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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节

  先前小妮子已经听薛向介绍了五金厂的基本情况,听在耳里,虽觉得爱郎辛苦,可仍旧没怎么放在心上,只以为爱郎缺钱,便大把大把地砸了过去,这会儿听见爱郎如此客气地和自己说话,又是“请”,又是“方便不方便”,可见爱郎都艰难到什么程度了。况且,柳莺儿心中的薛老三,几乎便是无所不能的大英雄,可现如今,大英雄都被逼到和自己说好话的地步,一念至此,柳莺儿心中便是阵阵心酸,悲声道:“薛向,不做官了好吗,你来港岛,你要什么都有,山顶的大别墅,最好最好的车子,大大的游艇,什么都有的……”
  说到后来小妮子竟痴了,不言语了,因为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爱郎追求的不是这些,他若是要这些,早就有了,何须自己给予,况且自己现在有的,不都是他给的么。
  薛向心细如发,自然知道小妮子心中所念,温声道:“你知道我喜欢当官,我喜欢万人景从的威风嘛,在四九城我不就那样威风么,你知道的呀!”
  “你才不是为了威风。”小妮子知道爱郎哄自己,心下甜蜜。
  “那是为了什么?”薛向戏道。
  “为了,为了学——雷——锋!”
  “哈哈哈……”
  第一百五十三章五金厂的前途
  和小妮子通了半晌电话,终于确定了五金厂转型方向,那就是生产自行车。听着这个项目并不怎样,技术含量低,竞争者众,利润也不如何可观,可实际上,这是薛向权衡许久后的结果。
  当然,倒不是小妮子不肯出力,人家可是在电话里大包大揽了,只要港岛有的工厂,爱郎想做什么,她就负责把技术弄到手。小妮子一番心意,薛向是心领了,可世事如棋,束缚甚多,一切的出发点还应是实际情况。
  眼下的实际情况是什么,那就是五金厂的基本面,国内的国营企业的大环境,违背了这个实际情况,什么都做不了。举个例子,比如五金厂转型去生产汽车,听着倒是美妙绝伦,共和国都没几家汽车厂,五金厂这回是牛大发了,可实际上了,纵使小妮子那边能提供技术和资金支撑,五金厂敢接受么?萧山县能允许么?
  因为现下不是九二年,国企改制还无从谈起,你港岛那边过来这么多资金,这么先进的技术,并入五金厂后,该如何折算?是友情捐赠,还是折成股份?若是友情捐赠,说不得省里就得先挺身而出,主动笑纳了,毕竟这等大馅饼是绝对不可能落到萧山县这地疲民穷之所的。若是折成股份,去年虽然由老首长和时老爷子主持通过了《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允许外商投资,并且没有设定投资的上限,也就是中外合资企业中外资所占股份比例的上限。可因为老干部的抵制情绪严重,整个共和国也就沿海那几个经济特区合资企业折腾得轰轰烈烈,内陆压根儿就没一家敢上马合资企业。
  更何况,若是真拿刚才举的发车汽车工业的例子算,并入的资金和技术折成的货币价值必是天量,到时候五金厂所占股份怕是连个零头都没有,若是如此。此种合资还有何益?
  是以,思来想去,依据五金厂的基本面。萧山县可能的容忍程度,薛向也只能试着上马自行车。当然,除了这些实际情况的因素考量外。薛向自然要兼顾效益和利润。同类型的家用百货,薛向不选收录机、缝纫机等等,而瞄准自行车,最大的考虑便是自行车。因为这个时代的共和国,仍旧被称作自行车王国,且一部自行车的价格虽然不菲,却远较各种电子产品为低,以这个时代国人的购买力,是承受量最大的一件奢侈品。再者共和国近十亿人口,对自行车的需求量自然巨大。相较之下,一个家庭通常会购买一个收音机,一台缝纫机,可自行车的数量就大有想象力了。
  因此,自行车。便是薛向目前所能想到的最适合五金厂也最适合这个市场的产品。
  挂完小妮子的电话,薛向又拨通了一个号码,嘟嘟几声,便通了:“廖书记,我是薛向啊!”
