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节
一路走，一路看，他心情无比复杂。他不会在福建呆下去，他要去战争的第一线。于是，重新回到了苏杭一带。
“先生。”就在他神游天外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他转头一看，一位剃着半寸的高大男子和几位穿着迷彩的女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
“先生，冒昧问一下，您……是军人？”高大男子仿佛不善言辞，女兵干脆利落地问道。
军人？
徐阳逸端着茶杯微微有些失神——在餐厅喝茶可能有点异类，但更异类的是……餐厅居然还有……
他幻化出来的中年男子脸上没有太多特点，但他本身的气质，就像一把尖刀，无法让人不注视，以至于身边都没人敢坐。那些刚入伍的毛头兵和他比起来，青涩到无以复加。
他没开口，其他几个人也没有催，过了几十秒，他才结束了回想，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我看到您并没有带我们队伍的标志，而苏州市……大概有一年没有其他军队进入了。”女子的目光爽利中带着一抹凌厉：“刚才我已经用电脑扫描过您的面部特征，苏州没有人吻合，恕我冒昧，您就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样。”
这是怀疑自己了？
徐阳逸笑着放下茶杯，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筑基期的修士，同样穿着迷彩，但是已经不知不觉团团包围着他。
“有疑惑是正常的。”他心中有些感触，反而微微笑道：“护国大阵之下的护山大阵，每个城市都有，除非被攻破或者是地球人，真武界不可能进得来。但是你又没见过我，对么？”
“是没有扫描到你的灵气。”高大的男子沉声开口，徐阳逸幻化出的男子只有筑基初期修为。在男子开口之际，一股筑基后期灵气若有若无地蔓延，对徐阳逸暗暗施压：“江浙两省数据库，都没有你的灵气。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你在这里呆得太久了。”
徐阳逸愕然。
这才想起，自己从凌晨五点到达苏州，护山大阵绝不会拒绝元婴之下第一人的进入，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喝一杯茶，却找遍了都找不到餐厅茶楼，终于走到了这里，不由自主地就坐了下来，而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原来是因为战争……公共区域都转化为法宝和攻击型武器了啊。”他轻轻敲着桌面，过了几秒才说：“你们可能权限还不够。先走吧，我再待会儿。”
金丹真人的灵气数据从不记录在案。
他说的平淡，身为金丹之后，偶尔出现的几年，什么时候不是前呼后拥，那种万人之上的气度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正统御过才能拥有。但是他说的轻松，其余几个人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这可能不行。”女子也收敛了笑容，暗中使了个眼色，后面几位筑基修士缓缓走来：“战局之中，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徐阳逸笑了，地球警觉性很高，这是好事。但是这个笑容，在其他人眼中，就变成了挑衅。
“先生，我劝你还是一起走一趟的好。”男子声音冰冷：“忘了告诉你，我是后勤部的褚副部长，也是苏州寒山门的长老之一，我不可能权限不够。”
徐阳逸不想徒惹事端，而且他的身份非常敏感，想了想忽然道：“是哪位真人在主持太湖战局？”
“无可奉告。”所有人目光更加不善，连轩辕剑主主持这里都不知道？这到底是谁？
