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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节

  “但是我觉得他不会。”长孙浅雪摇了摇头,“从本质上而言,元武和苏秦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只要能够达成他想要的目的,任何人都可以牺牲。”
  “而且我希望他拒绝。”
  长孙浅雪淡淡的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感受,“这样整个天下就会都知道他不在意郑袖,作为一名女子,郑袖连最后的面子都不再有。他们本来就是这样一对狗男女,我希望她更加痛苦一些。”
  “童女童女剑阵会很麻烦,威力倒是再其次,关键这些是真正的幼童。”丁宁缓声道:“即便是在战阵之上,杀死这些人总会引来非议。我不怕非议,但是最终的结果会拖慢战争的进程,会让更多的人因此而亡。”
  “那元武不会想不到这点,所以他一定不会答应你的条件。”长孙浅雪笑了笑,然后迅速认真起来,“只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直到此时还有信心?”
  “他不是有什么信心,他只是还有最后一招,在他看来,哪怕他最终所有算计都失败,他只要抛出那一招,我一定会接。”丁宁平静的看着她,说道。
  长孙浅雪微微一怔,“什么?”
  “当他最终觉得一切都无法扭转时,他会公开挑战我,毕竟公平决斗原本就是巴山剑场的精神,就是由我在大秦王朝推行。他知道如果到了那一步,我一定不会拒绝和他进行一场公平的对决。”丁宁微嘲的笑了笑,“但是在那之前,他一定会尽可能的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他会尽可能的去灭掉燕齐,到了那时候,在他看来,只要能够在公平对决之中杀死我,那一切就都按照他想要的完成了。”
  长孙浅雪一向不笨,只是在长陵时她觉得一切都没有修行重要,但到了这纷争最后,她却也明白,自己和白山水等人一样,也正渐渐变成这场大戏的看客。
  尤其是现在,当她听到丁宁的这些话。
  “那他为什么不乘着这时候挑战你?”长孙浅雪蹙着眉头,“他在真元修为方面有优势。”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绝对的信心,所以他会设法让自己变得更强。”丁宁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他一直有些怕我,当年我的很多朋友,包括我们巴山剑场很多人,都和我比过剑,平时和我都有过多次较技,但是他一次都没有。”
  第一百九十二章 落水狗
  “怕”其实是一种很特别的情绪。
  明明告诉自己可以不用怕,然而却还是止不住的害怕。
  就如有些人怕黑,明明知道黑暗里其实什么都没有,但就是怕。
  长孙浅雪慢慢发现一个事实。
  元武一直生活在王惊梦的阴影里。
  在他未登基之前,他一直惧怕王惊梦的修为,惧怕巴山剑场直接夺取皇位。
  在他发动兵变登基之后,他还是在惧怕王惊梦的重生。
  恐怕是这样的念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所以他才会比任何人更快的肯定,丁宁就是王惊梦九死蚕的重生。
  “事实上从占领真正的胶东郡,我突破七境之后开始,我就从来不怕和他的正式公平对决。”丁宁淡淡的笑了笑,“要逼他走到最后那一步,其实也特别简单。只要东胡圣僧的修为尽复,或者我突破八境。”
  长孙浅雪点了点头。
  她理解丁宁这句话的意思。
  无论是东胡老僧的修为尽复,或者是丁宁突破八境,元武将不可能拥有阻止丁宁光明正大回到长陵的力量。
  丁宁和东胡老僧两人联手,即便是直接进入长陵,都足以杀死元武。
  ……
  每日里,长孙浅雪和丁宁都会有一两场这样的谈话,但在这样的谈话之外,越来越多的却已经是平静而安逸的生活。
  似乎在距离胶东郡很远的秦、燕、齐战场之上,这三朝之间的战斗越剧烈,最终的胜负反而越来越与他们无关。
  他们反而越来越在变成看客。
  “我知道沈奕、叶帧楠还有王太虚他们的行踪。”第二日清晨,当长孙浅雪和丁宁用过早饭,缓步在胶东郡的一处海岸边时,长孙浅雪看着远处海面上的红日,有些微得意的笑了笑,说道。
  丁宁有些意外,“你是听百里素雪说的?”
