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83开始 第81节
“……”
气氛瞬间很尴尬,金莉莉打圆场,“他性格就这样,你别介意。”
“没事儿,你一会有空么,我跟你说说这事。”
“我们还有一节课就午休了,你在对面饭馆等我吧。”
“那你们一起来吧,遇到就是缘分,大家当交个朋友。”他发出邀请。
妹子们本来犹豫,但一想也是文艺界混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吃顿饭也不算什么。
许非出了校园,到对面的一家小饭馆,要了壶茶水,边喝边等。
五朵金花见了四个,陈炜不知道在哪儿,不过也无所谓,中戏几乎每届都弄个金花,有成就的也没几个。
巩皇现在青涩的很,十足的柴火妞,史可没啥印象,伍玉娟么,倒是很可惜的一个演员。
演技好,有灵性,成名也早,《雪山飞狐》里的袁紫衣是多少人的念想。
毕业后跟贾宏声结婚,贾宏声吸毒,陪在身边好久,后来才离婚,事业也一落千丈。
选角不是许非的事,但郑小龙号召群策群力,他也就不客气了。都是技术活,为了增加存在感,当你在一个团队中越来越重要,自然会拥有话语权。
等了一会,四人都来了。
“几位妹妹赏脸,来来,坐!”他起身招呼。
“我可不是妹妹,比你大一岁呢。”史可笑道。
“净扯谎,一看就比我小。”
他递过菜谱,“看看吃点什么?”
“你点吧,你来看我,自然我招待你。”金莉莉推过去。
“什么招待不招待的,你们点。”
“你点,不点我走了。”
行吧。
许非只好接过菜谱翻了翻,菜式还挺多,道:“来个烧羊肉,酸菜白肉,剪刀鱼……”
嘁!
巩丽听了心中鄙夷,生的好看,居然这么爱占小便宜。金莉莉也吞了口口水,偷摸捏捏自己的钱包。
“再来五瓶汽水,行了,先这么多。”
都是荤的,穷学生平时吃食堂,馋的不行才攒点钱下馆子。许非点完菜,随口问:“你也上半年学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就是没后悔,不上学真不知道自己有多无知,也接触不到那些表演精华。”金莉莉叹道。
“那你们现在学啥呢,解放天性了么?”
“那是什么?”
四个妹子疑惑。
“就是让你们学动物,在地上爬啊,学狗叫啊……”
“那叫动物模拟和静物模拟,什么解放天性!”
“反正都一样,都是三大表演体系么。”
“噗!”
四人都乐了,巩丽更显鄙视,金莉莉笑道:“许老师呀许老师,你总算错了一次。”
“我哪里错了?”许非纳闷。
“从来就没有三大表演体系的说法,你怎么跟那些不入流的专家一样,急忙忙为假学术站台呢?”
此事说来话长。
1962年,那是一个春天。“北有焦菊隐,南有黄佐临”的黄佐临先生,在羊城的一次座谈会上,发表一篇叫《漫谈戏剧观》的讲话。
黄佐临搬出了斯坦尼、布莱希特和梅兰芳,比较了这三位大师的戏剧观异同。
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布莱希特体系”或者“梅兰芳体系”,仅有斯坦尼,是称“体系”的。
后来时局突变,这一议题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被搁置。
直到1981年,黄佐临又捡起这个题目,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梅兰芳、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布莱希特戏剧观比较》,谈的仍是“戏剧观”。
结果在1982年,上戏的孙惠柱教授写了一篇《三大戏剧体系审美理想新探——真、善、美的统一》的论文。
其中引用了黄佐临的观点,但是理解错误。
开篇第一句就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梅兰芳三大戏剧体系在二十世纪剧坛产生了巨大的、超越国界的影响,得到了东西方广大观众的喜爱。”
这篇论文影响极大,被不少高校收入,三大这个称呼也流传开来。
由于年代较近,黄佐临先生在世,这说法一直受到辨析和批评。可惜到了后来,三大体系反倒成了真理,戏剧人理直气壮,并以“世界公认”自居。
提起来就是,世界公认的三大表演体系,牛逼的不得了!
