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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乱国 第96节

  自从何卢来到北魏,棠溪便被邀雨调过去照顾和保护他。即便是回了平城,何卢的一应起居也都是棠溪在打理。只是棠溪没想到,这次提前回返仇池的人里也有她。
  邀雨望着棠溪道,“仇池的局势虽然已经稳定下来,可并不是万无一失的。子墨送你们到达仇池后就要回到平城。而你必须留在仇池尽心保护何卢。你们要小心行事,本宫没有回到仇池之前,交待你们的任务,除了秦忠志,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晓。”
  邀雨又望向墨曜,见她一脸不舍,便道,“你们姐妹二人一直都在一起,此次却要分开半年之久。有什么体己话,就赶快去说吧。”
  棠溪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拉着墨曜走了,除了交待妹妹要照顾好自己和仙姬以外,又反复不停地叮嘱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是真怕墨曜祸从口出,给仙姬引来麻烦。
  第二百零四章 、岂有此理
  出发那日,邀雨和墨曜先将子墨等人送出北门。
  何卢临远去之前,奉上一个包裹给邀雨,“臣见过几次仙姬练的九节转龙鞭,我估摸着鞭身的大小,为每节鞭身都做了个皮套子,用牛皮绳拴住,系在腰间,不易被人发觉。此处材料有限,只能先将就着做了一个,等臣回了仇池,再找更好的材料为仙姬做个新的。”
  邀雨笑着接过,“你有心了。这个可比那木匣子方便多了。”
  送走了子墨一行人,邀雨和墨曜又返回南门旁的白衣庵。
  庵中知客的女尼在门口迎接邀雨入内,白衣庵的主持师太却始终没有现身。
  去往后院的住所时,邀雨和墨曜随着知客女尼穿过了整个白衣庵。一路上遇到的尼姑都似没见到她们两个一般,只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或许邀雨这种来路不明的天女是入不了佛祖的眼吧……
  邀雨反正乐得清静,到了自己的房间后,就吩咐墨曜,“关门吧,没有要紧的事,本宫便不再出门了。”
  分界线
  何卢同子墨离开平城后,便马不停蹄地往仇池赶。这是何卢第二次急匆匆地从平城赶回仇池了。上次是他穿女装假扮邀雨,一路上心惊胆战,随时都在害怕被人追杀,最后却有惊无险地顺利抵达。
  这一次何卢依旧是恨不得马车能飞起来,因为子墨只有将他们送到仇池后,才能回去保护仙姬。可惜何卢的体魄总归不能同子墨和棠溪这种练家子比。
  经过三天几乎昼夜不停的赶路后,何卢快把自己的胆汁都吐出来了。脸色白得都看不见血色。子墨没办法,只好把行进速度慢下来,否则他真的担心何卢会吐死在路上。
  等到半月后何卢他们抵达阴平王宫,秦忠志亲自在王宫门外等候他们。
  “一路辛苦了。”秦忠志由衷道。
  秦忠志一路引着何卢入议政殿,何卢这才发现梁翁也在殿中等候。
  何卢是梁翁昔日的学生。他虽然表明立场站在邀雨这边,并不代表他就将昔日的师生情分抹杀了。
  何卢郑重地叩首在地,“学生见过恩师。恩师身体可都康复了?”
  梁翁冲何卢微微招手,“过来,让我仔细瞧瞧你。”
  何卢忙起身,弯着腰提着前摆,快步走到梁翁跟前,再次跪下。
  梁翁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何卢一番感叹道,“出去随仙姬一番历练,倒是成熟稳重了不少。”
  何卢下拜,“恩师过奖了。”
  秦忠志指着棠溪问道,“这位是……”
  何卢突然有些慌乱,“这个,那个,她是……”
  棠溪俯身对梁翁和秦忠志施礼,“婢子是仙姬赐给何大人的。”
  何卢和棠溪都把话说的含含糊糊的,梁翁和秦忠志却均是一副了然的表情。
  梁翁转过话题道,“仙姬如今怎么样了?我等派了三次使节赴魏,皆被魏人拒在国门之外。若不是古焕假装成乞丐,随着雪灾的难民混进去,怕是连仙姬的消息都收不到了。”
  秦忠志暗自腹诽,自己可是一直同仙姬有消息往来的,只是没有告知梁翁罢了。
  何卢道,“仙姬一切都好。”他叹了口气,“只是那魏皇似乎十分钟情于仙姬。几次三番要仙姬嫁入魏宫,都被仙姬拒绝了。那魏皇恼羞成怒,现在已经将仙姬送进了一个尼姑庵看管。”
  “你说什么?!”梁翁一直半闭着的眼突然睁大。
  “这简直岂有此理!”秦忠志也跟着假装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
  梁翁扫了秦忠志一眼,他不信秦忠志此前毫不知情,可看秦忠志的惊讶之色又不似作伪,便不再理会,只追问何卢道,“到底怎么回事?”
