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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十里红妆

  今日,风铃城中,家家户户此时都不约而同放下手上的工作,朝洛家住宅前的大街奔去,把街道挤得水洩不通,人人争相探头,垫起脚尖,为的,是一赌皇子妃的风采。
  洛家三小姐将与大皇子成婚之事,在短短的一个月间,早传遍风铃城各个角落,甚至是整个虹都上下,成了全国说书人最热门的题材,从相遇到相知的故事五花八门在街道里流窜。
  这天,就是主角两人成婚之日。
  人人羡慕洛家一介商贾,竟可高攀皇家!
  没有老百姓会去深思大皇子背后的势力多薄弱,如今在宫中的位置多艰难,才令他身为大皇子,虽已二十岁弱冠高龄下仍未成婚。无论如何,皇家,终归是人上人的存在。
  更令风铃城人羡慕不已的,便是从洛家门口排至风铃城门口的一抬抬嫁妆,在说书先生的故事里才能窥见一二的十里红妆奢华了整座城,一抬抬嫁妆是洛可钦为了彰显自己洛家的财力而特地准备的,不让宫里、别的皇亲国戚有机会看轻洛霜,看轻洛家。
  十里红妆,即便是王公子弟,也难以轻易准备,可洛家在短短一月之间准备齐全,风风光光地将洛霜嫁入皇家。
  最奢华的十里红妆,最热闹的盛宴,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故事,本该是最幸福的新娘,可身为主角的洛霜只是一脸淡漠地凝望着这一切。
  洛霜自大清早起便起身,被强迫的坐在镜子前,由婢女们替他上妆、更衣,她麻木地坐着,没有热度的眼神凝望自己的容顏被抹上一层层的胭脂,心中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出嫁女子的羞态或期待,嘴角也未现一瞬的笑意。
  洛霜只觉得自己就像木偶,任人摆弄。
  「小姐,该走了!轿子来了!」一位奴婢慌忙地走来,声音里带着紧张。
  洛霜冷笑-有什么好紧张的呢?就算赶上好时辰,难道就会快乐吗?
  这时,奴婢们终于上妆完成,洛霜优雅地站起身来,为头上的重量感到有些晕眩和不适应,只因她带着凤冠,上面镶着各色的不知名珠宝,金光四色,一早忙到现在也没时间吃东西。在洛霜眼里这些样式有些庸俗,然而此刻看见她的奴婢都不禁为她散发出的雍容之气所震慑,只因三小姐平时不爱戴发簪等样式,今日妆点起来,感觉有与平日不同的华奢感。
  很快的回过神来,来通报的奴婢赶忙搀着洛霜入轿去了。
  洛霜一个人坐新娘轿,而洛老爷和大夫人则坐在后方随行的轿子里,洛縈、洛光和洛雪三人又在其后。至于为何只有大夫人一人,则是因为依礼法,只有正室可出门参与宴会。
  「为什么不能跟小霜同轿呢?」洛縈探头望一眼最前方洛霜的所在,哀怨的说。
  「她是新娘啊!怎么可能一起坐!」洛雪也顺着洛縈的视线望去,忽然,三人不约而同的叹一口气,想起洛霜一个月来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的样子,不禁有些无奈,这样的情景,让她们无法说出「恭喜」二字。
  从前,他们幻想过无数个姊妹结婚的情境,然而,会是以这种方式,是谁也没有料想到的。
  街道上嘈杂的声响、此起彼落羡慕的目光彷彿是为了映衬洛霜内心寂寥所存在,从风铃城到皇城这段漫长的路途,从早到晚一路从风铃城至虹都,平常快马加鞭只需一时辰的路途,今日在礼乐规制下却硬生生走了四个时辰,一路从未停歇过,而主角洛霜的嘴角也从没勾起过。只感觉此婚事果然是一场酷刑,还未拜堂,屁股已然痛到极点,骨头似要松散开来。
  另一方面,周天恩也与洛霜大约同个时辰起床,早早便到书房里待着,遇到躲在那儿的萧言和任妍希。
  在周天恩的禁足的一个月间,萧言便是周天恩和他手下的传声筒,任妍希也三不五时跟着他一块儿来。
