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节
她这一生修道至今，比起绝大多数的修士来说，算是相当幸运了。区区不至四千岁便从一个渺小的凡人，进阶到了真灵后期的大修士，哪怕让在场生长于真天、天资卓绝的人知道，恐怕都会认为这是在做梦！
然而这是事实。但是这个事实除了她这四千年期间众多离奇的经历，除了珈兰、柷焐与一些前辈的相助，最不可缺少的，便是当初上古遗址内，那留下玄月与九离流尘月的前人……仿佛预知了她这一生轨迹，仿佛为她严丝合缝的安排了机缘的神秘前人。
上古遗址的玄月与九离流尘月，幻月念城内龙骨山上的魂道感悟，星辰界水底宫殿中的繁星图与两个灵胎……
种种，她早已确定绝非巧合。
那个人在帮着她，甚至是早早的为她铺好了这条进阶的路。她一直不知那人是谁，但此刻心中豁然出现了答案——
紫月老祖。
她的元魂法器九离流尘月中，融合了紫月老祖的元魂法器。当初境界低微时这只是一种冲动，但随着她的修为不断增高，对于修道之路的认知越来越深入，她便越是知道当初自己这个举动是多么的不可思议而惊天动地！
将另一个人的元魂法器炼制入自身的元魂法器中，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她不但成功了，并且那石头月轮融入她的元魂法器中后，使她的九离流尘月一诞生便拥有了可完整进阶六阶的灵性，初生便是一件世间难得的无比强大的元魂法器！
现在想来，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她在星辰界那间水底宫殿中得出的结论：她与那神秘前人——紫月老祖——有着深刻的羁绊！
眼前这两人将她错认做她，与此是否有着重要的联系？
直到此刻无瑕仍旧不认同森海与木青将她当作了紫月老祖，她抬手祭出自己的九离流尘月，散发出淡淡紫色光芒的月轮在她手心中缓缓旋转。
森海与木青一见，当即便要跪下。
无瑕制止了他们，“这是我的九离流尘月，其中炼制入了你们紫月老祖的元魂法器。我想是因此，才会令你们将我误认作她。”
森海与木青满面不信，不只是他们，后面的成华、余殷二长老、司徒静、甚至是无瑕身旁的奚玥，都对这番解释不怎么信服。
将另一个人的元魂法器融入自己的元魂法器中，别说能不能成功，即便成功了，要不了多久也会出现混乱的！尤其对方的修为那般通天彻地，那元魂法器的威力将何其强大？以无瑕炼制元魂法器时那低微的修为，怎么可能成功？就算成功了，也只能是她的元魂法器被对方的吞噬！
无瑕斟酌着言辞解释，“我当初得到紫月老祖的元魂法器九离流尘月时，那月轮已经彻底枯萎了，就像一块普通的石雕月轮。想必，它已经离开紫月老祖非常漫长的时光……并且，或许紫月老祖她当时已经……”
元魂法器彻底枯萎，除了离开主人太久，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主人已经无比虚弱，甚至趋近于陨落！
森海与木青看向无瑕，对她这番说辞又是将信将疑，又是震动而矛盾。
眼前这个人与他们自族中先辈那里所了解到的紫月老祖几乎一模一样，但为什么却有种隐隐的感觉，此人并不是紫月老祖？
世间怎会有这般巧合？同样的外貌，同样的法器，同样的主修功法，同样的以肉身作为修道的熔炉……却是不同的人？
关于这些疑问，无瑕自己也无法解释。她知道她与紫月老祖必然是存在着更深一层的联系的，但这究竟是怎样的联系，她却完全不知从何处探索，不知如何解释。
气氛一时变得很僵硬。木青那浓浓的失望与无措明显的表现在了脸上，尽是连素来对他人毫不在意的无瑕，都升起了几分不忍。
这时“咳咳”两声响起打断了寂冷的空气，木青瞪向发出这般动静的司徒静，“偷听别人说话，还故意找存在感！”
司徒静哭笑不得，分明是他们玄无月族的人闯入他们无量门，现在反倒怪他们听去了他们的话。
“几位道友，在下有个想法，或许能够解释无瑕道友与紫月老祖的关系。”
木青眼中一亮，无瑕却没什么好奇，司徒静想说的无非便是她是紫月老祖进入梦河未牵道归来罢了。
