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种下，怀疑的种子
娴妃原本看到个清瘦的小太监走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当回事。
但在见到那小太监抬起头来的一瞬间，眼睛却不由地眯了一下，涂着鲜红蔻丹的手在猫儿长长的白色绒毛上摸过，“小模样倒是长得真不错——”
洛云染从娴妃这句“夸赞”中听不出任何意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显得有些局促。
娴妃手一抬，“别紧张，本宫只是来找你问几句话而已，没什么大事。”
说着唤了一声刚才那个领洛云染进来的宫女，“你去，沏杯茶来给这孩子。”
那宫女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娴妃朝洛云染和善一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洛云染在宫里这么长时间了，给一个小太监还赐座的主子还真是没见过。
虽然她一贯是坐惯了的人，但她更宝贝自己的小命。
在这如履薄冰的皇宫之中，洛云染宁可谨小慎微，也不让自己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
除了在清秋殿，和东锦霄几乎可以没上没下无法无天，反正他们两个也是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的。
而且除了他们两个，清秋殿也没别人了。
所以被罚到清秋殿去，对洛云染来说，其实也不算是种惩罚，反而给了她一片自由的小天地。
洛云染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娴妃刚才指过的那个椅子面前，局促又惶恐，慢吞吞地坐了，也只敢坐住椅子的三分之一。
娴妃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里却越发瞧不上这个叫小云子的小太监了。
除了脸蛋漂亮点，也没什么地方能看的。畏首畏尾，胆小瑟缩。
“听说你以前是在昭华殿伺候七殿下的？”娴妃问。
这个女人说话的时候就自带一种柔和气场，让人觉得没有距离感，很容易亲近，特别能让人卸下心防。
洛云染点点头，“回娘娘的话，小的的确是在清秋殿呆过，不过时日不久，前后不足三个月。”
娴妃轻笑一声，手下的波斯猫扫着毛茸茸的尾巴，举着爪子追着娴妃的手上下左右地玩耍，“不足三个月……可是最近本宫在宫中却听到了传闻，说有人看到你和七殿下举止暧昧，纠缠不清……可有此事？”
洛云染骇然一惊，立刻跪了下来，“娘娘明察！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
“真的没有？”娴妃慢条斯理地撸着猫，“可是那人赌咒发誓说亲眼所见，敢跟你当面对质。”
洛云染脑中迅速过滤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然后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是那天在内务府！
真是佩服人民群众的八卦能力，完全不受时代所局限，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八卦的传播速度和广度都超乎想象。
“小的发誓绝对没有和七殿下有暧昧之事，娴妃娘娘尽可以找七殿下来询问！”这个时候跟人对峙，争辩是非黑白都是徒劳。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斩草除根。
而且洛云染也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就一个低等小太监，说的话根本没有分量。
如其如此，不如直接把解释的重担抛给东锦霖。
他是最受宠的皇子，又是娴妃养大的孩子。
他说一句话，抵得上自己说一百句了。
“娘娘，茶来了。”刚才出去的宫女端了一杯茶莲步轻移地走了进来。
对洛云染一脸惶恐跪在地上的情景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放下茶杯，就退了下去。
娴妃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洛云染刚才说的那句话的可信度。
“罢了，没有这样的事自然最好，你起来吧。”娴妃似乎是相同了，松了一口气让洛云染起来，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洛云染踟蹰着，没敢动。
娴妃又抬了手，“起来吧。”
态度倒是整个都和蔼了下来，宫中素来都说娴妃脾气好，即便是刚才她的的脸色也没有多可怕，这会倒是很快又恢复了平素的温和。
洛云染讷讷地点了点头，爬了起来。
娴妃站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听说你现在在清秋殿伺候是不是？”
“回娘娘的话，是的。”
“本宫看你是个机灵的模样，本宫看着就喜欢，想不想回来昭华殿呢？”娴妃嘴角含笑，还不忘招呼了洛云染一声，“喝茶啊。”
洛云染连忙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
茶水入口前，她从里面闻到了几位药草的气味。
不过也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就把茶水喝了下去。
虽然水里加了一点药材，并不是常见用来泡茶的，不过药性温和，也没什么不好的，所以她也只是略微顿了一下，就放心地把茶水喝了下去。
然后她低头恭敬道，“回娘娘的，小人也许还是呆在清秋殿比较好。”
娴妃柳眉微微一动，“哦？”
她原是想试探一下这个小太监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无害，如果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呢，他会不会急不可耐地想回来？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小太监非但没有急不可耐，居然拒绝了？这莫非是故作矜持？
洛云染憋红了一张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惶恐又畏惧的模样，“其实……当初小的在昭华殿犯了点错，惹得七殿下不高兴了，是七殿下罚了小的去清秋殿的，现在若是回来，只怕、怕七殿下见到小的会不高兴……”
娴妃恍然，点了点头，“原来还有这一层缘故在这里，霖儿这孩子，倒是什么也没和本宫提过，不过想来那也是四年前的事了，当初你也年纪小，应该也是刚进宫不久吧，难免的都会犯些错，还不懂规矩吧。”
洛云染有一声没一声地应和着。
娴妃也没多问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被东锦霖给罚到清秋殿去的，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始问了很多。
从年纪啊，家乡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到各种有的没的，就像是她真的跟洛云染聊开了似的，颇有种闺蜜下午茶的感觉。
洛云染着实觉得这气氛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毕竟她一个小太监，和一个能在后宫和皇后想抗衡的贵妃闲话家常……
刚才沏茶的宫女走进来，到旁边，把精致的花鸟纹镂空香炉点燃，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