  「新郎官,怎么早上还来看书呀?」萧言看着走到桌前拿起书的周天恩,忍不住调侃道,而旁边的任妍希听见忍不住噘起嘴角,觉得萧言肯定是故意提自己的痛点。
  「离时辰还很久,况且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除了这里我也没地方可以去了。」周天恩伸个懒腰,突然说道。「萧言,我们来打一场吧。」
  「你疯了?这里是皇宫!」萧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周天恩不以为然的勾起嘴角:「那又怎么样?我的禁足今天就解了,让妍希去附近守着,有人来,我们就罢手不就行了?」
  由于虹都和风铃城相隔遥远,新郎倌仅须在新娘抵达虹都之后再行迎接即可,周天恩甚至不须着急打扮,可此刻心中却有一股奇妙的心情,让他看不下手里的书,想找一点别的事情来做,比如,活动筋骨。
  瞬间,萧言有种语塞之感。他见周天恩刚才拿起的书竟拿反边,可见心思全然不在上头,忍不住笑。
  「斩允,我真心觉得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周天恩挑眉,顺着萧言的视线看见自己的书,于是故作冷静地将书翻成正的,重复一次萧言的话。「可能喔,就像医书上说的-婚前恐惧?」
  看见周天恩如此大方承认,萧言再次体会到语言匱乏的窘迫感。医书上竟有婚前恐惧?
  其实就连周天恩自己也不知道此刻流动在他心中的情绪是什么-紧张?期待?窘迫?恐惧?
  他只知道,自己比计算中来的激动,思绪不似以往清晰,有股躁动感干扰。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少女的脸,还有那天她盛怒下打自己的一巴掌,心又更加混乱。
  是的,他应该是有些不安地吧!这般唐突地娶她,这般突如其来的圣旨,之前还害她被逍遥绑走......她肯定不愿嫁。
  可她今天注定要成为他的妻。
  周天恩心情复杂地想着,为了洛家的武器和财力,为了将来......娶她是注定的。没错,她最合适。以后对她好就是了。
  望着阳光洒落,温暖宜人的院子,周天恩扬起嘴角,在心底承诺着,会对她好的。
  「知道了,那走吧。」萧言看着周天恩嘴角压抑不住的笑容,和自顾自一脸认真的样子,嘴角抽了抽,转过身正欲往外走,背后却传来周天恩的声音:「对了,周天清那里,有什么动作?」
  「什么都没有,还是跟以往一样吹簫吹笛,没有跟官员往来,也没有特别交流的太监宫女。」
  「是吗?......」周天恩沉吟半晌-难道是我多心了?可转念一想,这也有可能是周天清已然察觉到自己的疑心而故佈疑阵的做法。
  「妍希,先去守着吧,有人来立刻通报。」萧言望了一眼难得默默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任妍希,轻声说道,后者不情愿的点点头,离开书房。这时,周天恩忽地望向萧言。「我怎么觉得妍希今天才特别不一样?」
  「谁知道,可能她也有婚前恐惧?」萧言也向外走去,周天恩愣了一下:「你求婚了?」
  「开玩笑的,我昨天跟他吵了一架,闹脾气着呢。」萧言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周天恩眼瞎心瞎的行为已经让他懒得吐槽,不过没察觉也好,最好的情敌就是,根本没意识的情敌。「你是打还不打?那么多问题。」想到任妍希,萧言也觉得心里闷闷的,这时他倒是真想好好打一场。
  「你多让着她些吧。走。」周天恩走向外头,经过萧言身边朝外走去,萧言看着周天恩的身影,忍不住叹一口气。
  -真搞不懂,平常心思那么多的人,怎么到这事情上蠢的跟猪一样?洛姑娘以后有得辛苦的。不过......洛姑娘跟斩允结的樑子挺深,可能发展到那件事上头吗?话说正常人会拿姑娘的终身大事当成计画的一部份吗?这人到底把婚姻当成什么......?
