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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人·鬼作恶

  在此地的山上,眉月儿的确放松了不少,因为这里没有扰世妖蛛郑袖的兵马鬼卒,再说这阳间的天地,与阴世是不同的,人人自由而忙碌,根本没有压迫和残酷统治。
  这种生活,其实是自己向往已久的。
  可是,眉月儿却叹息起来:心上人楚江童也不知什么状况?越是长时间的分离,越是不太敢向他越出那第一步。
  还有,眉月儿也在留恋那阴世的同类,有些只有在阴世的友情,在阳间里却似乎没有了。哥哥王闬在哪里?他也随着阴朝的覆灭而永远的消失了吗?
  其实,别说是眉月儿有这种感觉,就是人,也一样。
  对一个自己已经熟悉的地方,尤其是生活了若干年的故乡,突然有一天离开了,而且已经确定要永远地离开这个地方,你的心里,会永远的将那个地方当作自己最终的归宿。哪怕你再也无法回去,你都将肝肠寸断,乡愁无限。
  眉月儿双手合十,默默为那些消失于阴世的鬼卒祈祷:你们在无极的幻境中安息吧!她甚至想到过可怜的郑袖,王贲、鬼卒……
  真奇怪,老婆婆自从来到这阳间,突然变了许多,她不仅寡言少语起来,有时原本脾气好端端的,却突然暴躁焦虑的无法控制。
  有时竟无端的垂泪,对着遥远的山下自言自语。
  眉月儿有些同感,只好小心翼翼地劝慰她。
  一天夜里,眉月儿待老婆婆睡下后,便趁着月色,悄悄下了山。
  月光清柔,夜色醉人。
  眉月儿不时望着夜空,感觉自己此时身处异乡,总有一种不用多长时间就能回到故乡的愿望。可是,阴朝已经覆灭了,再也回不去了,不觉一股淡淡的清愁袭上心头。
  楚江童练完功,周身大汗,毛孔贲张。
  待歇了汗之后,便在院子里冲了个痛快的凉水澡,这家伙从不去澡堂,一年四季,无论冰天雪地还是酷热的夏夜,一律在院子里这样洗,而且他还有个多年养成的怪癖:每当洗到尾声时,便将脸盆举过头顶,哗——将整盆里的水当头浇下——啊,好爽!
  楚江童那宽阔健美的胸肌在月光下闪着红铜一般的光泽,洗完澡后,便扯着毛巾一边擦身一边仰头欣赏月光,这一切却被眉月儿看得清清楚楚。
  眉月儿第一次如此欣赏他,起初还有些羞臊,他与她,虽然已经有了若干年的欢娱,已经跟夫妻一般,但是若将一个久别的心爱之人,顾自摆在面前如此地去欣赏,便心怀忐忑了。
  眉月儿没有露影,先进了《眉月儿》画里。
  画案上的白蝶儿却似乎若有所悟,急促地抖动起亮晶晶的翅羽,乱飞了一气,便伏于砚台之上。
  楚江童穿上宽松的练功服,再次抽剑对着剑谱练第二套剑法。
  刷刷——刷刷——剑走寒光,快如闪电,身形矫健洒脱,步法灵巧轻捷。
  眉月儿不禁心里大惊:好玄妙神奇的剑法,数日不见,竟然有如此大的变化和长进!记得过去时,也仅仅是乱练一气的,怪了,难道受了名师指点?还是偶遇高人?
  眉月儿自是欣喜激动不已,只差一点便喊出声来,忙急急捂住自己的小嘴儿。
  这夜没有惊动他,只偷偷在他的额上轻吻了一下——楚江童一愣,警惕地扫视四周,眉月儿秀秀甜甜地笑了,便飘然而去。
  悄悄回了山,老婆婆正坐在黑暗中,抽抽搭搭的。
  眉月儿忙上前问道:“老婆婆,怎么啦?”
  老婆婆擦着眼泪难过地说:“我的家没有了,将来的日子可如何去过?”
  眉月儿也不知怎么去劝她,随着唉叹起来。
  老婆婆停下抽泣问道:“我想小岁岁了,你没去看过她?”
  “没有,好不容易才与她扯断的情,怕再次让她心痛!”
  “待明日,我无论如何,也要去看她一眼。”
  “也好,老婆婆,只是莫让她知道便好!”
  “眉月儿,也不知虎儿是否逃出阴世,唉!”