果然，只听司徒静道：“听闻紫月老祖太古时期便已失踪了，在下猜想，或许她为了追求修道之上的更高境界，而用了梦引之术，进入梦河前往下界历练了！紫月老祖进入下界后，所化作之人便是如今的无瑕道友，因此无瑕道友生来体便没有魂印，因为她的魂印留在紫月老祖肉身所在之地！后来或许是因为梦引之术出了什么差错，无瑕道友于下界未能牵道成功，而她毕竟是真天历史上修为最高深的紫月老祖进入梦河所化，所以她修道迅速，很快就将修为恢复到了真境界！现在的无瑕道友其实便是紫月老祖，只要能够找到紫月老祖的肉身，与之融合，或许无瑕道友就能够记起紫月老祖的记忆！”
这番话森海虽未露出什么明显的反应，但明显颇为认同，木青与其他几人更是听得连连点头，深信不疑，说到后来连无瑕都有几分动摇了。
若当真如此，她生来没有魂印、她与紫月老祖之间那深刻却无法探寻的联系，便都有了解释！
“一定是这样！老祖，一定是这样的！你快想想、快想想，你进入梦河前将本体藏在什么地方了？”木青积极道。
森海也摸着下巴发表意见，“老祖行事谨慎，必然是藏在一个非常安全，很少有人能够到达的地方！”
无瑕也混乱了，低声：“这些都只是猜测。”
司徒静笑了两声，“猜测与否，在下倒是有个方法验证！”
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司徒静却是转向了成华长老，“师父，掌门的回孽盆保存在您那里吧？您可否做主拿出来一用？”
“回孽盆？你想……”成华长老立即便明白了他的打算，“擅自动用掌门此物，恐怕……”
木青急躁的打断：“恐怕什么？你拿不拿出来？不拿出来本姑娘现在便抢了！”
成华长老不再说什么，面无表情的祭出了一个紫金石圆盆。
众人都围了过来，司徒静介绍道：“此乃我们无量门掌门真人的至宝，回孽盆。此宝虽无法回溯时光，但可将过去的某些事实抽取重现！只是，听其名便知此物与孽障有关，杀戮皆为孽，此物能够重现的只有丧命于施术者手中的生灵。借由此物，我们可以重现无瑕道友第一个杀掉的人！”
“原来如此！老祖是太古时代便已叱咤真天的大能！第一个丧生于她手下的人必然是那个时代的古修士！”森海道。
“就是这个意思。若稍后回孽盆中重现出来的修士，是无瑕道友并不认得的人，那么便只可能是丧生于紫月老祖手下的人了！”司徒静忽然想起什么，又问无瑕：“无瑕道友，你可还记得第一个丧命在你手下的人？”
这个问题并非多此一举，修真界中修士但凡修为高深些的，双手均沾满了鲜血。其中有些人杀的人太多，根本不记得自己手上都死过什么人！
无瑕沉默了片刻，毫无疑惑的回答：“记得。”
“那么你只需要将力量注入回孽盆中即可。”
无瑕看向那回孽盆，盆中有一层清水，在细小的微风中水面微微晃荡，倒映出来围在四周的人的身影。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的水液。
只要将力量注入盆中，便可证实，她是否便是紫月老祖了么……
到时第一个重现的身影，会是谁呢？
无瑕此生第一个亲手杀掉的人，不是炼气七层时遇到的小修士潘辉，潘辉乃是死于珈兰吞噬元魂，事实上是死于珈兰之手。
而第一个真正死在她手里的人，乃是神州大陆九大派之一，极真殿的道士，木之言。
此事只有她与自她出生起便陪伴着她的珈兰知道。珈兰已经彻底神魂俱灭，来生亦无，此刻，整个世上只有她本人知道，无人能够造假。
司徒静在回孽盆上轻轻一推，紫金石圆盆便落在了前方的空地上，涨大至数丈方圆。
在四周这些人各自意味不同的注视中，无瑕缓缓抬起手，将力量注入了回孽盆。
立竿见影的，那层水流下卷起了一股墨迹般的淡色烟雾，交缠凝聚出了一个人形，从水下冒了出来。
木青激动得几乎屏住呼吸，森海亦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拳，所有人皆盯着那个影子，目不转睛。
那个影子全部冒出了水流，化作一个人影站在水面上，抬步往众人的方向走来。
缠绕在周身的烟雾散去，那人的面貌渐渐显露出来，同时发出一个属于男性的声音。
“小世界修士，木之言。”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解释一下，九离流尘月是很难炼制成功的法宝，所谓的成功便是完整，有两个标志，一，一套九九八十一件。二，有六段进阶特性。
无瑕当初能炼成，很大的原因是将石头月轮炼入其中的功劳，否则以她当初筑基期的修为与小世界中尘埃界的修道资源，是不可能炼制成功的。所以玄无月族中很少有人能够炼制出完整的九离流尘月。
第443章 先知树
无瑕沉默下来。
其他人也均愣住了。