  萧言一边想,一边迈步跟着周天恩向外走,他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斩允,你结婚之后,打算把洛姑娘怎么办?」
  周天恩闻言不禁身子一僵,不解地转过身来。「什么怎么办?」
  「你打算怎么跟她生活啊!」萧言心中的警铃响起警报,害怕周天恩的答案会跟他想的一样。
  「这需要打算什么吗?她过她的生活,我过我的阿。」周天恩理所当然说道,令萧言第三次无语。
  -他、他、他......脑子有洞?
  果然没错!这傢伙以为结婚就像家里多一副碗筷啊!
  「可怜的洛姑娘,一个人在这玄寧殿......」萧言用带着无限深意的眼神看着周天恩,后者不以为然说到:「不会啊,若她无聊,我便让她姊妹进宫来陪陪她,不然给她特许出宫的牌子,让她出去逛逛也成,反正我看她也不喜欢参加什么宫廷聚会。」某方面而言,最后一句倒是切中洛霜的个性。
  萧言忍不住在心里咆啸-不是那个问题啊!
  说到这里,周天恩灵光乍现说道:「萧言,替我在虹都买间房子吧,和洛府差不多大。」
  「你想干嘛?」萧言皱紧眉问,这话题走向怎么又跑了?
  「送给洛老爷当聘礼?让洛家搬来虹都,这样洛霜姑娘找家人也方便的多。」周天恩想了想,满意点点头。
  萧言在心中嘀咕着-我应该夸奖你贴心吗?
  「好是好,不过干嘛不直接把我们手头上的房子给了他们?」斩允在江湖行走多年,房子、田產也挣得不少。
  「斩允的财產无端送给皇子妃,怎么想都太不自然了吧?这次要用皇宫的钱买,如此一来,以后被问起也不必顾忌。」周天恩解释道,令萧言再次有无语问苍天之感。
  -这心思!不能用点在别的事情上?
  「突然觉得洛霜姑娘真可怜......」萧言忍不住感慨,闻言,前方的周天恩霍地停下脚步:「你也觉得她可怜?嫁给我真有那么糟糕吗?」周天恩想起一个月前,少女愤而离开的流泪表情,心瞬间沉了下去。
  萧言注意到周天恩凌厉又带着冷意的眼神,自知说错了话,但更多的是不解,对于周天恩而言,这场婚姻只是计画的一部份,一个为了达到目的的工具,虽然没有考虑到婚后的生活有点少根筋,不过这本来就不是建立在感情基卓上的婚姻,也非不能理解。然而,周天恩却在意着他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
  「开个玩笑罢了。」萧言打量着周天恩,再次确认:「你确定这个婚姻只是计画的一部份?里面只有利用没有其他因素?」
  接收到萧言审视的视线,周天恩忽地扬起嘴角,转身继续向前走:「何必问这个?我有我要做的事,就算今天洛老爷的女儿是个残废,我也会娶她为妻。」何况......
  周天恩心中闪过初见洛霜时,她冷静的行径,还有她话中带刺的不悦......他忽然在想,好像每次遇见他的时候,洛霜都在生气。
  一个念头剎地窜过脑海-不知道她笑起来的样子是怎么样的?
  今天的她会笑吗?
  这时,周天恩和萧言已经绕到书房的后院,而任妍希此刻则在玄寧殿与书房前门之间守着。
  周天恩转过身来对萧言说到:「来吧。」后者闻言把心里的疑问吞了回去-如果洛老爷的女儿是个残废,你会为她买房子、搬家吗?
  -其实可能也会,毕竟斩允他,比任何人以为的,都还要来的温柔阿。只是他也比任何人以为的,都还要残忍,因为为了最终的目的,他连自己都可以狠狠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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