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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梁大郎也是欣喜,以后怎么过且另说,先将眼前的事糊过去才好。当即照着宋义给的地址,带着辆马车去请先生。
  梁满仓才想起来问梁玉:“你这些天出去瞎逛什么?”
  梁玉一挑眉毛:“怎么是瞎逛?我找地方去了。你们悔过书交上去,老老实实呆几个月,还能一直窝在家里不出头吗?不得出去走走?我先踩踩点儿。什么佛寺、道观啦,看花看灯的地方啦,我得陪娘散散心。”
  这是正事,梁满仓叹了一口气:“这事儿闹得!”
  梁玉道:“咱长点心吧,您那群朋友,您出了事,有一个帮得上忙的吗?”
  “我用你教?”梁满仓老羞成怒,“我都知道。那不是没转过筋来吗?”
  行,您现在转过来了,不用我叨叨了,我懂。梁玉翻了一个白眼:“我去后头看看娘,哎,明天我还去凌家一趟。”
  梁满仓这回虚心,问道:“还去她家干啥?”
  梁玉道:“圣人想咱家跟她家好。”
  一听这话,梁满仓就笑了:“哈?”他对桓琚是充满了敬畏之心的,但是桓琚这个愿望也想得太美了吧?!傻子都知道这不可能嘛!“不贤良”还心心念念想她的儿子当太子呢,梁家怎么可能跟这个盯着自己碗里肥肉的饿狼好?
  梁玉道:“所以啊,不管他们家怎么样,咱得把面子给它做足。这样圣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再有事,就不是咱们的错了。”
  “行行行,那就这样。”梁满仓平头百姓出身,这样的人有几个好处,其一,下跪不嫌丢人,其二,见风使舵很快,其三,好哄好骗易听话,其四,肯出苦力、认准的时候还挺坚定。只要摸准了脾气,骗起来相当容易。
  骗完梁满仓,再去找南氏就简单得多了。南氏听了便说:“这个我知道,背后吐唾沫,当面还得论亲戚。这样的事儿村里见得多了,你当你娘傻呀?”
  将梁玉也给逗笑了。又问南氏:“娘现在都干啥呢?”
  南氏道:“听经、念经,叫你嫂子们也跟着我念经。不给她们找点事做,又他娘的惹事儿!玉啊,你看,要不要请黄娘子帮帮忙,我看你侄女儿她们字儿也识得不算少了,读啥男人的书呀?读点佛经不也是认字儿吗?我看佛经更有用。”
  梁玉心说,明明是经史更有用。便劝道:“我看嫂子们也学点字更好。”识字了,读书了,懂点道理了,也就不至于办傻事。
  南氏犹豫了一阵,想到小女儿更有见识,就说:“那行吧。黄娘子还教孩子们读书,你嫂子们呢……”
  “这样,我这几天看了几处庙庵、道观,再挑一挑,找个合适的师傅来。家里每月出点钱米,请她教读经,也给您讲经,或两天、或三天来一次,您看行不行?”
  南氏喜道:“那敢情好,就先请个会讲莲花儿经的吧。”
  “行。我这两天就办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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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去凌府,梁玉是一点也不含糊的。回来就命人去凌府递个帖子,还是要见凌珍珍。
  按照惯例,吕娘子还是留守家里,心道,等凌家完蛋的那一天,我再与三娘同往,看看你们的下场!
  她提示梁玉注意凌家之前,她已经花了心思盯住了凌府了。凌家在桓琚面前告了她好大一状,差点害得她壮志难酬,这口气要是能咽得下去,那就不是吕娘子了。梁玉说是私房钱随便她花,就真的没再管过钱多钱少,吕娘子有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岂有不用之理?
  她已得到了消息,凌府有异动。这就值得去探探底。
  此时凌府已接到了凌贤妃的示警:“凡品”是个心机深沉的小人!
  凌母就不想让梁玉到凌家来,自打凌贤妃提到了凌珍珍的婚事,凌家就反了营。凌贤妃还没想好将凌珍珍嫁进哪个位高权重之家,只让凌母探探口风,凌珍珍当时就哭得昏死过去了。说是病,其实是跟家里人闹了别扭,哭得眼红红的,躺在床上闹绝食。
  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凡品”过来?来干什么?使坏吗?凌母猜不到“凡品”会使什么坏,所以就更不想她来了。凌贤妃说了,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杜皇后,大家不要搞错方向,目标是多拉拢官员为自己所用,不是跟“凡品”怄气。
  梁玉这帖子来得巧,凌母看到帖子就说:“这个小东西,小小年纪就这么刁钻!娘娘果然说得没错!不许她来咱家!”
