清,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故做友好的过来相问那军饷的事,大着嗓门不肯将声音压低,信誓旦旦说些什么相信钱尚书的为人。
  满屋的闺秀都竖起耳朵听着,温婳到成了注目的焦点,拿腔作势说道:“旁人如何看姐姐我不晓得,我却是一心一意站在姐姐这边,不相信兵部的鬼话。”
  碍着几位知交好友在侧,钱瑰没有当场啐她,只冷冷抚了衣袖说道:“不敢再沾四小姐的荣光,朝中大事自有陛下圣裁,岂是几个小女子能够盘桓?我与几位姐妹这里还有些事,四小姐自便。”
  上元佳节诗笺会上,温婳连累自己名声受损,钱瑰一直隐忍。今日竟又不知轻重地攀附。钱家再不济,也轮不到与没落的伯府讲什么交情,钱瑰深恨从前待她宽厚,才有今日登着鼻子上脸,当场便与她划清了界限。
  席间众人不冷不热,待钱瑰不似从前,魏小姐生怕冷了场,目含歉然频频关照钱瑰,却让众人的视线更多放在钱瑰身上,让她恨了个牙痒。
  大理寺卿沈府的千金、还有魏大人府上两位小姐,因是多年知交,趁着更衣的间隙拉了钱瑰在一旁叙话,婉转说与她道:“外头一直风言风语不断,前日父亲与母亲说话,我仿佛听着兵部新任的许尚书要求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几位小姐素日里也曾拜见过钱唯真,一团和气又正直可亲的形象很令这些闺阁千金尊重,沈小姐便挽着钱瑰的手劝道:“不必与那温婳一般见识,钱大人清者自清,水落石出只是早晚的事。”
  朝堂上的事情已然传入内宅,连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都听得七七八八。虽然钱唯真生怕妻女担忧,严令前朝的事不许传到后头一句,钱瑰却从自己兄长那里听了些端倪,又暗暗着人好生打探。
  若只是空穴来风,依父亲的手段,早将这些流言摁倒在地。如今愈演愈烈,风助火烧,分明是有燎原之势。
  沈府千金单纯、魏家姐妹仁厚,却抵不过事实摆在眼间,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小姐妹们多年相交一场,也许过不了多久便会恩义全断。
  钱瑰勉强笑道:“几位姐妹无须担忧,方才与那温婳也曾说过,是与不是自有陛下圣裁。咱们内宅女子所能做的,只是不替父兄添乱。”
  几位小姐连连点头,瞧着那温婳的浅薄越发显得钱瑰端庄,又听她说话不卑不亢,更深信钱唯真不过被人陷害。
  钱瑰实在无力应酬这些小姐妹,又不能中途告退,便假托理妆在后厢房里坐了许久,直待宴席快散再重新回到桌上。
  许三年这个人虽然不熟,从下人打探来的消息里,钱瑰却对他的脾气有些了解。此人名声虽然跋扈,却从不胡搅蛮缠,与父亲一般同是两朝的两臣,尤其还是皇太后乔浣霞最为倚重的人。
  如今这般不知轻重,刚入皇城便与父亲较上了劲。一则是父亲真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叫他有恃无恐,再则搞不好便是皇太后或者皇帝直接唆使,想要借此踢父亲落马。
  这两则,无论哪一则说中都够让钱府好好喝上一壶。这些念头在钱瑰心间已然徘徊了许久,一直想要问问父亲朝中局势到底如何,又怕父亲斥责自己女孩儿家胡闹,苦于无法开口。
  此番父亲要自己远走大理,是否会与这次贪墨案有着直接的关系?若真是如此,怕为的根本不是给什么世叔贺寿,大约是父亲要转移什么东西,又或者是叫自己远离是非。
  钱瑰十成里猜中了八九成,她将问题抛给钱唯真,心下反而坦然。安安稳稳地端起案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冷静地等待着钱唯真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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