得不到自己要的答案，他也不在意，一片黑光轻轻一闪，突兀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男子刚才还镇定自若，此刻却猛地吃了一惊，几位女子倒抽了一口气，就连身后的筑基修士都震惊地看着徐阳逸刚才坐的地方。
感觉不到……
也捕捉不到！
感觉不到对方消失的灵气，无论是前兆还是运行，也根本捕捉不到对方离开后的踪迹！
这起码是筑基大圆满！
“立刻通知上去！全城注意这个人！”男子马上吩咐。
徐阳逸来到半空，微微叹了口气。
浮生偷得半日闲的时间，结束的太快了，气质的独特，让他在无穷人群之中，都如同黑夜的萤火虫那样显眼。不过……既然结束了，那么，就开始吧。
开始……彻底加入到战争中去。
以自己金丹大圆满的姿态。
不过，还不能确定城市中有多少真武界的奸细。他并没有立刻放出灵气，而是隐藏地极好，朝着城中一座最高的要塞飞去。
几年中，苏州市已经完全变样，耸立地面的并非摩天大楼，而是一栋又一栋看似粗陋笨重，实则坚固无比的地面要塞。而所有要塞，都围绕着一座仿佛宫殿一般的数百米高建筑。
就在他隐匿身形飞到建筑旁边三百米处时，一片片灵光猛然爆射，一圈三尺青锋倏然出现半空，将他团团围住，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开口：“来者何人？”
是他？
魔都沦陷，排名第一的洞天君临，必定地球是真人迎战，他还担心坐镇的真人只有一面之缘，不相信他之下大打出手，一听到这个声音，反而笑了笑：“道友，别来无恙。”
下一秒，一阵明显之极的灵识波动从要塞中传出来，声音之震撼，前一句话都忘记了灵识传音。
“是你？！”
他马上意识到了，声音带着一抹颤抖：“你……还活着？”
“不然，本真人是怎么进来的？”徐阳逸笑道：“刚刚苏醒，特来助你一臂之力。道友要把我拒之门外？”
“求之不得。”灵识中响起一阵大笑，下一秒，一道青光轰然冲出！
太过激动，他都没有掩饰身形，整个苏州都能看到漫天青霞。
第？代轩辕剑主，魏尘缘。
“参见老祖！”从不现身的金丹真人出现，整个要塞中所有人都齐齐半跪，高呼道。
魏尘缘点了点头，一眼就看到了隐匿在虚空中的徐阳逸。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一股炙热弥漫。
他回来了……
当年创造了那个神话的人……他又回来了！
他没有死！
“随我来。”他强压心中的感情，化作青光飞向太湖方向：“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老夫都会告诉你。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第809章 兵临古城
徐阳逸没有显现身形，他的回归是秘密的，不希望任何真武界看到。
太湖，华夏五大淡水湖之一，然而现在根本看不到湖边的绿树，更别提什么群鸟归林了。除了一望无际的钢铁城墙，还有上面数不尽的灵力武器，一道道玄奥的符箓。这些城墙足足有千米之高，将太湖完完全全地包围起来。
水几乎没有了，两千三百多平方公里的面积，起码有一千八百多被用作基地。一个修行与科技并存的基地，如同魔幻之城一样矗立当中。无数的飞机，船只停泊周围，还有密密麻麻的行人和居民，俨然一座水上威尼斯。
“看来战况很紧张。”徐阳逸目光扫过，沉声道。
“何以见得？”
“否则不会连太湖都作为基地。人类对于环境保护的意识还是有的。除非到了不得不这么做的时候。”
魏尘缘没有开口，许久才叹了口气：“何止紧张……”
“你沉睡了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地球……已经成为一个血肉的磨盘，每一天都有不知道多少修士凡人死亡。”魏尘缘目光闪烁，看向太湖：“这些……都是曾经魔都的居民，在太湖基地之下还有大约两百米的地下城市。苏州也有，现在几乎没有人会活在非护山大阵之外的地方。”
话音落下，两人已经停在了一片小岛之上，小岛不大，大约只有两百米大小，在钢铁和修行的诡异组合中，却显得异常宁静。一片桃花树围绕在侧，竟然让这里好似世外桃源。
魏尘缘没有飞，而是一步步走了上去。徐阳逸目光一闪，大约明白了对方为什么带他来这里。
英灵碑。
