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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中介小吴脸上堆笑:“谈先生,这位就是我电话提到的租客了,您看……”
  之后的话,再没有一个字进入到谈一鸣的耳中。
  谈一鸣和向猜面面相觑,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因为工作和感情的双重压力,最近向猜消瘦的格外厉害。谈一鸣眼睛黏在他身上,从男孩笔直瘦削的锁骨到贴着肌肉胶带的双臂,他都用眼神一寸寸巡视过去。
  在他看向猜的时候,向猜也在看他。谈一鸣气色很好,衬衫领口微微解开两个扣子,露出性感的喉结,这是向猜从未见过的悠闲模样。
  两人同时开口。
  谈一鸣:“……你是租客?”
  向猜:“……你是房东?”
  他们又同时收声,意识到自己说的完全是废话。
  向猜下意识地转身想离开,可不等他迈开步子,殷勤的中介小吴同志,已经从包里掏出一次性的鞋套,恨不得跪下给他套鞋。
  向猜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只能接过那两团淡蓝色的塑料膜,套在了脚上。
  谈一鸣让开大门,请他们两人进来。
  客厅的大灯温柔地落在地砖上,深蓝色的布艺沙发围绕在透明茶几旁。说是“茶几”,不如说是一个透明的四方形箱子,箱子上放着三杯还在冒热气的茶水,而在透明箱子内,居然是一整套拼装好的乐高千年隼!
  沙发对面没有电视,而是一整面墙的书柜。幕布隐藏在书柜上方的吊顶里,只要放下幕布,客厅就可以随时化身为家庭影院。
  房子装修的很简约,但处处透着温馨。向猜站在客厅的吊灯下,左右四顾,不得不承认,在他踏进这间屋子的第一秒,他就喜欢上了这套房子。
  可是一想到这间房子的主人是谁,向猜就没了租房的心思。
  小吴还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夸奖着这套房子。
  “您看厕所,干湿分离;您看这明厨,四面通透;您看这落地窗,采光特好;对了,次卧您一定要瞧瞧,朝北,有那么大的飘窗……”
  向猜几乎是被小吴推进次卧的。
  正如他所说,次卧朝北,有个很舒适的、可以坐在上面发呆的飘窗。
  房间虽然不大,但桌子、床、衣柜一应俱全,家具很新,床上还罩着一层防尘罩,看样子从来没有人留宿过。
  站在飘窗前向外望去,金红色的夕阳余韵,染尽了天上的云彩。路上车水马龙,尾灯在暮色中连成一片,那一辆辆车里,都是一个个在等待归家的人。
  这城市里的每个人都有家,可是向猜没有家。他出生的小镇不是他的家,陪伴了他11年青春的华舞也不是他的家,岑满川卖掉摩托车租来的房子也不是他的家。
  他四处找中介,是去看“房”,而不是去看“家”。
  他最近瘦的厉害,单薄的身子矗立在窗前,被夕阳勾出了一个剪影。
  谈一鸣并未踏入次卧,他就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向猜的背影。
  最终打破宁静的人,是永远活力四射的小吴。
  “向先生呀,这套房子真的非常适合你喽!十分钟步行就到地铁站,附近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而且价格又这么便宜!你还在犹豫什么啊!”小吴使出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不停的游说。
  来之前,小吴以为这单生意绝对能成,也就只有他,才能把这么难搞的房东和挑剔的房客凑到一起!
  没想到,向猜进门后,表情却一直很严肃,怎么看也不像是想签约的样子。
  想到这个月就快结束,自己的业绩还没能完成,小吴抓耳挠腮,急得直上火。
  他说:“谈先生是真心想出租,你也是真心想租房,拿真心换真心,我看不如现在就签合同吧!”
  说着,他甚至直接从包里掏出了打印好的合同样本,以及一盒印泥,恨不得现在就压着俩人在这一纸文书上摁手印。
  向猜不敢去看谈一鸣的表情,摇头对中介说:“小吴,谢谢你,可是我还想再看看其他房子……”
  小吴说:“不是我小吴吓你,这么便宜、位置又这么好的房子真滴没有了!你今年刚毕业,什么最重要,当然是省钱最重要!而且你想想看,你辛辛苦苦上了一天班,是想坐一趟地铁直达家门口,还是想倒三班公交去五环外的群租房?”
  这话完全说到了向猜的心坎上。
  眼见他神色松动,小吴再接再厉:“而且谈先生已经答应了,可以再给你便宜一百……不,一百五十块钱!”
  一边说着,小吴一边疯狂给谈一鸣使眼色。
  自始至终没说过一个字的谈一鸣终于开口。
  “谁说是一百五了?”男人说,“之前小吴说,如果价格再低点,你可以帮我的蜥蜴洗澡?”
  向猜:“……”
  谈一鸣接过小吴手里的合约,大拇指沾上红印泥,在甲方落款的位置,重重摁下一个指印——“我再便宜五百,成不成交?”
