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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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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四五日,这天宋小五亲自动手给他们缝钱袋子,她这手一挥,剪刀一来,小半个时辰,四个暗袋就缝上了他们的旧裳里衬。
  宋张氏带着莫婶在赶急赶忙给儿郎们做新夏裳带去都城穿,家里存的最好的布全拿了出来。
  宋家最好玩的三郎四郎这几天也没去县城里四处玩耍了,而是早上跟着大哥拖两个板车一大早就出城去山里捡柴,到了傍晚近黑才满头大汗拖着两大板车的柴火归家。
  他们头一天回来,宋张氏才知道他们捡柴去了,不许他们再去,但大郎他们没答应,第二天不等他们娘发现,就又去了。
  捡了几天,县城后衙他们家住的地方的两个柴房都快堆满了柴,这就是烧上两三个月也不成问题。
  这几天太阳大,捡了几天柴四个小子皮肤晒得黝黑,这天早上宋小五喊住了他们,说要给他们的衣裳做兜子才把人喊住在家。
  宋四郎听说缝个暗袋,是为的以后给他们每个月发十文钱装钱用的,看妹妹飞快把袋子装好了,他实在嘴痒忍不住问了妹妹:“那钱不给你装着了啊?”
  “不给了,我不去,你自个儿装好自个儿的。”宋小五把缝好袋子的衣裳反过来,道。
  “你去吧,多好玩啊,”穿着短打的宋四郎坐在妹妹身前的地上,挠着头道:“你不去多没意思呀?”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不出意外的话,那么,明天见。
  第14章
  萝卜们即将要远去,他们可能兴许还不知道离别所代表的以后,那些想见不能见,但宋小五懂,她一反之前对兄长们的懒得搭理,这厢难得放缓口气耐心地与小四郎道:“我不去了,你们先去,等日后你归家,你要记得买只风筝回来予我。”
  她其实不求他们飞黄腾达万人之上,只求他们有个好未来,一切皆能得偿所愿,少尝些人间的苦涩,人生之中多些快意的瞬间。
  “你就不能一起去吗?”宋四郎还是不解,“我们都去了。”
  “不了。”宋小五朝他摇摇头。
  宋四郎低下了脑袋,过了一会儿,他沮丧地道:“好吧。”
  好像妹妹是不能去了,她连学堂都进不得,又怎么可能跟他们一起去京城念书?
  “你等我以后挣到了很多的银子,当了很大的官,就来接你去京城玩,”宋四郎念念不忘要带妹妹玩,还道:“我挣的钱都给你,就让你管着我。”
  宋小五听了忍不住想笑,白了他一眼:“谁乐意谁管去。”
  还想让她管他一辈子的钱?她有那般闲吗?这个小四郎,想的太美,以后娶了媳妇少不得要被媳妇儿收拾。
  宋四郎见她笑了,跟着傻笑了起来,他靠近宋小五,喊了她好几声,“妹妹,妹妹,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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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赶儿郎们去京城穿的衣裳,宋张氏每日灯下穿针引线,这些年间她早成了一个连油灯都要算着点的妇人,这厢却不在意浪费油钱,通宵达旦地为儿郎们做衣。
  宋韧少不得劝她,但这哪是劝得听的,宋小五见母亲眼睛熬得腥红,那些想劝的话到了嘴边咽了下去。
  罢了罢了,不过几天而已,小儿郎们去的日子却是无数个日日夜夜,她今日不尽心,来日不知要有多愧疚,所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密密麻麻缝的皆是她对儿郎们的担忧与爱意,宋小五也不忍心劝。
  宋韧公事紧迫,梧树县的氏族之争有燃起之势,但他一回来都是笑脸,只有在儿女们都看不到的地方才会眉头紧锁。
  而青州城里,宋韧的老先生秦公前去燕都之日就在五月初,宋家接到信已是四月中旬之日,从梧树赶去青州城里少不得要个十来日的脚程,就是用马,也需六七日,这前去之事宜早不宜迟,不能让老人家在城里等着他们,但宋韧这时委实抽不开身,只能由妻子带着儿郎们进青州城。
  宋张氏也需走这一趟,她还要去青州城把头面首饰化成银子,梧树县是在宋韧治下,他们家不好在这里把东西当了。
  宋张氏去了青州就是不跟本家打招呼,但宋祖母那里人到了是必须要报备的,宋韧对他那个兄长脾性知之甚详,不敢在这时候认为他那位大哥对他儿郎们的进学有同喜之心,他思量宋洱要是知情,怕是还会从中作梗,把自己的儿子换了兄弟的儿子的事也作得出,遂他思来想去,还得小五陪着母亲上青州一趟。
  宋小五自出生就没把自己小儿看,这厢宋韧找她商量前去青州之事,听宋韧道一进青州她与她母亲就兵分两路,一路由她母亲带哥哥们去师祖秦公之家,坐实前去京城进学之事;一路由她前去祖母那拜见祖母,代他们家行给老人家请安之责之事,她一听罢摇头,道:“不妥,让哥哥们自行去师祖府上,我与母亲去给祖母请安。”
  她对宋韧道:“你放心,大郎哥管得住他们。”
  母亲要是先去了师祖那,大伯家和本家那就有话可说了。
  宋韧一听,略一思索,道:“也好,我与你们师祖书信一封,他老人家会体谅我等的。”
