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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贺维立在车厢门前,面朝光影斑驳的竹帘,“换吧,我不会回头。”
  嗯?他不走!这,这不太好吧,感觉怪怪的。汤媛建议他不如去外面小坐一分钟。
  贺维冷笑,“我若欲行不轨,你还能反抗?少罗嗦,你不想换,这里多得是人愿意帮你。”
  是是是,我马上换。汤媛当即宽衣解带,幸好夏日的衣服也不多,从里到外总共四件,就是鞋子大了点,走路的时候一掉一掉的。
  “喂,鞋子太大了。”汤媛盘腿坐在榻上梳头,喊了贺维两遍他才回过神。
  从男孩子的发髻换成女子的倒也不算太麻烦,她在梳子上倒了点茶水,打湿长及腰下的青丝,扒拉了好一会,秀眉微微拧起,迟疑的看向贺维,不悦道,“你瞪我干嘛,我可没招你。”
  贺维一怔,失神的目光渐渐凛然,“闭嘴,别让我再毒哑了你!梳成妇人发髻,我是你丈夫杜允,你是哑妻田氏。”
  “可是鞋子大了,我没法儿走路。”
  “……”他没想到她的脚那么小,只凭着感觉要了店铺最小的一双绣鞋,孰料还是大了。
  贺维没好气道,“大就大,总比小了好。你这双玉足若是沾不得地,自然有阿全来抱你。”
  这个人真有病。汤媛深深吸了口气,发誓两天内再不逃离就跳井自杀!
  小孙子,等老娘逃回京师非告死你不可!她暗暗发狠,连头发也懒得梳,随便在脑后挽了个小攥儿。
  贺维则沉默的坐于她对面,仿佛化成了蜡像,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可见他更适合做哑巴。
  金乌西坠之前,波斯商人忽然改道往南,没了驼铃和异域少女的歌声,行程也就越来越静谧,放眼四周除了两个对她垂涎欲滴的猥.琐男就是会吃人的变态,汤媛莫名觉得此生的经历可以媲美鲁兵逊漂流记。
  这夜晚间,一行人下榻平水关附近的客栈,客房爆满,后来的人不是挤通铺就是睡马厩。
  厢房也仅剩一间漏风漏雨的,就这还是价高者得,被贺维拍了下来。
  但女人对危险的感知通常高于男性,尤其还是晚间,汤媛弯腰整理床铺之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立时转过身往旁边挪了数步,警惕的看着贺维,“你鬼鬼祟祟站我身后做什么?”
  他确实不像好色的样子,而且对她也不甚感兴趣,但男人在夜间对下半截的控制力是有目共睹的薄弱,再加上她长得也不丑,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使坏。
  贺维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客栈里有胡姬,一百文钱就能过夜,你去找她们吧。”汤媛冷静道。
  他笑了,一脸无语,将手里的东西丢在她脚下,拂袖大步而去。
  那是一盒忍冬膏,止痒解毒,涂在蚊虫叮咬的地方甚为管用,汤媛这才发现自己的脑门和脖子到处都是包儿。
  奶奶的,他会这么好,莫非里面下了点毒?汤媛小心翼翼的嗅了嗅,到底是没敢往自己身上涂,下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之际隐约听见悉悉索索的异动,换成平时根本不足在意,但此一时彼一时,落在男人手里的女孩怎会真的镇定,内心深处早已是风声鹤唳。
  谁?
  汤媛连忙掏出藏在枕下的玉簪,借着朦胧月色环顾周遭,吁,虚惊一场,房门被她从里面反锁,正常人想进来不可能悄无声息。
  一阵夜风携着润润的青草气息从屋顶灌入。
  她不禁仰起脸,清冷的月色默默然的穿过那个半圆形的破洞,继而一张大脸将那个洞填满。
  明通不停嘘嘘,示意快要吓晕的汤媛不要乱叫。
  第147章
  “你不睡觉在干嘛?”