  “哎哟喂,你老弟可是个稀客啊。难得你还记得老哥我。”
  接电话的正是政法委书记廖国友,接电话的地点正是他在城里的那个小院,现在满萧山县除了薛向,各位领导真是清闲极了,这位廖书记也不例外,没大事儿干脆就不上班了,反正公安局那帮人又不听他廖某人招呼,索性在家里陪着美貌夫人,日子过得那真叫一个滋润。
  廖国友刚说了句话,虽未道出薛向的姓名,沙发边上的张萍便蹭的一下挤了过来,压着声儿说道:“叫他过来吃饭!”
  廖国友眉头一皱,横了夫人一眼,电话那头的薛向有说话了:“廖书记,怎么像是听着嫂子声音啦,怎么着,忙着陪嫂夫人,都没空回话啦?”
  “哪有的事儿啊,你嫂子正骂你呢,说你薛老弟不地道,上回说好的正月十五来家吃饭,你嫂子累得哼哧哼哧,做了一桌菜,结果你老弟愣是没来,你自己说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廖国友边应付着薛向,边遮应着已经柳眉倒竖的张萍,这会儿张萍手中举着个照片,照片里是个穿军装的青年,正是那位被薛向塞进特种师的廖公子,照片中的廖公子容貌虽未变化多少,气质却是翻了个儿,哪里还有半点原来的奶油小生味道,一脸的彪悍气,便是照片上的笑容也显得无比僵硬狰狞。张萍举着照片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廖国友按照她方才要薛向来家吃饭的话,接着邀请,不为别的,为了儿子!
  “对不住,对不住,就算您不说这事儿,我也不能忘了,下回我一定登门拜谢,好好跟嫂子请罪!”
  “还是别下回了,拣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现在就过来,我马上叫你嫂子去买菜。”
  因着当年哪桩俞定中秘书入室强奸未遂案,廖国友甚觉自家没保护好老婆,心中愧对张萍,再加上后来,俞定中又力捧了他坐上现在的政法委书记位子,他又跟着俞定中走,而当初的事儿,又是俞定中秘书犯下的,所以,对张萍,他就更加惭愧,这会儿,见老婆逼之甚急,也不得横下心来邀请。说起来,他不愿邀请薛向到家,还是因为自家老婆对他太过亲热,虽然这二人年纪差得离谱,无论如何不会有事儿,可兄弟嫂子的叫着,听着闹心。
  那边的薛向见廖国友相请再三,再加上有些事儿,确实要面谈,所以也只得应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廖书记,我这儿有件事儿,你看能不能帮把手。”
  那边的张萍听见薛向答应了,一跃而起,奔进厨房,挎着菜篮就出门了,看见老婆矫健的身影,廖国友心中腻味极了,嘴上却道:“你说你说,能办的老哥我一定办,只是你老哥现下的情况,你也清楚,很多事是有心无力啊,到时,你开口,若是老哥办不了,可别埋怨哟!”
