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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黑 第165节

  ……
  这一晚,意外的好眠,没有做梦,又或者做了,可是一转眼又忘得一干二净,它们似乎只安分的停留在潜意识中。
  转眼过了九个小时,天已经亮了。
  周珩缩在被窝里,又翻了一个身,还没睁开眼,只是将四肢舒展开,仿佛伸了一个懒腰,脸上也跟着浮现出笑意。
  “嗯,看你这表情,看来昨晚睡得很好。”
  若不是这道突兀的低沉的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这个早晨简直就是完美了。
  周珩的动作倏地停了,身体也僵直着,然后她震惊且缓慢的转过头,直至对上许景烨那双带笑的眼睛。
  许景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就在她的被窝里,他侧着身,一手撑着头,头发是蓬乱的,身上还穿着和她同款的男士丝质睡衣,那领口微微敞开了一点,露出前胸的一小片皮肤和喉结。
  周珩下意识吞咽了一下,等到震惊的情绪落下了,这才说:“你什么时候来的,吓了我一跳。”
  “几分钟而已,我来叫你起床。”许景烨笑道。
  第110章 34
  chapter 34
  “几分钟而已, 我来叫你起床。”
  许景烨话落,便伸出手臂,还没等周珩反应过来, 就将她搂近了。
  两具身体一下子靠在一起,周珩下意识去推他的胸膛:“别闹了,你还要去公司。”
  “是我们要一起去公司。”许景烨一边说, 一边低头亲她。
  周珩轻笑着回:“我今天要请假,去医院复诊。”
  许景烨动作一顿, 先是和她的眼睛对视了一秒,随即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行程, 说:“我早上好像有个会……”
  周珩接道:“你去开你的会,我自己去就好。”
  许景烨点了下头, 遂漾开笑容, 又将手臂收紧了,搂着她沉进被窝, 嘴里喃喃着:“感觉还是你这张床更舒服。”
  周珩手脚并用的折腾了好一会儿, 才挣脱出来, 自然也在挣扎的同时感受到某人的兴奋。
  幸而许景烨也没打算真干点什么, 又闹了会儿这才放周珩起来。
  这个早上,许景烨的笑容额外的多,言谈举止也远比平日来的温和, 好似刚步入新婚的丈夫, 对什么都充满了新鲜感。
  结果就是,等到两人吃过早饭,许景烨坐车出门时, 他已经快迟到了。
  周珩就站在窗前, 一直目送许景烨的车子离开, 这才收了笑,回到二楼换了身衣服。
  半个小时后,周珩也叫车离开。
  ……
  周珩赶上了早高峰,花了一个小时才来到江城医院,等挂了号,见到秦松,已经将近上午十点。
  周珩表现得颇为淡定,坐下后便不慌不忙的将自己最近的情况描述了一遍,自然也提到了她脑海中时不时会蹦出来的画面,以及偶尔做的梦。
  秦松起初只是一言不发的听着,等周珩话落,他又问了几个问题,脸色也越发严肃起来。
  片刻后,秦松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刚才所说的突然出现的‘画面’,你是如何判断它们是幻觉的?”
  周珩一顿,说:“一方面,是我的家人和原来的心理医生告诉我的,另一方面,是那些‘画面’我没有印象,像是有人突然装进我的脑子里。”
  秦松皱了下眉,又问:“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在你最严重的时候,都是一些什么表现?”