  凌珍珍的小嫂子听婆婆这么说,非常的惊讶:“娘娘别是看错了吧?‘凡品’到府上来,何曾见说话夹枪带棒了?也没有什么暗示。”
  凌母冷笑道:“这些穷鬼出身,什么事干不出来?不像咱们家的孩子,打小富养着,心大!要不怎么说呢?穷生奸计,富长良心。为了挣口吃的,你不知道她们有多少坏心眼!”
  婆婆都发了话了,即使有点好感,也不能跟婆婆争不是?何况这位小嫂子也是宦官人家出身,也约摸知道一些夺嫡的惨烈。心道,哎,可惜了,挺水灵的一个小娘子。
  凌母就派人回绝了梁玉:“三姨恕罪,我家小娘子近来生病了,怕过了病气。不敢就请三姨过府。”
  听了凌家人这样回答,梁玉就更要去凌家看看凌珍珍了。梁玉甚至怀疑,这兴许是凌珍珍与萧度的事情被凌家的人也知道了。听大长公主的意思,萧度应该就是因为这个被打完关在家里了。那凌珍珍如果在凌家受到同样的待遇,也是情理之中。
  梁玉坚持要去凌府探病,这可把凌母给愁坏了。“凡品”奸诈,别是知道了什么吧?如果再不让她上门、不让她见人,天知道她会在外面说些什么?贤妃又说,现在不用管“凡品”,得跟杜皇后较量。凌母实在是想问问女儿“不是说一次踩两个更好”的吗?怎么现在又改主意了呢?
  她却不知道,凌贤妃一向在后宫里纵横捭阖惯了,那一套拿到外面来,道理相通,做法却又有不同,凌贤妃至今没能将前朝后宫的技巧融会贯通。行事难免有混乱之处。
  凌母既然只能接待,就要去叮嘱小女儿:“你别使那个小性子,叫‘凡品’看了笑话!好好儿给我起来,咱有什么事儿自家好商量。”
  凌珍珍面向里面躺着,双眼通红,听到了也当没听到。心里想的只有:萧郎不肯来见我,必是埋怨我了。为何埋怨呢?泄密。凌珍珍连母亲也不肯原谅了。凌母说什么,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反正她是不会再相信母亲说的话了的。
  凌母还不知道这一段“深刻根源”,只当她小姑娘不肯出嫁闹别扭,还在说:“女儿大了就是要嫁的,你想嫁什么样的人,咱们再商量,又没有将你蒙头卖了。我是你娘,还能害你吗?”
  【上次您就是这么说的!】凌珍珍越发一声不吭了。
  凌母着实无奈,吩咐道:“去,拿些药炉子过来,不拘什么药,熬一熬!熏一熏!”她要造成一个凌珍珍重病不能见客的假相,不让“凡品”看到凌珍珍,不就没得说了吗?唉,珍珍也是,明明到了出阁的年纪了,还在这里犟什么?家里又不会害她!将她低嫁了,对家里有什么好处吗?
  梁玉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到的凌府。一进府,还是上回那个小娘子接的她,这回两人就都不能笑了,一个赛一个的忧心。梁玉关切地问:“珍珍究竟是什么病呢?请了郎中了吗?”
  “唉,请啦,说是要静养,不宜见客。”说着,将梁玉带去见凌母。
  凌母见到梁玉,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三姨受累啦,还跑这一趟。珍珍这孩子真是没福气,竟不能见三姨啦。”
  梁玉惋惜道:“珍珍怎么啦?真得不能见吗?”
  凌母拿着帕子擦眼泪:“这死丫头!真是叫我操碎了心!儿女都是债呀!”
  到此时,凌府后院已经飘满了药味儿,梁玉看凌母眉眼间确带着一股焦虑,想了想,道:“是我来得不巧,实在是打搅了,等珍珍好了,我再来看她。您宽心,珍珍会长命百岁的。”凌母一点也不想留她,让小儿媳妇将她送走。
  梁玉登车之后,忽听到凌府内有叫嚷之声,想了一想,还是没有下车回去看。正因如此,她错过了凌府好一场的混乱。
  梁玉前脚离开,凌母还没喘上一口舒服气,就有侍女慌慌张张跑了来,且跑且喊:“不好啦!小娘子上吊了!”