  梁翁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直接打开了何卢的话匣子功能,何卢从邀雨对仇池百官的摇摆不定感到失望,到无奈留在魏朝,后来又被拉去做大巫,再后来又跟着镇西军去攻打柔然,一直讲到邀雨如何拒绝拓跋焘的求娶,然后被送去尼姑庵。
  何卢讲完之后,棠溪十分自然地递上一杯水给他。秦忠志和梁翁此时只觉得耳边嗡嗡声不断,似有蚊虫飞绕不停。
  梁翁叹息,“原以为你跟在仙姬身边,将你这话多的毛病改了,怎么老朽看着,反倒比以前更严重了。”
  何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子墨郎君说学生的唠叨很有威慑力,所以经常让学生去跟仙姬念叨如何小心自保,还有饮酒伤身。”
  秦忠志觉得这何卢的念叨不是很有威慑力,而是极具杀伤力。他方才只是耳鸣,现在眼睛都有点儿花了。难怪女郎会把他提前送回来……
  梁翁此时长叹一声,“这都是老朽的错啊。当初若不是老朽摇摆不定,何至于两任国主都被他国挟持受辱。此乃我之罪过啊!”
  如今杨盛被刘宋扣在建康,邀雨又拓跋焘软禁在平城。仇池国中竟连个主公都没有。
  秦忠志心想,你知道是你惹出来的祸就好!嘴上却说,“左相不必焦急。仙姬是吉人自有天相,天若不相,仙姬还能打人。总会平安归来的。”
  何卢也点头,“仙姬交待,她会在六月底回到仇池。在此之前,还劳请二位丞相代为操持国中事宜。”
  梁翁却突然咳嗽起来,“老朽已经力不从心了。只待仙姬归来,亲自向她辞官归老。国中诸事,还要右相多费心了。”
  梁翁最初只是装病。躺在床上不起来,整日还要假装病恹恹的。他怕府中有秦忠志的眼线,连饮食都改得极为清淡。
  结果他忘了自己是已经上了年纪的人了,整日里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又没有足够的营养,就真的躺出病来了。
  开始也只是气虚,后来便开始咳嗽,看了几位大夫也不见好。结果就有人开始传言,说梁翁是最开始提出要让杨氏人重新继位国主的,他枉顾上天的旨意,这病保不齐就是遭了报应。
  仇池国小,城中百姓整日也没什么娱乐,这风言风语就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快就传得举国皆知。当然,这其中也没少了秦忠志的推波助澜。
  第二百零五章 、辞官
  仇池国中的百姓对梁翁还是敬戴的,所以倒没人像对待杜茂一家那样,连夜香都不给收。可梁府的人依旧听到不少非议,责怪梁翁逆天而行。
  除了梁翁以外的官员们可就没那么好命了,他们或多或少都遭到街坊四邻的挤兑。如今他们真心期盼邀雨能早日回国,好解救他们出苦海。
  何卢很担心梁翁,“恩师还要多多保重身体。无论过去如何,如今国中局势已经稳定。仙姬和仇池的百姓还需要您的扶持。”
  梁翁似开玩笑的口气道,“人老了,就该有自知之明。不能挡着不让年轻人出头。你这次出使北魏,也算有功,该去同右相讨个封赏。”
  秦忠志知道,梁翁这是提醒自己该为何卢晋升。可何卢已经是汉阳郡郡守,再想升迁,只能给他寻个在王宫中当值的缺。
  可不待秦忠志说话,何卢已经先行开口,“其实在下今日想向两位丞相辞官。在下打算回家去照顾老父。”
  “你胡说什么?”梁翁恨铁不成钢地吼了何卢一句,又狠狠地剜了秦忠志一眼。
  梁翁之所以敢说辞官,是因为他的门生故旧都还在任。这些人都隐隐以梁翁马首是瞻。何卢就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梁翁本来对何卢抱有很大期望,谁知他竟突然要辞官。梁翁深深怀疑这是秦忠志故意打压自己一系的人。
  秦忠志这次可是无辜中箭,他是真不知道这事儿啊!何卢已经归顺了女郎,自己断没有打压他的必要啊。
  何卢坦然道,“学生自知是让恩师失望了。只是学生此次随魏军北征。见了不少生死之事。往往白日里好好的人,晚上就没了。学生不禁反思,人这一生何其短暂,若是不将时间花费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岂不是虚度?学生已经打算好了,此番回去就继承老父的铁匠铺。”
  秦忠志不可思议地试探道,“所以你说的不虚度此生的事儿是……打铁?”