  天亮后,眉月儿坐在山坡上,望着古城,久久地,没有离去。
  楚江童心绪烦乱,便去了姚书记家。
  恰巧,看见姚书记望着楚江童送给他的画作《岁月提问》,泪水涟涟。
  姚夫人陪在旁边,也叹息不止。
  楚江童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转身欲要告辞。
  “慢着,老弟!我有话说……”
  姚书记悄悄擦去眼泪,让夫人备些酒菜,今日要一醉方休。
  楚江童说:“我已经不再去想古城了,改变不了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老百姓,有时连自己也改变不了。”
  酒过三巡。
  姚书记突然提高了嗓门:“楚江童啊楚江童,我知你心里比我还难过,可你为什么不发发牢骚呢?你是在压抑自己啊!也罢!也罢……”
  楚江童突然沉默了,仿佛一下子变得异常疲惫,默默地叼上烟斗,仰头望着自己的画作《岁月提问》,眼里漫过一层无法释融的忧悒,英气俊豪的脸上掩饰不住那一层淡淡的沧桑,如一尊千年石塑。
  姚书记喝多了,脸色酡红,情绪也激动起来。
  楚江童说:“姚书记,别再去想古城了,它已成为历史,我们最终都会和它一样,只是还有更多更多关于古城之外的事,要我们去做……”
  楚江童也喝醉了。
  一路唱着笑着、拍着方向盘晃着脑袋,走走停停回村。
  即将到古城时,楚江童下了车,晃晃悠悠地走到古城边。
  小板房里已经熄了灯,一天的劳累,让“古城”格外清静。
  楚江童站在一座座初具规模的高楼前,突然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惊沸了村里的狗,却没有震亮小板房里的灯光,他们不是睡熟了,而是被吓坏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敢走出屋来,瞧瞧热闹。
  笑声异常狂肆,为原本就有些恐怖的夜色增添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悚然。
  “楚江童——”身后一声细软的喊,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擦一把眼泪,依然迷迷瞪瞪的眼神,分明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儿:“眉月儿——”
  此时,顿感到自己的咽部如窒息般疼痛起来。
  楚江童哇哇呕吐,眼珠凸鼓,颈上有一条尼龙绳用力的拧拉。
  有一刻昏迷,但意识中有一个江湖老道突然站在他面前大吼一声:“心随意动,意随心移……”
  楚江童试了几下,却未挣脱越来越紧的死勒。
  耳边,那个江湖老道的话音再次响起:“失败是因为放弃,不是死亡!”
  啊——楚江童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世界一片白色的雾,浓雾漫卷,如大海浪涛,一只雪白的海鸥,哀叫着由远而近,掠过无声的浪尖,然后向着高阔的海面飞翔,直到只剩一个黑点……
  意识由模糊走向清晰,走向无边的疼痛。
  啪啪啪——意识突然四散迸裂,血喷狂溅。
  楚江童独自立身于古城边,两个黑影被摔出老远,随后,他俩再次向前扑来。
  楚江童微睁双目,眼角余光扫过俩人越来越近的步子。
  啪——一块石子击来。
  楚江童一伸手,接住石子。已猜出这颗石子是谁掷来的,赶忙喊了一声:“师傅——”
  江湖老道坐在不高的板房顶上,双脚悬空,淘气地来回踢摇着,嘿嘿哈哈地笑谑打趣起来:“小杂种,今日老道只看不语,看你如何击败两个对手,这俩人——不,是一人一鬼,阴阳合一,你看着办吧!”
  楚江童摸摸颈部,生生地疼痛。
  人?鬼面容模糊,只隐隐看出是两张平面。
  楚江童以为这两个杂种是套了丝袜面具,其实不是,他便是那天在树林中伤自己的那个恶鬼。
  楚江童没有去车上拿剑,只好捡一根树枝。
  人?鬼转眼冲到近前,若不是刚刚听着师傅提醒,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人一鬼。他们手里的武器是竹节鞭。
  楚江童领教过田之行的竹节鞭,但这个鬼又不像是田之行。
  啪啪啪……
  人?鬼出鞭迅猛,楚江童左闪右挡,鞭鞭落空。
  十几个回合下来,人?鬼并没有占到便宜,相反,全被楚江童手中的树枝打破了额头,楚江童信心十足,出招神秘,最终将两者打得连连后退。
  突然,人?鬼迅速变成一个人。
  楚江童心下一惊,合体!在高高的板房顶上坐着的师傅嘿嘿笑道:“阴阳合体,天下无敌,只可惜是俩草包,嘿嘿……”
  的确,楚江童感到吃力起来,这阴阳人一旦融幻为一,威力倍增,楚江童肩上挨了一鞭。他后退防守。师傅在板房上连笑带骂:“哈哈,小混蛋,没骨气,刚才差点被勒出屎来,呸呸,这样的徒弟丢人丢人,不教了不教了!”
  楚江童严阵以待,但还不忘和板房顶上的师傅调侃:“老妖怪,先别乐得学鳖叫,看老子怎么让这俩王八蛋钻我裤裆!”
  嗖嗖……楚江童使出玄武霸天剑第一剑法,挡住人鬼合体的进攻,然后突然一个飞腿,蹬中人鬼合体的前胸,人鬼合体向后倒去。楚江童乘势进攻,一招仙人指路,却被人鬼合体破解,随后,左颊挨了一鞭。
  痛得楚江童嗷嗷乱叫,恼怒地进攻起来,把师傅笑得直岔气。
  人?鬼一招“风起云涌”,将楚江童打翻在地,手中的树枝也不知去向。
  这时,人?鬼突然再次分身,各执竹节鞭一步步向倒地的楚江童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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