一时间无人反应，回孽盆重现的孽障还在继续, 沐之言走到那片水流的边缘, 便化作一丛烟影消散了, 接着, 第二个人影走了出来。
那是名女子，身穿水蓝色宫装，冰艳如月, 裙袂飞扬, 仙气渺渺。
无瑕看着那名女子朝自己走来，目色阴郁了几分。尽管她知道那只是个虚像, 但在这一刻，她的心头仍旧许久未有的翻搅了起来。
“小世界修士, 南宫静。”
无瑕这一生至今最后悔的事, 莫过于当初枯荣树洞中不够心狠手辣放了南宫灵，给了南宫静栽赃嫁祸的机会, 进而导致九华殿上那日改变了她以及颜绯月的今生的灾难！
若非那日南宫琼霄与古阴的报复, 颜绯月不会就此放弃仙道，走上修魔的道路！那么真仙古墓中即便他进阶了化神期，那一部分属于紫离殿下的记忆也不会苏醒，之后, 这几千年间的悲剧, 便都不会发生了……
南宫静走到水泊边缘消失，第三个人影以及第四个人影依次从水底冒了出来。
“小世界修士，陈元……”
“小世界修士, 灵旭……”
“小世界修士，公输严……”
“小世界修士，纪筠凌……”
“小世界修士……”
“小世界修士……”
……
一个又一个记忆深处的人走了出来，四下已经彻底无声。
无瑕切断了力量的连接，那水面上刚刚冒出头还未成型的一个身影，瞬间便崩溃为水珠，然后消失了。
“答案很清楚，不用再看了。”无瑕清楚的说道。
木青却是坚决不相信，“这里面肯定是出错了！这个法宝、这个法宝肯定是个残次品！”
无量门三人听得满头黑线。回孽盆是掌门真人昔年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搜罗到手的至宝，平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若让掌门听到有人口口声声说这东西是残次品，估计要把胡子都气掉了！
森海的口气客气些，但显然也认为问题出在回孽盆上，“三位道友，是否因为老祖还未牵道，所以回孽盆只能重现她进入梦河后灭杀的人？”
“不会的。”司徒静一口咬定，不等森海再说什么，便对奚玥使眼色，“奚玥师弟，你也未牵道成功，你来试试？”
事关无瑕，奚玥便未曾拒绝，听话的将灵力注入回孽盆中。水下水流涌动，一个人冒了出来，那是个身材精瘦的少年，看上去与白煊骨凤化形后的年龄相仿，然而眉目间却尽是阴沉邪恶。
少年向众人走来，“上古修士，肖衍。”
接着又走出来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约而同全部都是上古时期的古修士。奚玥切断了灵力链接，说道：“这些人的确是我踏上修道之路后，丧命在我手下的人。”
至此，结果已经很明显了，然而木青却仍旧是满面不肯相信，试图再找到其他的理由，“会不会、会不会……”
无瑕对这个结论看不出有何情绪，转而对森海、木青两人道：“你们寻找紫月老祖，为何会来无量门？”
木青只不甘心的盯着她，森海回答：“是推衍之术。推衍之术指示我们无量门的方向有老祖的线索，我们来过几次均无收获，但推衍之术绝不会错，所以……”
所以就时不时来找麻烦，折腾成华长老他们。
无瑕点点头，又问：“玄无月族中有多少人在找紫月老祖？”
“不多，且都是从未有幸真正目睹老祖风采的年轻人……太古时代，老祖一手建立起玄无月族，当时的族人很多如今都已不在了……如今族中活着的人间，就连资历最深修为最高的老一辈们，都已无人真正见过老祖……老祖的事迹如今即便在族中也成了传说，老人们信奉先辈遗言，听说老祖离开自有要事去做，我们只需将玄无月族繁衍下去，不要招惹修真界中的是非，安然度日即可。若将来当真飞来横祸大难临头，老祖一定会在关键时刻回来救族人们于水火！老人们都是这样说的，我们也均相信，但是……还是有许多年轻人因太过仰慕老祖，所以想要找到老祖的踪迹……”
无瑕这时忽然想到了少阳之心当中那支土著民族，塔兰长老他们所供奉的那尊石像，与她容貌别无二致，那位神子，想必便是紫月老祖了。
这件事令她忽然注意到什么，微微蹙起眉来。
太古时代……
紫月老族在太古时代创建了玄无月族，同时也是太古时代便失踪了，太古时代真天中的一个古生物少阳逃入小世界自此镜天界内便有了少阳之心，太古时代仙魔大战爆发……
这些事之间，会否存在着因果关联？
紫月老祖失踪的原因，会否就隐藏在这些事情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