  周珩一边回忆一边说:“最严重的时候应该是在绑架案之后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后来家人将我送去国外养病,我的情况逐渐稳定,但是我个人感觉精神状态并不好,只是那种混乱的感觉开始变少了。哦,对了,我上次给你看过的药盒,我在国外期间一直在服用类似的药,但每次服药后,我都会恍惚一段时间,觉得脑子很昏沉,做事情也没有兴致,时常放空……”
  这之后秦松又追问了几个问题,周珩描述得都很详细,把她知道的,记住的,一五一十的全都告知,只是关于那次假的心脏移植手术,她却是只字未提。
  既然没发生过,那她就没必要特意拿出来说,以免混淆秦松的判断。
  事实上,秦松心里已经有了初步认定。
  就现在这个周珩而言,她的思维逻辑是非常清晰的,说话也有主次,有条理,可以正常的表达个人的情绪,尽管她表现得很冷静,但在遣词造句时,某些字眼也会透露出一点她对这件事的看法。
  而这些表现,是大多数精神分裂患者所欠缺的,他们甚至连基本的生活都无法独立完成,连日常起居都需要他人安排,更不要说做一个正常的社会人了。
  当然,周珩在欧洲养病期间,秦松并未见过,听她所说,那段时间似乎也有这部分的倾向,起码周家在那边给她专门安排了几个阿姨,用来照顾她的起居,足可见当时的周珩也是无法生活自理的。
  然而矛盾之处也在这里。
  如果说周珩曾经有过精神分裂,那么此时她的状态表现,应该是已经痊愈了,可如果她已经痊愈了,按理说就不应该再出现精神分裂的症状,比如各种幻觉和妄想。
  秦松思忖片刻,很快又问出一个问题:“你之前说你经历过绑架,但是对于那几天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又是怎么逃出来的,这部分记忆是缺失的?”
  周珩点头,目光依然平定:“但最近这段时间,我又好像想起来一些,只是我不确定那些片段,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因为我的病又犯了,这才产生了幻觉。”
  秦松跟着问:“那么那些片段是怎样的?”
  周珩有一瞬间的犹豫,她垂眼思考了几秒,这才说:“我是和我的……姐姐,同时遭遇了绑架。但当时逃出来的人只有我一个。我也是后来听家人说,警方判断我姐姐应该已经被撕票了,但她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而我最近看到的画面,是和她被那些绑匪性|侵有关的。”
  两个女孩子遭遇绑架,还会发生什么事,秦松也能想像的到,只是到这一刻,当周珩以一种清晰且冷静的口吻说出来时,他仍是不免惊讶。
  周珩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局外人,秦松也因此产生了瞬间的疑惑,但他很快就又释疑了,因为周珩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对那几天的记忆是缺失的。
  秦松刚想到这,周珩便又说道:“后来据我的家人告诉我,经过医生检查,我应该也遭到了绑匪的性|侵。但这部分,我也没有印象。”
  秦松很快就想到上次周珩来,撞见的许景烨。
  秦松跟着问:“那么后来这些年,你有没有交往过男朋友?”
  周珩很快答了:“有,许景烨先生你认识吧,他是我未婚夫。”
  秦松点了下头,跟着又问:“那你们有没有发生过一些亲密行为?”
  周珩没有立刻回答,倒不是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或是羞于启齿,而是在想秦松这样问的用意,以及她和许景烨之间的肢体接触,到底算不算亲密行为的一部分。
  周珩沉默着,秦松也没再追问。
  直到半晌过去,周珩抬起眼,却是不答反问:“秦医生,请问你这个问题,是否和我遭遇的事情有关?”
  秦松说:“会有一些间接关系。其实就算你失去了那几天的记忆,在你的潜意识里也会将发生的事储存起来,而一个人的潜意识在遭到外界的刺激时,就会令人产生一些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听到这,周珩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一个女人曾经遭到过性|侵,即便她失忆了,在日后和其他男人产生亲密行为时,她的潜意识也会下意识的做出反应,她极有可能会很抗拒和异性亲密接触?”
  “你可以这么理解。”秦松说。
  周珩似是笑了一下,跟着说:“如果你指的是我对异性的排斥和本能上的应激反应,我确定我没有。”
  秦松略有迟疑,但很快就消失了。
  只是周珩还是敏锐的观察到这一点,同时联系到自身,然后追问:“可是仅凭我的潜意识和本能反应,就能判定我没遭遇过那些么?”
  秦松摇头:“不能完全判定,这只是一个依据,在概率上是具有参考价值的。”
  周珩又一次垂下眼,没有接话,仿佛在想什么。
  秦松没有打断她,很快将她的情况录入到电脑里。
  之后几分钟,就只有打字的声音。
  直到周珩再度看向他,忽然问:“我知道病人的隐私你是不能透露的,但是秦医生,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我的未婚夫许景烨先生,他也是您的病人么?”