  何卢肯定地点头,“正是如此。您有所不知。这打铁有很多技巧,比如这炉温,首先……”
  秦忠志感觉何卢话匣子又要开,立刻制止道,“你等等,等等。某对打铁并无兴趣。你辞官的事儿咱们容后再议。梁翁为了等你,拖着病体,早早便在殿中等候。此时想必也累了。不如你先送梁翁回府吧。”
  梁翁也觉得有些话不能当着秦忠志的面儿问何卢,也赞同道,“如此,老朽就先告辞了。”
  秦忠志恭敬地作揖,“左相大人请。”
  何卢也知道梁翁必然是有一堆事儿要私下问他,于是便也告辞,送梁翁回府。
  棠溪起初跟着他们一同离开王宫,等梁翁坐上马车后才道,“大人送左相回府,婢子就先回家中整理。官舍半年没人打扫,想必有些脏乱。”
  何卢点头,“嗯,你先回去吧。我送了恩师后就会尽早回去。”
  棠溪冲着梁翁和何卢分别施礼,就向着何卢的官舍而去。没走多远,棠溪的身影就消失在街道之中,周围的人竟无人察觉有异。
  等棠溪返回王宫议政殿时,秦忠志正在殿中翻看奏疏。见棠溪进来,便起身问,“你就是棠溪吧?”
  棠溪单膝跪地,“见过右相大人。”
  秦忠志笑着虚扶了棠溪一把,“坐下说话吧。”
  “棠溪不敢。”
  秦忠志笑道,“你我皆是仙姬的属臣,亦算是同僚,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又有何坐不得?”
  棠溪想了想,依言落座。
  秦忠志还亲自倒了杯茶给棠溪,“说说吧,何卢怎么会突然想要辞官?”
  棠溪言简意赅道,“仙姬希望何大人能专心研制兵器。为了避人耳目,才要何大人辞官归家。还派婢子贴身保护。只是何大人所研制兵器时,颇费银钱。仙姬有些担心如今的国库不足以支持何大人。”
  秦忠志摆手,十分财大气粗道,“不过是银钱,无须担心。某自会同仙姬禀报。南宋的新帝登基后,依约提拔了仙姬的舅舅谢方明。谢方明也已经放话出去给各氏族大家,说是他为他们这一支的祖辈在伏麒岭上建了衣冠冢,所以才时来运转了。如今已经有几家氏族有意在伏麒岭上建衣冠冢,报酬也给得很高。所以银钱上你们无须担心。”
  棠溪点头,“如此甚好。”
  秦忠志笑道,“你倒是惜字如金。仙姬将你放到何卢身边,可是要苦了你了。”秦忠志此时想起何卢说个不停的样子还有点儿头疼。
  其实秦忠志还有一事没有告诉棠溪。朱家的分成因为要巧妙地装进原木里,所以耽误了一些时日。估计再过一个月,就能运往仇池了。到那时,仇池就真的不缺钱了。
  见过了秦忠志,棠溪便回到何卢的官舍,认真打扫起来。
  何卢一直到了天黑,才一脸疲态地回来。棠溪先替他倒了杯茶。又去灶上将一直温着的米粥端来。
  何卢喟叹一声,挨着炭盆,满足地将米粥小口小口喝下,“即使仙姬不让我辞官,我也有些厌倦这官场了。以前老师是很少宴请同僚的,如今也……唉……”
  棠溪原本以为何卢会继续说下去,却没想到他竟停了下来,低头在自己的袖袋里东翻翻西找找。最后才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棠溪。
  棠溪没想到,“送给婢子的?”
  何卢红着脸点点头。
  待棠溪打开小木盒,里面放着一个拇指模样的套子,套子上还有机阔,似乎是能动的。
  何卢呐呐道,“我知道,仙姬让你保护我,是委屈你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只好自己做了一个。啊!你放心,此事我已经禀明过仙姬了,她是同意的。所以你安心用吧。”
  棠溪的眼眶一红,“谢谢。婢子很喜欢。”
  有了这个,她是不是就又可以拉弓射箭了?
  何卢见棠溪抹泪,就有点儿慌,“你别哭。你也别总婢子婢子的叫了。以后你随我回了老家,再这么叫就很扎眼了。”他又看向那假拇指,“你快试试,大小不合适的话,我再帮你改改。”
  棠溪闻言轻轻拭掉眼泪,微笑道,“好。我这就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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