  凌母骂一句“凡品真是属乌鸦的,”慌忙去看女儿。凌珍珍却是心如死灰,想着,今天能为了“凡品”来家里叫我装作无事发生,明天就能为了别的事真个将我装扮推出去拜堂了,萧郎又不要我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越想越觉得灰心,一根腰带往梁上一挂,她把自己挂房梁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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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边,梁玉出了凌府也没耽误,直接回家见吕娘子。她认为凌府肯定有混乱,而且是与凌珍珍有关的,生病不能见人?【哄鬼吧!就你看我那眼神儿,把我当贼似的防着,为了去疑也得叫我看一眼。她一定不是病,肯定有旁的事儿!】
  回到梁府,吕娘子也是双眼放光,快走几步迎上来,拉着梁玉的胳膊神秘地道:“凌府出事了。”
  两人回到房里,将消息彼此对照。梁玉就说了自己的判断,吕娘子道:“我这里也差不多,我买通了还真观的小道童……”
  吕娘子看事从高处,下手从低处,还真观是与凌家最相善的僧道之一,观中道士常出入凌府。吕娘子经过观察,买通了一个有私心的小道童,很轻易就得到了消息——凌贤妃打算用联姻的办法扩大势力,首当其冲的就是凌珍珍,凌母前两天到还真观给凌珍珍算过命,算的就是姻缘。
  梁玉道:“那她这个‘病’就跟这个事脱不了关系。一般病,哪怕是病到要死了,也得假装活得好好的,不能叫我看了笑话。”
  吕娘子道:“凌家如果真有事发生,必会再有异动。三娘放心,我已使人盯住了凌府的三个门。锦上添花的未必是知交,有坏事的时候还上门救急的,必是死党。”
  吕娘子办这些事情还是有一手的,第二天她就收到了内线的消息:“凌珍珍悬梁自尽,凌府除了找信得过的郎中来看病,还找了还真观的道士再来做个法事驱邪。”
  梁玉惊讶地问:“人没事吧?”
  吕娘子皱眉:“救下来了。除了知道他家信得过的郎中与道士究竟是哪几个,其余一无所获,竟不能知道贤妃打算拉拢谁!还要往凌家楔钉子,顶好能收买几个。”
  梁玉却说:“怎么能算一无所获呢?我看,咱们家是不是也得再收拾收拾了?你能盯着凌家,难道别人不会盯着咱家?阿爹先是吝啬,继而挥霍,他并没有掌过这么大的府邸,最多是管管这一家子儿孙。奴婢与自己的儿孙,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小人畏威而不怀德,不,会怀德,但是没有威也不行,烂好人比无赖过得惨呀。”
  吕娘子拍手道:“好!好!好!”
  梁玉又问:“说回来凌珍珍,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别人?我看他们家瞒不了多久。看凌家这个样子,圣人真是对他们太好了。”这四面风漏的,比梁家好点也有限。
  吕娘子道:“不错,这样的消息,过不几天恐怕就会有别人知道了,到时候这消息就不值钱了。要趁现在,卖个好价。”
  梁玉道:“我是说,要不要同老夫人说一说?毕竟,这事牵连到萧度,我怕他知道了之后发疯。老夫人的侄孙女儿不是与萧度定了亲了?到时候就太糟心啦。”她说老夫人,就说的是袁樵的祖母刘氏。
  哦豁,你还记着这个?吕娘子暧昧地笑道:“当然要啦。就写个帖子,谢她先前招待。”
  “不是已经写过了吗?”还送了点回礼呢。南方的贡果,宫里也赐了南氏与梁玉一盘。梁玉就分了一半送到袁府去了。
  吕娘子道:“怎么谢了一回就不能再谢第二回 了吗?三娘何妨再亲自登门一回?上回不是没亲自去吗?”
  “那——这回要带什么东西去呢?”梁玉愁上了,“还有什么能叫人家看得上的呢?”
  吕娘子偷笑两声:“她快出孝啦。”
  “不错!”宫里数次赐了不少锦缎,还有首饰一类,“哎,既然这样,杨夫人也不能不谢的。还有小先生,圣人赐了家里不少笔墨纸张吧?他们家还有个小郎君?”