  “听到了林煮酒的一些有关出海的安排,其余的是猜出来的。”长孙浅雪狡黠地说道:“你想他们能够寻找到一些帮东胡圣僧恢复的灵药?”
  “不只是他,还有百里素雪和方绣幕。只是百里素雪和方绣幕的伤势难办些,即便是在典籍的记载里,都没有能够让他们那种伤势复原的记录,不过要找到些延年益寿的药物不难。胶东郡虽然拥有的海图远超我们巴山剑场,但是我们巴山剑场有的一些海图,他们也没有。”丁宁微微一笑,道:“沈奕和叶帧楠早就出海了,带着他们的是夜策冷身边的那名老大人。至于王太虚他们出海的时间晚一些,但是有不少楚人帮忙,还有谢长胜的出力,所以进展也很顺利。”
  长孙浅雪道:“有发现?”
  丁宁摇了摇头,“倒是带回了不少灵药,只是能让他们修为尽复的灵药倒是尚未发现。”
  长孙浅雪沉默了片刻。
  “怎么?”丁宁有些奇怪。
  “先前在长陵,我一心想着杀元武,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公平对决,一是我修为自然不如他,公平对决很难是他的对手,二是我觉得像他那样的人,我凭什么和他公平对决?”长孙浅雪抬头看着丁宁,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元武的憎恶:“像他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合你公平对决,我不想给他和你公平对决的机会。尤其到了现在,我觉得像他那样的人,最好的死法就是你随手像痛打落水狗一样将他打死,让他已经无比狼狈的被打死,而不是给他一个光辉万丈的,足以载入史册的公平对决。”
  丁宁的神色没有太大的改变,他的眉头微微挑了挑,但也没有说话。
  因为他太过了解长孙浅雪,他知道既然长孙浅雪这么说了,自然是已经想好很多事情,而且会接着说下去。
  长孙浅雪的神情也很平静,她和丁宁早已经习惯这样心平气和的对话,和长陵梧桐落酒铺时相比,只是少了些清冷。
  “你还未曾发现可以让东胡圣僧修为尽复的灵药,但是现在可能很快会出现转机。”长孙浅雪转头看着丁宁,轻声说道:“今日长陵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元武果然没有答应你的条件,然后郑袖提出要见你一面。”
  “相见也是厌,不如不见。”丁宁忍不住摇了摇头,问道:“听你说可能很快出现转机,她想见我难道是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长孙浅雪微蹙眉道:“申玄问了她,她想见你说是想问几句话,以及她希望你能给她和元武一战的机会。”
  丁宁的眉头也深深的皱了起来,嘲讽道:“我给她和元武一战的机会,她的伤比苏绣幕和百里素雪还重,我如何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你的心还是有些乱。”长孙浅雪看着丁宁,但也不着恼,反而罕见的笑了笑,“她既然如此说,自然是确定有可以让自己和元武一战的方法,关键只在于你想不想。”
  丁宁微微一怔,他发觉长孙浅雪所说不错,自己的确有些心乱。
  “不管你想不想。”长孙浅雪不再给他压力,转过头去,看着辽阔的海面上飞舞的一些海鸟,声音穿过风声:“我很想看到元武和她厮杀……在我看来,最好便是她和元武打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元武已经变成落水狗,然后你再去长陵打这条落水狗,这才公平。”
  丁宁很认真的想了想。
  然后他笑了起来:“你所想便是我所想,如果能够这样,那便是最好。”
  长孙浅雪笑了起来,笑得连百花盛开时都不如她美丽:“我只是怕你死脑筋。”
  丁宁故意轻叹了一声,微笑道:“你不是担心我死脑筋,你是担心我万一不敌或是哪怕能够胜元武,也身受重伤。你是心疼。”
  长孙浅雪的脸上飞起一缕绯红。
  丁宁却是认真了起来,“若真是如此,还是要劳烦他们去找赵四先生一趟。郑袖之前一直想借用赵四先生的剑,但是未得赵四先生允许,被赵四先生收了回去,现在若是她想去会元武,赵四先生应该很乐意借给她。”
  第一百九十三章 昏庸
  当胶东郡一片平和,连胶东郡一些原本隶属于郑氏门阀的小门阀都开始习惯巴山剑场和楚人军队统治之时,燕境之内,燕军和燕人却正迎来王朝最黑暗的时分。
  在秦燕边境的百里之内,燕军一共丢下了超过三十万具将士的尸体。
  和之前燕齐联军的总数相比,三十万燕军的折损似乎并不算惊人。
  然而从关中溃败至今,昔日燕齐联军之中的燕军在抛下这三十余万具同僚的尸身之后,总共也只余了四十万不到。