  秦松动作停了,诧异的看过来,随即摇头:“他不是。”
  周珩盯着秦松的眼睛,试图从中辨别这话的真伪,而事实上,她也想不出秦松有什么理由撒谎。
  几秒的停顿,周珩倏地笑了下:“请你别见怪,我这么问也是出于关心,以及为我们的下一代考虑。我的病情我从未隐瞒过他,他对此也从未介意。反过来,要是他也有类似的精神困扰,我也希望我可以第一时间知情,并且帮助他。”
  秦松也跟着笑了:“周小姐,你多虑了,许先生真的不是我的患者,或者这么说,是他对我们科做了一些赞助。就前不久,许先生才捐了一批设备。”
  赞助?
  上一次许景烨好像没有提到有赞助这回事啊。
  她还记得,当时聊起这事时,程崎也在场,许景烨问程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程崎说是一个朋友在这里接受治疗,他前来探望。
  程崎没有说话,林曾青就是那个朋友。
  而这之后,程崎又反问许景烨,许景烨说的是:“我和你一样,也是来关心朋友的。”
  程崎当时并未追问,显然他对许景烨的说辞也没当真。
  直到程崎离开,她又追问是哪个朋友,许景烨只说,他是来探望一个朋友的长辈,而那个朋友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前来,所以他才代劳。
  这个话题后来就被许景烨转移了,可周珩却是知道的,许景烨根本没有什么朋友,更不要说能请动他特意跑这一趟了。
  当然,周珩也不认为秦松会平白无故的编出一个“赞助”的说辞,而许景烨到底是否赞助,这件事也很容易查。
  或许赞助是真的。
  但问题是,许景烨为什么突然想起赞助江城医院的精神科,难道就和他所谓的在这里看病的朋友的长辈有关?
  不,如果只是一个前来看病的长辈,许景烨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比较有可能的是,这个朋友的长辈,就是住在这里的某位患者……
  周珩的思路快速整理到这一步,很快说道:“景烨也真是的,上次还跟我说是来探望一位长辈,还说他是你的病人,他是因为感谢你们的照料,这才打算要赞助一些东西表达感谢。我当时还以为他是有什么精神困扰,又怕我担心,这才编了个故事……哎,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总算放心了。”
  秦松笑道:“那现在误会都解释清楚了,周小姐可以放心了。”
  “是啊。”周珩表情如常,只是因为秦松的回答,而在心里多了一层肯定。
  原来许景烨那些话是真的,这里真的住了某个人,而那个人在某些方面对他有用,所以他才会亲自过来。
  这之后,秦松又给周珩开了几种药,并嘱咐了用药事项。
  周珩逐一记下来,并和秦松约定了下次复诊的时间。
  至于她最近偶尔产生的“幻觉”,目前也无法判定是她的记忆出现了混乱,还是确有其事,毕竟她的思维逻辑都和常人无异,甚至更敏锐。
  秦松只能说,按照她曾经丢失过几天记忆这件事来看,或许她还丢失过其它的,只是出于什么原因,目前还不得而知,只能先观察看看。
  直到周珩离开秦松的办公室,她的脑海中仍然徘徊着秦松刚才的话。
  她没有排斥,也没有质疑,事实上,秦松的初步判断也正是她疑惑的点,她甚至也想过,或许自己的记忆的确是出了问题,毕竟曾经受到那么大的刺激,受到影响的或许不只是那几天而已。
  人类的大脑不仅构造复杂,而且潜意识和记忆更是一个神秘领域,人们对它的了解至今也只是停留在表层。
  而在她的病情上,任何权威医生都不敢武断的说,她遭遇的事情对她的记忆和精神带来的冲击,范围就仅停留在事发的那几天,而没有对过去更久远的层面产生影响。
  再者,她对自己的记忆也并不自信,就因为曾经被诊断为精神分裂,她至今都对此都是后怕的,总担心有一天再度复发,又要过那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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