  吕娘子一个劲儿的掐手指。
  第45章 再生变故
  梁玉想与袁府保持联系, 吕娘子乐见其成。
  【今天可是休沐呀。】吕娘子极其乐观的想,就劝梁玉:“夜长梦多, 不如现在就去。”
  梁玉便去禀明南氏,要再去袁府一趟,给袁家送点东西:“他们家老夫人快出孝了呢,咋也得意思意思。”南氏道:“哎哟, 那上回,人家给咱做脸,那是日子也不大对呀?可得好好谢谢。”梁玉道:“是呢。”
  南氏又絮叨了一回:“你爹那个悔过书,啥时能弄完呀?等弄完了,咱也好好收拾收拾,也请一回客。唉, 就是咱请不到啥贵客做陪,你看这事儿闹的。个老东西, 不学好, 他请这些日子的客, 一个能拿得出手的都没结交上。”
  梁玉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您拿定了主意, 怎么筹划, 我来想办法,您看成不?”
  南氏道:“成。哎, 你可别作夭啊。”
  “我什么时候心里没个数啦?”
  从南氏手里讨了个允诺,梁玉便带着吕娘子去库里仔细挑了上好的衣料, 又配了些珠玉, 最后喃喃地道:“可惜小先生现在穿不了朱紫, 他肤色白,这两种颜色最衬人了!”吕娘子在她背后翻了个大白眼。
  挑好了东西,梁玉便杀到了袁府。
  袁府里正一派其乐融融,袁樵自打做了官,因年纪小就更要一点威严,回到家里也更冷了一些。今天很难得,他休沐,在家里教袁先读书,还与刘夫人、杨夫人两个商量:“大郎也长大了,该正式启蒙了。”刘夫人就说:“那就送到老宅那里与他兄弟们一起读书。”
  西乡房之所以叫西乡房,乃是因为祖上在前朝出了一位名人,封做西乡县公。后人就拿这个名号做了这一枝的标记,若是前朝没亡,如今住在老宅里的这一脉还是个有爵的。如今的老宅,还是当年西乡公时候置下的,历经翻修,依然是这一枝的中心。西乡公在世时,特意将老宅旁边一处宅院也购置下来,就用做自家子弟读书的地方。
  袁樵接着教育袁先:“无论哪里都有上进的人,也有无赖的同窗,不要因为地方好就以为人都好,也不要因为遇到一两个不学无术的同窗就以为先生不行。”
  这话里有话了,杨夫人极敏感地问:“怎么?弘文馆里有什么事了吗?”
  她摸儿子的心是摸得透透的,袁樵也就顺口提到了严中和:“他不好好学真是可惜了,我会好好督促他的。”
  刘夫人道:“唔,严家呀……他父亲严礼当年也是个不错的人,怎么儿子不上进了呢?是有些可惜了。你做好你自己的事,若得闲,当然要督促一下他。凡做事,在其位、谋其政,做好自己的事情是根本。再有余力,也不妨想一想别的事情。但是要有分寸,你的架子不能比学士们端得更高。”
  袁樵道:“我也没有再多管旁人,那是学士的职责,只他未免太浮躁。一旦闯祸,岂不是整个弘文馆都跟着受牵连?只要他不闯祸就好。”
  刘夫人含笑点头,看到管家进来,问道:“什么事?”
  管家这回连帖子加礼单都捧了来,道是梁家小娘子又来了。杨氏就去看儿子,只见袁樵一脸的冷漠样,笑容都不见了。刘夫人已经说:“请进来吧。”刘夫人只当没看到孙子,极自然地接待了梁玉。
  梁玉没想到还能见到袁樵,一见就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年轻人里,她评价最高、印象最好,最乐意夸的,就是这么个人了。
  “小先生。”甜脆清洌,仿佛三伏天喂一嘴沙瓤西瓜。
  袁樵耳朵抽了抽,点点头:“好。”
  梁玉再跟两位夫人行礼,心道,正好,凌珍珍的事情他也知道,他还知道萧度,心里有个数总是没有坏处的。便也不寒暄太多,先说是来致谢的,感谢刘夫人自己家里有事还为梁家引路。还对坐在袁樵下手的袁先微笑着点了个头。
  刘夫人笑道:“上了年纪就爱个热闹,你们肯来,应该我谢你们才对。令堂还好吗?”
  “好,回家就说要找人说说《莲华经》,我自己也才读呢,就说给她请个大德讲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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