唯有谁提出异议呢?在德国学格洛托夫斯基流派的冯远征一直在解释、否定。
而且他始终认为,到新世纪之后,艺术院校的课程已经非常僵化,不放眼看世界,教的都是过时的东西。
当然没几个人重视就是了。
许非被这么一说,哎哟,闹了个红脸,“是我浅薄了,我承认错误。”
“没事没事,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史可笑道。
“口头说可不算,自罚三杯吧。”金莉莉道。
“应该的应该的。”
许非倒了三杯汽水,咣咣咣都干了,经此一闹,气氛倒欢快不少,不像之前那般客气。
第91章 选角
不一会儿,饭菜端上桌。
外面天很冷,要的都是热汤热水,大荤,对穷学生是极大的诱惑力。几个妹子初时还挺矜持,吃开了就不管不顾。
金莉莉愈发苦着脸,自己没挣多少片酬,上学都是家里的钱,平时能省就省,而这顿饭得三四十块。
许非则像东道主似的,招呼这个招呼那个,没让一个人落下,随后又讲了讲《便衣警察》的大概情况。
“我们这部戏有三个比较重要的女性角色,梗概都跟你说了,自己考虑考虑,要是想去就给我打电话。”
他摸出四张名片,一人发了一张。
“对了,你们现在允许出来拍戏么?”
他记得中戏规定很严,大三之前不准接戏,但忘了啥时候出台的。
“可以啊,她去年就拍了部电影,叫什么《难忘的中学时光》,演得还是个艺术家。”金莉莉搂着伍玉娟笑道。
“有经验更好,你们也考虑考虑。现在电视剧飞速发展,质量不必电影差,在你们学生阶段,多积累阅历也是好的。”
“……”
巩丽满不在乎的把名片揣兜里,史可略微看了看,伍玉娟倒是有些心动,拿在手里捏了又捏。
菜要的多了,几人吃了颇久,期间许老师还上了趟厕所。
谈完正事,他便绝口不提这些东西,挑那些有趣的新鲜的跟妹子们闲聊。这年头吃香的是文艺青年,谈理想谈诗歌谈后现代,他一表现就俗了。
但不是那种让人讨厌的俗,而是懂人情通世故,方方面面都很周到的俗。所以妹子们感官不差,嘻嘻哈哈的蛮开心。
临近下午上课,饭局方散。
几人站起身,金莉莉攥着钱包,满怀悲壮的准备结账。许非不经意一搭手,笑道:“认识几位非常高兴,以后有机会多多联系。你没事给剧组打个电话,都挺想你的,走吧!”
“哎?”她一头雾水。
“走了!”
“哦哦!”
金莉莉这才反应过来,暗自脸红。想想也是,以前跟许老师出来玩,啥时候也没轮到旁人买单。
呸,狗大户!
众人出了饭馆,许非摆摆手,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巩丽瞧着那背影,问:“账他结的啊?”
“嗯。”
“那还不错,我以为这人不着调,爱占小便宜呢。”
“许老师可不是那种人,在组里威望高着呢,你们多接触接触就知道。”
金莉莉见了故友非常开心,笑道:“不过我可告诉你们,人家可是名花有主的,还是两个主儿。”
“两个主儿?”
甭管什么年代,八卦都是人类的天性。史可顿时来了精神,缠着她非要讲清楚,金莉莉不好背后说人,只简单提了提。
巩皇又鄙夷了,“我以为什么呢,分明就是作风有问题!”
得嘞,初次见面,许老师就留下个人品不端的印象。
……
艺术中心,办公室。
副导演林雪竹递过一摞照片,道:“我去北电走了一圈,这些我觉得还行。”
她指着最上面的三张,“这三个都是84届的,同班同学,各有特色。”
“嗯,我先看看。”
林汝为戴上眼镜,见第一个特别瘦,有点黑,梳着分头,气质锋锐,感觉不太好相处,叫王志闻。
“这个……不像警察,没有亲切感,也缺乏正气,演那种又酸又倔的知识分子倒挺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