  这个价,已经是完完全全的骨折价了。
  “……”向猜神色复杂地接过那一纸合约,想想存款,想想工作,想想谈一鸣,再想想自己……沉默良久,他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成交。”
  ……
  合约上,两枚鲜红的指印比邻,再往下,是两人的姓名。
  从今天开始,向猜和谈一鸣就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优秀的房屋业务员小吴同志,值得一枚奖章。
  第六十八章 第九幕 《不能说的秘密》2
  八月的最后一个周末, 向猜赶在学校轰人之前, 办了退宿手续。
  谈一鸣提前给他打了电话,问用不用帮他搬家。
  向猜说不用,他的行李很少。
  可谈一鸣哪里坐得住, 还是厚着脸皮,主动把车子开到了向猜宿舍楼下。
  于是, 当向猜提着两个24寸的行李箱、背着一个双肩背包独自走下楼时,便看到谈一鸣站在他那辆银灰色的suv旁边, 正在和保安大叔说话。
  “我就停一会儿……一会儿就走。”
  “我是来接人的。”
  “不不不我不是学生家长,我才三十,我还年轻, 您看我像是有这么大孩子的人吗?”
  向猜又无奈又好笑, 走过去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保安大哥,他是来接我的。”
  搬家是个体力活,向猜身上套着华舞的文化衫, 衣服很薄, 他只不过从楼上搬了两件大行李下来,衣服就被汗浸透了。
  保安大叔恍然大悟,看向谈一鸣:“哦,你是开滴滴的啊!”
  谈一鸣:“……不是。”他说,“跑滴滴哪儿用得着这么大的车啊, 我是货拉拉。”
  向猜:“……”
  然后, 这位负责搬家拉货的“谈师傅”,打开后备箱, 把向猜的两个大号行李箱塞进了车里。
  车门一开,冷气扑面而来。向猜一身是汗,贪凉的凑到出风口前吹风。
  谈一鸣怕他感冒,把温度调高了些。
  谈一鸣看着那两个箱子,问:“其他行李呢?”
  “没有其他行李。”向猜指着左边的箱子,“这箱是冬天的衣服”,然后又指着右边的箱子,“这箱是夏天的衣服和一些杂物。被褥和热得快、小电锅什么的,都留给宿管了。”
  也就是说,面前这两个区区24寸行李箱,装下了向猜11年来所有的东西。
  这根本不像是搬家——谈一鸣的公司组织过团建旅游,7天旅程中,女同事带的东西都比向猜要多。
  见谈一鸣面露惊讶,向猜解释:“我们宿舍是上床下桌,柜子只有那么窄,东西多了根本放不下,所以除了生活必需品以外,我不买任何东西。”
  他的舍友可以一件又一件的搬游戏外设,一套又一套的买球鞋潮服,那是因为他们宿舍里放不下的东西可以带回家里。但是向猜没有家,他只有宿舍的一床、一桌、一个柜子,每次在商店里看到喜欢的东西,他想想自己有限的生活空间,最终都会空手离去。
  “以后不用再计较。”谈一鸣看着他,温柔道,“客卧很宽敞,不管有多少东西,都可以放下的。”
  想了想,谈一鸣又补充:“就算客卧放不下,客厅的柜子也能腾出来给你。”
  向猜移开眼睛,没有言语。
  两人上了车,车子从舞蹈学院驶出,右拐上路。
  舞蹈学院紧邻体大,体大开学早,操场上密密麻麻一片军绿色的迷彩服,全是提前来军训的大一新生。
  体大学生平均海拔很高,而篮球特长生更是“高人一等”,远远看去,一群平均身高一米九五的大块头列成方阵,一边喊着号子一边踢正步。
  向猜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他们吸引走了。
  分手后,向猜和岑满川删除了彼此的联系方式。这段感情虽然以遗憾落幕,但却让向猜留下了一个“后遗症”,每次看到街边的篮球少年,他总会驻足多看几眼。称不上睹物思人,但总归会有点影子落下。
  谈一鸣自然注意到了男孩的目光。他心里瞬间酸溜溜的,可他也没什么立场酸溜溜的,意识到这一点,他变得更加酸溜溜了。
  于是,当信号灯改变后,谈一鸣立即踩下油门,嗖的一下冲了出去,把体大远远抛在了车后。
  向猜:“……我记得刚才那个路口应该左拐。”
  “没关系。”谈一鸣淡定回答,“条条大路通我家。”
  ……
  向猜终于搬进了新居,他的行李很少,两个行李箱拆开后,只填满了衣柜的半扇门。
  向猜拿着洗漱用品走进了洗手间,把牙杯牙刷和护肤品一同放在了架子上。
  除了护肤品以外,谈一鸣注意到向猜还有几瓶化妆品。
  “你平常也要化妆?”
  “看情况。”向猜回答,“上台的话有专业化妆师。不过偶尔会有采访,需要自己画淡妆。”
  男生化妆没有女孩子那么繁琐,向猜底子又好,涂个粉底、画个眉毛就可以了。向猜的化妆品是从学校的跳蚤市场上淘的,每到毕业季都有放价大甩卖 。他大一那年用三分之一的价钱买了一瓶粉底,到现在都没用完。
  谈一鸣看了眼瓶子上的生产日期:“……这已经过期两年了。”
  向猜从他手里抢回粉底,满不在乎地放在架子上:“只要我不死,我的化妆品就没有过期的一天!”
  谈一鸣:“……”
  待向猜整理好行李,谈一鸣带他去旁边的超市买东西。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进超市总会东买西买买一堆东西。可向猜自己赚钱自己花,精打细算,光是买一包六连包的方便面,都要仔细对比价格。
  眼看向猜伸手要去拿卫生纸和洗发水,谈一鸣赶快拦住他:“拿这些做什么?我家里都有,你和我一起用就行了。”
  向猜说:“你是房东,我是房客,你已经给我在房费上优惠了这么多,我总不好在这种小钱上还占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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