  最为关键的是,一支秦军已经悄然的将齐军和燕军分割开来。
  令燕人欲哭无泪的是,自始至终,秦军都将绝对主力用在了追杀燕军之上。
  齐王朝的军队在撤退的途中并没有遇到秦军强有力的阻击。
  而此时齐军的目的也很明显——齐军的援军都团聚在齐军边境的几个边城,严阵以待但却是根本没有出击的欲望。
  事实上燕人也心知肚明,若是双方角色互换,燕人的想法也必定是和齐人一样,尽可能的少丢几座城,尽可能的保存自己的军队。
  秦军的力量也并非无限,当秦军在燕境施虐,消耗完所有的力气之后,便不可能再进袭齐境,从而大齐王朝就有喘息的机会。
  杯土城是燕境边城要塞之一,以往这里驻守着五万燕军,以及数万被发配至此的囚徒以及苦役。
  然而此时的杯土城却几无人声,便是连犬吠都没有,偶尔有一些乌鸦的叫声,令人心悸难安。
  整个杯土城落着一层薄薄的浮土,很多院落只是虚掩着门,甚至有些院落连晾着的衣衫都没有来得及收。
  杯土城的所有军士,包括那些囚徒和苦役,早在十余天前出发,接应燕溃败大部。
  只是这些人一个都没有能够回来。
  这里出发的援军全部死在了苦水渡。
  就是那场战役,将燕军和齐军彻底的割裂开来,而亲率那支秦军的将领就是此时秦军的大统帅白启。
  燕太子姬丹的身影出现在一座院落前。
  他看着这座主人似乎只是短暂外出,但实则主人已经永远不会回来的院落,眼瞳里充满了悲伤。
  这是杯土城某位将领的家舍。
  而这位将领,在燕上都时,曾经和他是同窗,曾经和他在同一位老师的门下学习。
  死寂的街巷之中有更多急促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响起。
  马蹄声最终围绕着这个院落停下。
  数名身上的铠甲缝隙里满是尘埃的将领下了马,沉默的走进这个院落。
  “太子殿下。”
  一名连面孔都覆盖在铠甲面具下的将领沉冷的行了一礼,声音微冷道:“您不该独自离军到这里。”
  姬丹惨淡的笑了笑,道:“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担心我逃走?”
  这名将领身形微僵,一时没有回应。
  “我只是到这里凭吊下故人。”
  姬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摇了摇头,情绪极为复杂地说道:“父皇终究还是向元武求和了?”
  这名将领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是。”
  “代价呢?”姬丹也平静下来,看着这名他很熟悉,但是现在在他面前却连面具都不愿意除去的将领。
  这名将领也控制了自己的心情,缓慢地说道,“就是太子殿下您。”
  “我是先前和张仪走得最近的人,也是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最竭力反对不顾巴山剑场的意思而出军攻秦的人,在元武看来,若是燕境之内有变故,若是我取代了父皇,那燕之力量便会投向巴山剑场。”姬丹苦笑着看着这名将领,说道:“所以他一定会想我死。”
  “只是作为我朝之大将,现在回过来看,你有没有觉得我的反对有道理?”顿了顿之后,姬丹深吸了一口气,恳求般看着这名将领,“你再想想,现在我燕王朝之处境,到底是杀死我向元武求和有用一些,还是不如直接恳求巴山剑场之援有用?留着我,让我去见张仪,去见丁宁,不管我燕王朝最终会死多少人,但结局不会像韩赵魏那样惨淡。”
  这名将领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道:“但尊皇命,这些不是我考虑的事情。”
  姬丹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不仅充满着苦意,还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惨烈:“所以泛将军也已经死了,否则有他在,不会让你们来杀我,父皇真是一个真正的昏君。”
  “住口!”这名将领厉声道:“君臣有别,你的想法只是你一厢情愿,在别人看来,我们燕王朝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口气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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