  门外陡然传来贺维低冷的声音。
  他就睡在门口,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有了睡意,又被屋内女孩细微的惊呼勾起了警觉。
  那细微的惊呼极是短促,似是硬生生的戛然而止,却瞒不过贺维的耳朵,他眯了眯眼,“开门。”
  没有人回应。
  这就更不对了,纵然惊呼声细微不可察,可他确定自己听见了汤媛的脚步声。
  贺维抽刀利落的挑开门闩,踢门冲了进去,这等鲁莽,惊得白纱帐内的人影一抖,裹着薄毯不停往后缩。
  她脸上的惊恐不似作伪,尚带着惺忪的美眸,于纱幕后射出小兽一般的光芒,身形瑟瑟而抖,“你想干什么?”娇嫩的音儿都藏不住颤意。
  是呀,他想干什么?
  夜深人静的,一个男人窜进来,不管做什么都会令人误会,而这么热的天,她兴许只穿了一件兜儿,就是在大同镇买的那种淡绿色的绣了一朵鹅黄小花的……贺维几欲掀开帐幔的手顿了顿,喉结在清冷的月色下微微滑动,低声问,“方才你下床做什么?”
  “我……想喝水。”汤媛声如蚊呐。
  “喝到了吗?”
  “没……没有,客栈没有水,有老鼠。”
  很多女孩都怕老鼠,她又是个受宠的,为之吓得跳脚也不足为奇。
  贺维定定看着她,大概是在判断每一个字的真假,直到耳畔响起她压抑的细嫩的啜泣。
  “你哭什么?”他问。
  “你吓到我了。我现在不方便,你可不可以出去……”她那只死死攥紧的小手深深的陷在薄毯中,严严实实的遮挡自己脖子以下,却挡不住女子独有的曲线,怪只怪毯子过于单薄。
  这无疑是对男人下半截的巨大考验。
  贺维僵硬的移开视线,慢慢的退了出去,关门之前,他警告了一句,“不准栓门,我就在外面,不会有人进来打扰你。”
  纱幕里的女孩子惶惶然的点头。
  厢房重新恢复了安静。
  汤媛却在心中默数,一,二,三,吱呀一声,贺维果然再次推开门。
  她尖叫着往后退。
  许是自己想多了,房间并无异常。贺维环顾周遭一圈,来到床前轻轻撩起轻纱将水囊递给她,“别叫了,水。”
  “出去!!”
  他被愤怒的女孩子一个枕头砸了出去,砰的一声,关门上闩
  “神经病,还真当自己是九天仙女,是个男人都想要你。”贺维恼羞成怒的转过身,对着紧紧闭合的大门低吼道。
  门扇那边静默安然,不曾传出她的叫嚣,他不禁有些沮丧。
  殊不知躲在床底的明通,早已汗如尿崩,妈蛋,吓死老子了,居然还有回马枪!这回他学聪明了,在心里数到一百,才灰溜溜钻出脑袋。
  汤媛也是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又热又怕,连忙丢开薄毯,露出整齐的衣裙,匆忙之间连鞋也没顾得上脱,方才只要贺维稍稍观察,就能察觉异样,但汤媛觉得他大概没睡醒,或者只顾乱瞄她胸口,竟忽略了鞋子。
  她瘫倒在床,明通瘫倒在地。
  接下来二人通过手势和一支眉笔进行了简单交流,危机激发了彼此的默契程度,居然全程理解无障碍。
  原来被劫那日贺纶的人就到处找她,张录一行人往东,萧文达则和明通往西,紧接着张宿和鬼宿也一同前往,这二人应该是十二星宿中的顶尖高手,想来贺纶更信任明通的判断。
  其实五行术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神奇,明通怎么可能百分百的确定汤媛的具体位置,他只是根据一个人的八字合上五行进行推演,一边推一边前进,幸而他手贱,等摊主炸油条那会子偷偷捏人家的面团儿,结果捏出一张银票。
  先得谢谢那张银票。五行术中还有一门绝学叫拆字,最好是当场写的,汤媛的隔了一夜,勉强也能用,这是对于明通这样的大师级人物而言,换成普通的算命先生,绝对是两眼一抹黑。
  这拆字跟算卦差不多,明通算准了她今晚会在平水关落脚,由此又立即和萧文达马不停蹄的追赶而来。另一边收到消息的鬼宿和张宿不久之后也会赶上,但在赶上之前,明通唯恐判断失误,不得不冒险混入再三确认,所以他就摸来啦,也一眼认出了汤媛,可惜汤媛却被他吓个半死。
  那么他又是如何确认了改头换面的汤媛?