  说着他在口间轻叹了口气,自父亲死后,如若没有他视之为父的先生打点体谅,他宋韧就是有万般才能也绝无出人头地之日。
  而相衬之下,亲娘的冷漠,亲兄的妒恨就让人齿冷了。
  “可先生那就太……”可老先生那就太失恭敬了啊,宋张氏有些犹豫地看向了相公。
  “他老人家会体谅的。”宋韧安慰了她一句。
  “师祖倒是看得开,不会在意这些个,”那位老人家就是个护短的,他早年丧妻膝下无子,父亲早就被他当成半子,要不然他岂会如此劳心劳力?但人家老人家对她爹,对他们家的心意一点也没作假,不过,“不过等爹和哥哥们都出息了,莫只记得亲兄族人,把他老人家的恩忘了就好。”
  别等成了上人上,占便宜的都是辜负了他的所谓有血缘的亲人,抬举他栽培他的人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呀……”宋张氏拦住了她的嘴,作势打了她一下,朝相公讨好地一笑,道:“小五就是有点喜欢乱说。”
  宋韧不知被小女儿刺过多少次了,这次听了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跟小娘子无奈道:“去了州城要慎言,这次爹就不跟你们去了,你得护着你娘,护着你哥哥们。”
  宋小五点点头,不与他争辩她会不会在外头乱说之事。
  她在家都没有多说几句的心,在外头岂会。
  “小五在外面从不乱说,她跟了我去也好,师祖也喜欢她,母亲那边,看到她也欢喜……”虽说不会因此多给她些脸,但只要小五在,婆母也不会过于恶形恶色,总要端着些,而这这足够了,她在青州也呆不了几天,一等送完儿郎就带着小五回了。
  宋张氏之前已跟丈夫商量过了才找小娘子来说,但小娘子不张口则已,一张口就是大人话,就是丈夫从来都是偏疼小娘子,她也有点担心他会不喜小娘子的嘴,就要护着小娘子几分,言语之间也要为她讨两分好。
  “是了。”见夫人护犊,在她眼里嘴里小娘子那是千般万般好,人见人爱,人见人疼,就没有不喜她的,宋韧无奈又好笑,看着母女俩的眼分外柔和。
  他的这个娘子,嫁给他那时心地柔软善良,与人说句话都会害羞脸红,时日至今,她为了他与儿女们学会了精打细算,学会了有心思,学会了为他们毫不示弱,哪怕与人争得面红耳赤也在所不惜,一个柔弱没有心机的小女子为他成了如今这等样子,宋韧对她的怜惜与喜爱早要比当年要深厚得多。
  宋张氏不懂丈夫这些个心思,只见相公的神色里没有对小娘子的不喜,她抱着小娘子朝丈夫笑了起来。
  她那欢喜的样子,不见疲累,不见阴霾,只见纯粹的喜悦。
  这让宋韧更是失笑不已。
  宋小五坐在他们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他们隔着她这般大个的一个人也当是没看到一般,眼里只有对方地看着相互傻笑,她不禁心累得慌,闭上了眼。
  谁说结婚久了的两个人就跟左手摸右手一样没感觉?
  站出来,她要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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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之所以难以言喻,不仅仅是言语不能完全表达,有时就是肉眼亲见也不能看个明白。
  宋小五与这辈子的父亲的关系就有这个意思,她早就觉得宋爹对她是放手了地纵容,那种纵容不是放弃的纵容,而是带着信任和宠爱。
  她爹是家里头第一个没把她当无知小儿看的人,自两年前凡事跟她有商有量,遂宋小五就是从来没有那个与他讲明她来历的意思,但在他跟前,她也从无隐瞒她本身的意思。
  这天早上她比平时起早了点,宋韧刚好起了,拿了水钵和巾帕水盆去井边打水漱口洗脸,见小娘子拿了她的水钵过来,从井里打好了水的他把自个儿的水钵放下,拿过她的帮她装好水,问她:“怎地不多睡一会儿?”
  宋小五喝了口水,仰头清了清喉咙,把水吐到一边,方道:“逮你。”
  “呃?”给小娘子的毛筛沾青盐的宋县令愣了一下。
  “你的事,忙的过来吗?”宋小五接过了刷牙的毛筛。
  不逮他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溜了,起个大早才赶得上百忙的宋大人。
  “忙的过来。”宋韧笑了。
  宋小五刷着牙,顾不上说话,抬了只手拉下他半身,抬脚摁了摁他青黑的眼眶。
  “唉……”宋韧干脆蹲了下来,手上沾着青盐与她道:“我们俩谁跟谁啊,爹也不跟你说假话,事情有点棘手,要不爹能放着你跟你娘去青州被人咬?对了,小五,你替爹防着你大伯和大伯娘点,爹怕他们做糊涂事,你祖母嘛……”
  宋韧不好说自个儿的亲娘,沉吟了下来。
  “她对我好,我受了,是我的事;她对你们不好,你们心里有数,是你们的事,”宋小五也蹲下,蹲在他旁边把毛筛扯了出来,喝了两口水咕噜咕噜漱了下口吐出水,接道:“一码归一码,祖母向来分得很清楚,你们跟着她有样学样就是,现在别怕她伤心,到底是你好了她才好,以后我们家好了,多给我几个钱,我供着她就是,不会比大伯那个能把宽路走成窄路的人供着她差。”
  她父亲这位母亲在大伯家过的也不见得怎么好,那位祖母大人自身带着几分让人敬而远之的怨狠之气,小孩子都怕她,当年宋小五回青州过年,这位祖母在雪地里滑倒了,堂哥堂姐们见到了都因为害怕她犹豫着不敢去扶,孙子孙女们都不亲近她的祖母,在家里能有多好过?