这里格外宁静，几乎要忘记还是战争时期。两人沿着鹅卵石小路走到尽头，出现眼前的却是一片占地极广的墓地。
西式墓地，可以理解，土地现在已经成为一种奢侈，没有办法再按照风俗下葬。而且……很可能也找不到尸体了。
“所有虚丹境界的修士，都在这里。”魏尘缘目光感慨，声音微微发颤：“他们很可能几十年后就是金丹，继续守护华夏，不过……一场战斗……仅仅是魔都一役，全都葬身于此。”
沉默。
徐阳逸看向那一百多米的广大墓地，长叹了一声。
“你没有看到那一战，绝对不比你渤海之战弱上半分……北冥王朝亲自降临，天空都被灵光和炮火染得五颜六色，整个东海都是一片赤红……苏杭，山东，甚至福建，安徽，就连江西的龙虎山都派来了援军……”
“北冥王朝，五大洞天，十五大福地，真武界出动了当时起码五分之一的兵力，用人命堆下了魔都，接着……就是为期一个月的大屠杀……”
“无人生还……在真武界最后控制魔都大阵的一刻，谁都出不去了……还有上百万没有撤出的凡人，几十万军队，数万修士，全都被一月内屠杀殆尽。”
魏尘缘缓缓说着，手指轻轻一挥，一朵朵白色小花飞来，在手中成为一个花环，恭敬地走到前面的石碑上，放在旁边。
英灵碑左右，已经有不知道多少枯萎的花环，甚至有许多已经化为养料，沉入土中。
他如同河流一般叙述着，徐阳逸平静听着，他能感到那种平缓中的伤痛，伤痛下掩藏的热血，只是因为时间太久，才被潜藏心中。
“你化为荆棘之球以后，为了收拾渤海残局，华夏启动了一尊杀戮兵器。日星耀之中，代号‘星。’”魏尘缘目光平和了下来，仿佛有些波动，却深藏心中，半蹲下去轻轻摆放着花环：“她平定了整个渤海，所有活着的真武界修士全部被杀光。七大洞天回归真武界本体。接下来……”
他轻轻拂动花环，手指有些微微颤抖：“就是为期五年的拉锯战。”
“死亡人数无法统计，真武界只能降临在护国大阵之外，然而地球上有护国大阵的地方并不多。所以……太多的小国开始朝着大国迁移，特别是几个修行古国，已经人满为患。所幸，地球的护界法阵让真武界的歼星级别武器目前还无法降临到地球上。”
徐阳逸折下一株桃花，用灵力弯曲着，编织着属于自己的花环。看不出喜怒，淡淡道：“所幸？”
“刚刚老夫已经说过，几年前，台湾消失。”魏尘缘站了起来，长叹一声，周围桃花飘零，落英缤纷，衬托得这片墓地神圣中带着宁静：“那……是地球第一次看到歼星级武器的威力……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光……还有席卷东南沿海的十级海啸……然后……台湾三千多万人，连带整个岛屿，全部消失……”
他看着眼前纷飞的桃花，轻轻伸出手，似乎要触碰，最终作罢：“有时候，我在想，上一次这么安静地赏花论酒是什么时候，但是仔细想来，已经记不起了。”
沉默，宁静中体味着死亡的冰冷。谁都没有开口，徐阳逸轻轻将花环放到英灵碑之下。但是没有看一眼。
他害怕。
他怕看了，看到一些熟悉的名字，会用自己的杀意带走这一片宁静。
这里，应该宁静，也属于宁静，在这里动杀意，是对这些烈士的不尊。就算是他，都没有资格这么做。
“宁做太平狗，不为乱世人。”许久，魏尘缘手才轻轻抚摸着面前的英灵碑：“狼毒，你猜本真人在想什么？”
徐阳逸没有回答。
“我在想，我们苟活下来，一定要将这帮杂种送葬。”他的声音，随着手的颤抖微微哽咽起来：“我们活下来，不是因为我们更强，而是因为我们担负了更大的责任。地球的希望在我们身上。就算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徐阳逸终于抬起了头，在漫天桃花飞舞中，看向高大的英灵碑：“浮云道友陨落了。”
“我知道。”
“所以，血债血偿。”徐阳逸眼中终于映照出了所有的碑文，声音平静中透露着坚决：“不将他们杀光，怎么对得起这些战死的道友。”
两人心有灵犀，齐齐鞠了一躬。
这一瞬间，他已经用灵识扫过英灵碑。
八位金丹战死！
清月真人，流火真人，浮云真人，煌道真人，还有四位他并不熟悉。名字下方，赫然记录着他们杀敌数目。
清月真人七万八千人。流火真人六千人。浮云真人七百人……
而自己……名字居然没有灰暗，也没有发光，颜色极淡。下面显示四十一万一千三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