  这也是门学问,大概是通过一个眼神进行推演,速度之快不啻于思维,说了汤媛也不懂,所以明通不再详述,不过这个也不是对谁都管用,换个充满防备又擅长喜怒不形于色的对象就很难施展。
  却说汤媛早已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此人武功平平,却是个地道的神棍,当真有点科学无法解释的神通,竟瞒过了贺维,怪不得裕王府都关不住他,可惜他没法儿带自己一起走。
  她连比划带写道:他们总共三人,每天天不亮就赶路,中途很少休息,怀揣各种户籍,又擅长易容,此外,刚才那个大高个化名杜允,武功极高,阴险毒辣,但我知道他是谁。
  是谁?明通眨了眨眼。
  汤媛抬眸,眼眸闪闪发光,在他胳膊上颤抖的写下了“睿王”两个字。
  睿,睿王?
  明通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不能够啊!
  他不是不相信汤媛,而是不相信贺维的胆量。
  亲王岂能随意离京,不打招呼四处溜达形同藩王离开封地,后果十分严重!再加上时不时的奉召入宫,他这哪里是绑架民女,根本就是找死呐!
  汤媛翻个白眼:他既然敢这么做,定然是有万全之策,你管他用的什么方法,现在的重点是我被他绑架了,吸血啊,他吸我的血,一身邪气,身为当朝亲王,却与苗疆乱党勾结,前年玉泉山的事知道不,那个自裁的内侍也跟他有关系,这帮人狗胆包天,在皇上跟前搞事,说是谋朝篡位都不为过。你赶紧想办法通知贺纶,绝非玩笑。哎哎,别走啊,先救我。
  汤媛拽着往前爬的明通。
  明通比划道:没走,你总得让我爬出来吧,床底下好多蚊子。
  咬的他恨不能打滚,感觉屁股已然连中三“箭”,可当着汤媛的面他又不好意思抓,只得强忍住,扭来扭去的做最后的交代:萧文达定有办法通知裕王,我先回去跟他商量个对策,明日一早肯定救你。
  明通离开客房以后,眼皮就肿成了灯泡,山里的大黑蚊子剧毒无比,再对上容易过敏的肤质,翌日他肿的汤媛好半天没认出来,这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8章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阅读愉快(*  ̄3)(e ̄ *)
  离开京师的第六天,照旧是天不亮,汤媛就被震天的敲门吵醒,却不是贺维,而是阿全。
  这家伙虽然好色,胆子却很小,汤媛倒不怎么怕他,磨磨蹭蹭梳洗完后才走出来。
  阿全眼睛一亮,一双眼睛东瞄瞄西瞅瞅的,自然不会对水灵灵的姑娘家发火,但不免要催她两句,“去车上用饭,快点吧,你做什么都慢,怪不得主上最不耐烦你。”
  废话,换你被人劫持还能快得起来。汤媛勉强笑笑,眼睛也骨碌碌到处乱转,搜寻明通。
  这里除了她,没有人认识明通,无形中起到了一定的掩护作用。
  就在客栈的西面有座相对雅静的院落与其相互连通,院落的正门口种了两排绿竹,绿竹上挂着大红的灯笼,飘飘荡荡,暧昧而幽艳。这里是来往客商的极乐地,既有色香味俱全的伎子,也有卖艺不卖身的伶人,但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日寅时还不到院落最富盛名的淸倌儿就接了位客人。
  年轻高大俊美的客人,比清白之身的淸倌儿还罕见,他对小曲和舞艺丝毫不感兴趣,只丢下枚拇指大的金叶子,“做一次够不够?”
  淸倌儿微微拧眉,想说奴家卖艺不卖身,却望着他俊美的脸怔了怔,又惊讶的看向金叶子,哑然失语。
  其实这个淸倌儿并非清白之身,原是一个富家公子的宠妾,公子家落败后她便投奔于此,所以游戏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年轻的男子青涩的可怜,便爱怜的摸了摸他的脸,这个温暖的动作让他微微一怔,但他带给了她从未享受过的快乐,直至天明。
  离别之际,淸倌儿淡淡望着他,“昨日傍晚我见过你,你这么做不怕妻子伤心吗?”
  她在客栈的马厩附近见过他,身边还有个小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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