  “那是自然,是这么档子事儿……”
  说话儿,薛向就把小马的案子说了下,只不过略去锅炉爆炸案,只说听群众反应,公安局抓不住一个畏罪潜逃的盗窃犯,竟抓了那逃犯的父亲,反响很不好,请廖国友下令放人。
  廖国友原以为薛向要说的是什么关于常委会这个层面的大事儿,需要他那一票呢,没想到竟是这么点儿小事儿,他廖某人好歹也是堂堂政法委书记,公检法的总头头,虽然姓尤的跋扈,把公安局守得风雨不透,他廖某人真下令放个盗窃犯,还是轻而易举的,更何况还是个盗窃犯的老爹,这点儿事儿若是都做不了,那他这个政法委书记干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见廖国友大包大揽的答应下来,还说挂了电话就马上给公安局下指示,薛向便放下心来,说稍后就到廖家,接着,便把电话撂了,又转进县府办公室,提溜了一个正在写文件的秘书,递给他五十元钱,让他去五金厂代为抚慰小马的两个妹妹。
  又处理完两件无关痛痒的文件,薛向又给财会中心去了电话,得知那边情况一切安好后,这才转出门去,朝廖家步去。
  ……
  “薛老弟,欢迎欢迎啊,咦,怎么还带了东西,拿回去,拿回去,好像我请你薛老弟吃饭,就为了想你东西一般。”
  廖国友见薛向进步,竟一路迎到大院。
  薛向笑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知道你廖书记爱抽烟,就拿了两条过来。”
  廖国友一听是香烟,劈手夺过薛向的布袋,撤开一看,里面躺着的正是喷着洋码子的万宝路,脸上霎时就笑开了花:“你老弟啊,真是叫人没话说了,我这辈子什么都不好,独独就好抽烟啊,可咱这萧山县穷乡僻壤,哪里有好烟哟,也只有每次从你老弟兜里掏些,才勉强打打牙祭,我这会儿都在想,你老弟送我烟,是不是存了破财消灾的意思!”
  “哈哈哈……”
  廖国友将薛向迎进客厅,又替他泡了杯茶,此时张萍出外买菜却是未回,正方便二人谈话。
  薛向便开门见山将五金厂的爆炸案讲了,除了隐去小马的所在,便连小马告知的那些厂领导公子们做下的好事也一并出了。
  廖国友不愧是老刑侦出身,心理素质极佳,听完这等惊世骇俗的秘辛,竟是眉头也未皱一下,道:“薛老弟想要我做什么?”
  见廖国友连证据都不问,单凭自己一面之词便有相助之意,薛向便确定了老廖真有靠近之意。说起来,廖国友在常委会上也曾力助过他薛某人,不过是跟在后边敲边鼓,薛向只当他是感激自己帮着他儿子参军入伍,并没有幼稚地认为这位廖书记倾心以投了。
  且今次,他找上廖国友,也实是无奈之举,毕竟他薛某人本事再大,公安局这块儿他却差不上手。
  是以,他到廖家,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而且他也相信即便姓廖的不愿帮忙,也不会将这等秘辛外泄,毕竟得罪他薛某人,也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儿。
  第一百五十四章竟然是他
  没想到这会儿廖国友竟似异常痛快,薛向大喜过望:“廖书记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为难,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先找人盯住那些公子哥,寻着错处,就将他们拿下,凭你廖书记的本事对付这些毛孩子,想必是手到擒来,口供到手后,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廖国友脸现苦笑,叹道:“薛老弟,你跟我不见外,我也就不跟你绕圈子了,那样就是不把你老弟当朋友,你来萧山县时间短,有些事儿,我必须提醒你一句,五金厂不比别的地方,是咱们萧山县多少年的财赋重地,说句难听的,能进去当领导的,就没一个简单人物。
  据我所知,孔厂长的连襟是地区贾副专员,副厂长宋春是咱们纪委齐书记的表弟,后边的我就不说了,反正林林总总,藤藤蔓蔓,牵扯着一大堆,要动其中一二,我相信你薛老弟的能耐,可你这一家伙,是要将五金厂的上层建筑扫空,听老哥一句劝,得慎重啊!”
  薛向还真没想到五金厂的那帮家伙们竟有这么深的根脚,不过现下想来,也不突兀,难怪那帮家伙敢纠集起来和他势头正盛的薛县长搞抗议,原来是有恃无恐啊!
  不过薛向并不打算放弃,不管这帮人背景多深,事关四条人命,七八个伤残,他无论如何是不能昧着良心放手的。好在他薛某人做说客的次数也不少,而今天前来,也非全无准备。自然没指望两条烟,对自己的些许好感,就把这位廖书记拉下水。官员有时真如商人,只不过一个逐权,一个逐利罢了,马克思的那句关于商人对风险和利润的著名论断,用在官场上也同样合适。那就是当权力的吸引力足够大的时候,已经无关风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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