  宋小五不是小儿,自然不怕她,当年她敢扶她这个祖母起来,后来自是不怕跟她相处,但她不怕不讨厌是她的事,而未受过祖母温情喜爱因此害怕她的堂兄妹和哥哥们敬畏祖母也不见得没理由,要知道那位祖母要是不喜欢她,对她亲近,她也不见得会多看那位老人家几眼。
  作者有话要说:  因身体不适更新不定,还请诸位见谅一二。
  第15章
  “人小鬼大。”宋韧拍了下她的脑袋,笑骂了道长辈长短的女儿一句。
  不过他本身就荤素不忌,当年被他母兄扫地出门,与本来感情就不太好的兄长后来就更疏远了。在小女儿与憎恨他的兄长的之间,他毫无疑问是偏着他小女儿的。
  “唉。”宋小五则轻叹了口气。
  她刚出生的那段时日不愿吃奶,百无聊赖地等着再死一次,结果她娘天天以泪洗面,她看人哭得凄凄惨惨扰得觉也睡不好,便妥协了一次,结果,妥协这个东西,只要开个头,有一就有二,她就是懒得多想,本能也让她护着这一家子。
  宋小五叹自己本性难移,再活一辈子也是狗改不了吃屎,只要是自己稀罕的,总想护着,而宋韧听蹲着小屁股的小娘子叹气却觉得好笑得很,他拿手肘拐了拐小娘子,笑道:“觉得你大伯他们可烦人了,是罢?”
  闻言,宋小五垂下眼。
  他们是烦,但你跟你的儿子们更招我烦。那些人是外人,离着她十万八千里,就是哪天他们死在她面前她连眼皮也未必会掀一下,可不比这些杵在她跟前的人招她烦。
  宋小五木着脸洗着毛筛,心想,最初没把自个儿饿死,真是亏大发了。
  不过,嫌弃归嫌弃,宋小五刷完牙,跟着起了床的宋张氏去厨房给她娘烧火,给宋韧下了碗小混饨。
  小混饨里放了点虾皮,格外地鲜,宋韧一连吃了两大碗,把最后一口汤都喝了,痛快地搁下了碗。
  宋张氏在旁边眉开眼笑,送了他出后院的门。
  这时天色稍微有点亮堂了,早间清凉的风微微吹着,吹乱了宋张氏颊边的发,宋韧给她别了别脸前那凌乱的黑发,跟她说:“这两日你就不要起太早了,睡足点养好精神替我送儿郎。”
  宋张氏点头,“知道的。”
  她目送了丈夫远去,回首转身回了院子,就见小娘子带着哥哥们在吃早膳,一如往常,总会关照着兄长们一二的小娘子眼睛一直在瞅着他们,看谁碗里空了点,就给谁碗里再打一勺。
  儿郎们那是又饿又馋,狼吞虎咽吃得稀里哗里,小四郎手不稳把汤洒到了衣襟上,被她眯眼看了一眼,顿时,小四郎就端着碗拦住了脸,缩着脑袋不敢看她。
  宋张氏不由笑了起来,笑罢,她又轻叹了口气。
  儿郎们即将要远去求学,不知何时他们兄妹才会聚在一堂,再复此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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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膳一完,宋小五带了四兄弟去了灶房,亲手教他们做些简单快速的吃食。
  她教比她娘和莫婶教要快,她跟萝卜条们一块儿长大,她的话他们容易听进心里。
  果然一个上午,就是手最笨的宋二郎也知道怎么下油炒菜了,就是还是有点掌握不住火候,炒出来的菜还是有点糊,但比之前炒出的黑糊糊那是不要强太多。
  下午宋小五带他们整理带去青州和京城的干货,这其中一半是几兄弟自己吃的,还有一半是孝敬他们师祖爷的。
  “师祖是进都教书的,人家请他去,就是希望他多育人子弟,他做的好,在书院呆的时日长,你们也能跟着他多念几年,”鸣鼎书院是大燕的最高学府,王公贵勋子弟扎堆的地方,他们这一去,露个脸在以后的权贵面前那里记个号固然可贵,但真要出人头地还是要以真材实学才能立足,多好好念一年的书就是他们多偷来的一年福气,“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为了你们能跟他去,怕是没少花心思,你们要照顾好他,不要反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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